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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简葇醒来的时候,早餐已经准备好了,诱人的豆浆醇香让人心驰神往。
吃过早饭,郑伟琛换了衣服离开,虽然他没说见谁,她也猜到郑耀康口中那个乔伯父乔伯母和郑家不是普通关系,至于那个属于倾城美女的名字“小乔”,十之八九就是他的未婚妻乔欣韵。
会亲家这种大事,向来是她想都不敢想的,所以,也不愿意多过问。
郑伟琛走后,简葇又给骆晴打了两个电话,还是没人接听。她干脆换了衣服,打算去骆晴的家里看看。
刚走出楼门,她正要去取车,一辆传说中的小号车牌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自认见识过的豪车不算少数,唯独没见过这一种豪车,厚重的车身,厚重的挡风玻璃,乍一看去有点像装甲车的造型。
估计一个炸弹飞过来,这辆车都会纹丝不动。
钢筋铁骨一般的车门打开,从驾驶室的位置走下一个身材挺拔健硕的中年男人,他迎面朝简葇走过来,以最标准的站姿立于她的身前。
“简小姐您好!”他谨慎地开口,端正的眼睛目不斜视地落在她脸上,“我们见过一面,您还记得我吗?”
她在记忆中搜寻着这样一张立体感很强的脸,很快,她想起来了,他是当年跟在郑耀康身后的警卫员。
“我记得。”
“简小姐,能借一步说话吗?”郑耀康的警卫员指了指他身后的车。
她顺着他的手看向车子的方向,那完全不透光的车窗让人无法窥见里面的人,但她还是在目光接触到车窗的一刻,双腿僵硬。
如果可以,她真想说“不”,然而,她知道车里的人不会给她说“不”的机会。
“好!”她点头,拖着发软的腿跟着他走到车前。
车门打开,郑耀康端正地坐在车后座的一侧,明媚的晨光落在他身上,似乎也有些退缩,变成了沉甸甸的阴影。
能让郑耀康这种只出席重要场合的人亲自来见她,她还真有些受宠若惊,惊得双腿发软。
咬紧打着寒战的牙关,她坐进车里。
车门沉闷地关上,将她和郑耀康关在一个封闭的世界。
他锐利的目光,如利刃刮过她的肌肤,一丝一毫地剥落她的伪装。
她此刻的感觉像极了有一次她拍戏时不小心掉进深湖,带着腥气的杂草缠住了她,她极力想挣扎着从水中出来,却越陷越深,她想呼救,张开口吸进的全都是冰凉咸腥的水。
“你还记得答应过我的事吗?”他开口,声音平缓,听不出任何情绪。
她也尽量掩饰住自己的不安,答:“记得。”
郑耀康递给她一个档案袋,里面都是她和郑伟琛在叶正宸的婚礼上拍的,摄影师的技术相当不错,不但把他们这些配角的样子拍得清清楚楚,连细微的表情和眼神都捕捉到了。
其中有一张拍得不错,照片中的郑伟琛搂着她的肩膀,笑得眉眼弯着,眼睛里都是溺死人的似水深情。
还有一张更经典,正好是他看手机短信时,被摄像师抓拍下来的。凝固在他嘴角的笑意,仿佛深冬里的骄阳,融化了冰天雪地的世界……
她正看得出神,忽然听见郑耀康说:“我一向不喜欢言而无信的人,但比起言而无信,我更加不喜欢假爱为名,破坏别人感情的第三者!”
犀利的指责,让她无从辩驳。
“所以,我希望你能好自为之。”
她很想骄傲地仰起头,对他说一句:“只要你儿子别再来纠缠我,我一定会好自为之,谢谢!”然后,下车离开,充分地展现一下她威武不能屈的精神。
然而,她昨天才答应过郑伟琛,她会给他机会,虽然这个机会只是为了让他看清楚生活原本狰狞的面目。
可她毕竟是答应了。就算面对再大的压力,她也要忍耐承担。
低头再看一眼照片上郑伟琛眼中溺死人的温柔,就为这份温柔,她把这“言而无信”和“第三者”的罪名承担下来又怎么样?!
她抬头,迎上郑耀康锐利的目光,“我承认,我食言了,我也承认,我明知道您儿子有未婚妻,还在跟他保持着不正当的关系,可是我不认为我错了,我也不认为我破坏了他们之间的感情。您儿子的个性,您一定比谁都了解,他如果动了感情,是任何人都破坏不了的……”
“您儿子”三个字,她故意咬得很重,因为她知道有人爱听。
她微笑着,把手中的照片递到郑耀康手中,“这张照片您应该保留着,因为,我相信您一定很久没见您儿子这么笑过了……”
郑耀康接过照片,竟然拿出眼镜,仔细端详起来。
隔着眼镜片,他的眼光没那么锋利如刃了,她的心理压力也小了不少,底气自然也足了,“其实,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失去的永远是最珍贵的。我不见他不一定就没打扰他,我见他,也不一定就是打扰他。”
郑耀康看她一眼,“可是,你会打扰到我太太。”
提起吕雅非,她总会憋着一口气,呼不出,吸不进,憋得肋骨疼。
她只能尽力忍着,说:“没人告诉她,她就不会知道。”
“你能保证,不会出现在她面前吗?”
