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冈敬纯倒下之后,排名第二的是第40期的大西泷治郎中将。大西是彻彻底底的航空派,不止一次表态同情堀悌吉,甚至堀悌吉出国他也想随同挂冠而去,是被山本五十六厉声制止的。现在看见角田像看见自己人一样亲热,等讨逆军大旗一竖,冈敬纯一死,角田只说了几句他就立即宣布倒戈,不过他还是问了山本五十六和井上成美的情况。
“他们啊,在长官府上喝酒呢……”角田觉治笑眯眯地说,“早不喝,晚不喝,就今天喝。大西君,你认为呢?”
“哦,哦……对……对……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懂了……我懂了。”角田觉治知道山本五十六和井上成美去喝酒的真正内情,不过他不肯透露。大西泷治郎却会错了意,以为山本和井上是故意配合堀悌吉行事,所以才双双不在海军省,甚至连电话也不打一个来。联想到山本和堀悌吉的关系及一贯以来对堀悌吉的力挺,他认为完全是“讨逆”策略的一部分。至于山本帮伏见宫博恭王对付堀悌吉,大西泷治郎想都不想表示不可能,人家那是多年好友,堀悌吉上台还是山本力保的,相信这种还不如相信太阳会从西面升起更好。
至于山本长官斥责自己不要辞职,也应该早就考虑和谋划好的策略,大有深意。可为什么不直接对我说呢,难道怕我大西当叛徒?他立即在心里责怪山本五十六,觉得他不够掏心掏肺:谁都能当叛徒,就我不会啊,我是航空本部部长哇!堀悌吉长官提拔飞行员当军官我是举双手双脚赞同的,怎能怀疑我呢!
现在,大西泷治郎不但带海军省官僚群起响应,还率先缠上了“尊皇讨贼”的布条。在他示范之下,大批官兵踊跃加入,一时间布条都不够用需要临时制作。这当然不是说海军省众人就天生脑后长反骨,而是海军省因权力分配问题一直与军令部不睦,高层可能还面上斗而不破,中下级那是天天斗气。山本五十六执掌海军省后更加剧了这种局面,一听说要天诛军令部总长这个国贼,当然踊跃加入。唯一例外的是舰政本部几个醉心于战列舰的老古董,大西泷治郎也不和他们啰嗦,直接扣押起来,杀人就不必了。
7:45,军令部、海军省这两大海军决策机关先后得到控制,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这当然与陆战旅团全套机械化装备、猛烈的火力和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有关,也与松田千秋等一帮参谋精心制定的计划有关——这都是天天和作战打交道的人物,对东京和指挥中枢情况又是门清,弄个政变计划还不是手到擒来?所以用远比226兵变更快控制了局面。
另外不容忽视的一点是,226兵变只是一批中下级军官闹事,顶天也只有一个中佐,既没有上层支持也没有统一领导,目标也不是特别明确,特别是暗杀大批重臣后更不知所措,连带军需物资也没准备好,闹到后来混乱不堪。即便这样,松田千秋还亲自研究透彻——当年他就是对政变持同情态度人士,一直在深入分析政变的起因和过程,特别是对失败一节着重分析,这次“讨逆”完全是分析之后的理论成果,组织上、指挥上、体系上是元帅海军大将亲自挂帅的战术运用。
最好的统帅、最优秀的参谋班底、最强的士兵、最精良的武器、最充分的物资、最精心的计划、最有利的时机,构成了“天诛国贼”的全套逻辑体系——完美!
劫持美国船队是其中最为关键的一环——政变需要的军械、军需和货船,到东京登陆的掩护和借口、配合的二航战和翻脸的导火线全齐备了,所以井上成美说堀悌吉狠辣:劫持船队完全是政变行动的总发令枪,不但激化了矛盾,还成功吸引了注意力,所有后续反应甚至堀悌吉和伏见宫博恭王公开翻脸都是计划和步骤中的一部分。这哪里是走一步、看三步、想五步,十步都不止了。
如果这样还失败,那可真是造化弄人。
抢修后电话线很快恢复,堀悌吉一直在伊藤整一的次长办公室下命令(反正伏见宫博恭王住院,总长室没什么用,军令部核心枢纽都在次长室),冷不防电话铃声忽然响了起来。
“喂,我是东条英机,我有急事找伊藤次长。”
“报告长官,次长他刚走准备去医院,您有什么吩咐?要不要我马上喊他回来?”接电话的是堀悌吉的心腹、现场协助处理的山本亲雄大佐,他反应飞快,马上就胡诌了一段。
“算了,你转告也一样,动作务必快一点。堀悌吉的支持人马发动政变,我派去监视的人已完蛋了,请他立即组织平叛,晚了就来不及了!”东条英机在电话里大声吼道,“我还听到有交火声,恐怕他们已全面发动,他去医院正好通知殿下,你赶紧通知他,让他们快走!”
“啊……好好好!我马上通知他,您这里不要紧吧?”
“咔嚓”一声,东条英机已挂断了电话。
“东条英机?”堀悌吉玩味着这个名字,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看起来他和伏见宫博恭王有勾连?”
“应该是,监视您住宅的就是东条手下,恐怕所谋不小。”
“难怪。”堀悌吉点点头,“我有数了,先放一放,他跑不了!”
电话铃马上又响了,这次是石原莞尔心急火燎地打过来:“喂,喂,伊藤整一,你们在发什么疯?海军马鹿们在兵变啊,天诛国贼、清君侧?你们这是闹哪样?这是造反哇!”
山本亲雄沉默,堀悌吉亲自接过了话筒。
“喂,你听到了没有?怎么不回答?你们海军到底怎么控制的?还能不能把部队收拢约束好?不行的话我要派陆军出动了。”石原莞尔的口气又急又气,“聪明点赶紧把部队收回去,打海战我们甘拜下风,打陆战你们也不行,明天枪炮一动就死伤无数了!”
“石原,是我!”
“你?你不是伊藤整一?你是谁?”
“听不出来么?”
“我……啊……堀悌吉!”石原莞尔惊叫起来,“是你在捣鬼?还不赶紧收手?你都要封爵的人了,别糊涂啊。”
“是我糊涂么?是这么多爱国官兵糊涂么?”
“行,行,我不和你扯,海军对不起你总是了吧,可陆军没对不起你吧?”石原莞尔听到堀悌吉的声音在军令部次长室传出,哪还不知道对方已控制了军令部,“可你要顾全大局,你这么搞大本营下不了台啊,殿下刚才紧急进宫了,陛下的态度你也是知道的,226时就雷霆震怒、坚决镇压。听我一句劝,赶紧停手,赶紧去德国,只要你跑,其他事我给你办,大不了让你坐陆军飞机走。”
“你觉得可能么?”
“我……”石原莞尔说不出话来,只能愤愤道,“那我让近卫师团上街啦,到时候刀枪无眼,你可别怪我。你们打不过陆军的,更别说还是近卫师团。保存力量啊,军令部总长殿下都几岁啦……你忍忍就好了。”
“等等。”堀悌吉沉默几秒钟后道,“我认为你最好不要动,保持中立最好,这对你有利。”
“怎么可能不动?”石原莞尔气得跺脚,“天大的变故再不动,难道陆军也学你们起来造反?帝国还要不要了?”
“我不是说陆军,我是说你。”
“你要暗杀我?”
堀悌吉又好气又好笑:“想什么呢?你的尿道炎还是我送你特效药治好的,要杀你当时用点毒药就好了,哪用得着这么费事?”
石原莞尔在年轻时裆下的家伙被军刀戳着过,一直带伤,总引起炎症且治不好,发作严重时甚至尿血。堀悌吉从德国拿到盘尼西林后送了石原莞尔好几盒,总算把他的顽疾给治好了。知道“特效药”的价格和消耗掉的数量足够他一年薪水后,石原莞尔也咂舌不已——够贵!
“那你说……你可别糊弄我啊。”石原莞尔现在被堀悌吉搞怕了,前两天信誓旦旦说要出国的人今天突然带兵杀进了东京城,几个小时就控制了海军省、军令部等各个要害机关,实在太出人意料。
“刚刚我在这里,东条英机给伊藤整一打了电话……这段时间他们一直在串联。石原君,你这么聪明,一定知道背后意味着什么吧?难道还要我点醒你么?”堀悌吉的语气依然不疾不徐,“这两天监视我府邸的也是东条的密探和宪兵,我刚刚抓了好几个,我想你一定不知道吧。你想不想也被这种手段搞下去?”
“东条上等兵!”石原莞尔怒骂一句,“他敢!”
“敢不敢不是你说了算。”堀悌吉挖苦他,“你们不是觉得我也不敢嘛……”
“你……”石原莞尔张口结舌,最后道,“近卫师团我是一定要发动的,你好自为之啊,不要大家下不了台!还有,陆军省、大本营你可不要动,否则真是不死不休了。”
“这个自然,海军的事海军自己会处理好的,陆军不要瞎掺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