她明白,郑耀康是希望她能表明态度,承诺她永远不会进郑家的门,不会面对吕雅非。
可她没办法承诺。
认真思虑一番后,她说:“我已经提交了移民的申请材料,没有意外的话,我很快就能移民了。郑伟琛结婚的那天,我会离开中国,永远不再回来。”
“噢?你想走?”郑耀康抿了一下嘴角,看着她的眼神忽然变得不太一样,“那你现在和他在一起的目的又是什么?应该不是为了报仇吧?”
“我说,我爱他,您信吗?”
“……”他没有回答,似乎等待着她说服他。
她和郑耀康相处的尴尬气氛好像有所缓和,于是,她决定把握机会多跟他聊一点,以增进他们之间的了解。
“我认识他时,他十二岁,那天他被打得鼻青脸肿,在游乐园看着一个父亲陪儿子玩云霄飞车……他的眼神很凄凉,看上去像是一个特别不幸的孩子。后来,我们成为了朋友,我们常常一起玩儿,他对于他的家庭闭口不谈,尤其是他的父亲。直到一个夏天的夜晚,他叫我出来,要我请他吃冰淇淋。我看见他的背上有鲜红的血从雪白的衬衫渗出来,触目惊心。我问他到底怎么回事,他告诉我,是他父亲打的。那晚,我给他买了药擦伤口,我想他一定特别疼,他的额头上都是汗,可他却没有一句怨言,只说是他做错了事。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他在我心里了。”
她看了一眼身边默然聆听的郑耀康,继续讲着他们的故事,“十九岁那年,我和他在一起了。我们度过了一段很快乐的时光,他会早起去排队买我最爱吃的豆浆油条……哦,还有,他做的炸酱面,也特别香!不像我煮的水煮菠菜,什么味道都没有,不过他每次都吃得津津有味。”
郑耀康忽然问:“他炸的什么酱?”
“肉丝酱。”
“哦。”
他没再多问,她又接着说:“那时候,他还是对自己的家庭闭口不谈,我也从来都不问,我以为我爱的人是他,与任何人都无关。结果,命运跟我们开了个玩笑……”
她苦涩地笑笑,“十九岁,我真的太年轻了!以为未来的路还很长,以为时间总会让伤口愈合,以为爱情来得容易去得容易,所以伤害自己和伤害别人都是肆无忌惮的!”
她看向身边历尽沧桑的老人,“是不是,等到有一天我们老了,经历过很多无法治愈的痛,就会特别想去保护身边的人,害怕他们受到伤害?”
“是的。”郑耀康回答的时候,他的眉目是柔和的,阳光也好像不再畏缩,在他的眼中遗落一道柔和的光芒。
他又拿起手中握了很久的照片,细细看着郑伟琛的眉目,微垂的笑容。
她想说的也都说完了,再多说什么,也没有意义了。
她看看手表,“时间不早了,您还要会亲家吧?我就不耽误您时间了,我先走了。”
“嗯。”他看着她,有些许的讶异。
她打开车门,下了车,正要关上车门时,听见郑耀康忽然说:“简小姐,以你的条件,找个对你真心的男人并不难,试着给别人一点机会,你也许会发现,他们比郑伟琛更适合你,能让你过得更好。”
她笑着点头,“谢谢!等他结婚以后,我会的!”
走出狭小的车厢,简葇呼吸着外面新鲜的氧气,顿觉呼吸顺畅,神清气爽。
当然,还有一种初战告捷的成就感!
她真想给郑伟琛打个电话,向他汇报她胜利的消息。她还要告诉他,其实他爸爸一点都不可怕,他只是霸道一点点而已。哦,还有,她还想告诉他,如果他有空,应该回家给他爸爸做一碗炸酱面!
后来想想,这个不急,她晚上有空再跟他促膝长谈。
现在,她应该一鼓作气,先把骆晴哄好了再说。
她驾驶着她可爱的红色小迷你,一路听着悦耳的情歌到了骆晴家的楼下。
车载MP3里还在唱着她最爱的老情歌,反反复复,一遍一遍,“情深缘浅不得已,你我也知道去珍惜,只好等在来生里,再踏上彼此故事的开始……”
她下车,正准备熄火,前方那辆再熟悉不过的A8让她彻底愣住了。
仔细看了三遍车牌号,是郑伟琛的车没错,可他为什么会在这里?难道乔大小姐住在这里?
楼门被推开,骆晴一身亮丽的色泽出现在她的视线,浓妆艳抹的脸上都是兴奋和期待的神采。
见她出来,郑伟琛下了车,帮她打开车门。
A8启动,便像风一样远离,留下她傻傻地坐在车上,老情歌还在唱着:“一段一段的回忆,回忆已经没有意义,痛苦,痛悲,痛心,痛恨,痛失去你……”
……
幽静的咖啡厅里,只有骆晴和郑伟琛两个人相对而坐。这场景,骆晴在无数次梦到过,今天真正与他面对面坐着,她好像还是在梦境中一样不真实。
淡金色的光晕穿透晶莹的玻璃,忧伤的爵士乐,浓郁的咖啡香混着清淡的烟草香,是浪漫的味道。
骆晴望着眼前让她迷恋了多年的男人,他侧身斜倚着沙发椅,以那种闲适又淡漠的姿态坐着,完美的侧脸,如同用重彩的画笔画出的人物画,每一笔的棱角都是精心的设计和勾勒,不轻不重,不浓不淡。
但他的眼睛,一定是任何画笔都无法诠释的。那双深邃的黑瞳,像是冷月下的黑夜,似有若无的冷光,让人不由自主想去窥视,却怎么都无法窥透属于他的世界。
她悄悄搅动着杯中浓黑色的液体,一下一下,不知不觉,咖啡变凉了。
一向话很多的她,一直没有开口,因为她知道话说完了,这个梦想中的画面,就会消失。
郑伟琛的目光在她的脸上流连一阵,问:“在昨天之前,我们见过吧?”
她撩了撩脸侧的卷发,“是的,我们喝过一次酒,在天上人间。”
他的眼中闪过了悟,抱歉地笑笑,“哦!不好意思,那天我喝醉了,忘了是你。”
她笑着摇头,“没关系!那晚的光线太暗,你根本看不清。”
其实,她知道,他从头到尾就没看过她一眼,甚至在喧闹中,她用最大的声音告诉他名字,他也根本没听。因为他的视线总在看着落地窗,根本无心关注其他,就连喝酒也是心不在焉。
那时,她还是个刚出道的新人,还没有什么名气。她会参与那个局,纯粹是为了见郑伟琛,向威爷千求万求,才求来的机会。
她的眼睛几乎就是黏在他身上,一刻都不舍得离开。可他根本没看过她一眼,只一味地抽着烟,烟一支支地点燃,幽暗的火光闪烁在迷乱的光线里。
好容易有机会和他近距离接触,她岂会放过,尽管郑伟琛坐在角落,一副生人勿进的姿态,她还是厚着脸皮凑到他身边,没话找话问:“你在看什么呢?”
他的眼光还看着窗外,“风景。”
她顺着他的视线看出去,没看见什么好风景,倒是看见对面的建筑物上挂了一个灯箱,上面是一个知名化妆品的广告,而广告的代言人,她记得非常清楚——正是简葇。
“咦,小葇这张海报拍得真不错。”
“你认识她?”
“是啊,她是我朋友。”
他突然扭头,讶异地看着她。
“你不信?!”为了证明自己没乱说,她还拿出电话在他眼前晃了晃,“要不要我打电话叫她来?”
“她会来吗?”
听出郑伟琛有些期待的语气,她立刻后悔了。可话都说出去了,收不回来,她只能硬着头皮打电话给简葇,问她要不要来玩玩。
简葇睡意蒙眬地说:“亲爱的,你饶了我吧,我昨晚一夜没睡,明天早上还要赶戏,你让我睡会儿吧。”
她正好也不太希望她来,“哦,那你好好睡吧。”
听说简葇不来,郑伟琛熄灭了手中的烟,没再多看一眼窗外。
现在回想起那一幕,骆晴才明白郑伟琛那天聚精会神看的风景,应该就是广告代言里的简葇吧。
她收回顿悟的思绪,发现郑伟琛已经让服务生把她面前的冷咖啡换成了热的。
她问:“你约我出来,不是为了让我尝尝他们家的咖啡吧?”
他说:“我听说你对我的事情都特别有兴趣,那么你有没有兴趣,听我讲一个故事。”
她毫不犹豫答:“有!”
于是,他给她讲了一段很长很长的爱情故事。
他说,他从小在大院里长大,周围的人都认识他的父亲。他无论走到哪里,在所有人的眼中,他都是郑耀康的儿子。
好像没有“郑耀康的儿子”这个称谓,他就像火车站那些无父无母的乞丐一样,一无所有。
所以,他特别厌烦这个称谓。
他十二岁那年,有一次被父亲打了,他一个人坐在游乐园的长椅上。忽然有一个冰淇淋出现在他视线,然后,他看见了一个特别漂亮的女孩儿,她有他喜欢的及腰长发,有他喜欢的清澈眼眸,还有他最喜欢的,甜得像蜜糖一样无忧无虑的笑脸。
他不解地问她,为什么要给他冰淇淋吃。
她回答:因为你长得帅!
他喜欢这个答案,不是因为他是郑耀康的儿子。
收回游离的目光,他问骆晴:“你相信一见钟情吗?我见到她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她。”
“嗯!相信!”骆晴说,因为,她对他就是一见钟情,“那个女孩儿,是简葇吗?”
“是。”
郑伟琛端起茶杯,浅浅抿了一口,对面的女人不是简葇,上好的红茶也品不出什么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