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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七月, 京城天气炎热,楚淮引提议去避暑山庄小住两个月。
小秉钧十七个月, 能够下地跑, 一听说要出门,眼睛亮亮的, 当晚便收拾好的自己的包袱。
孟侜和楚淮引都在批奏折,小秉钧两只手拎着包袱从这桌走到那桌绕圈,试图打动两个爹爹立马出发,但只收获了两个亲亲。
小秉钧老成地叹了口气, 席地坐下, 打开包袱开始自娱自乐。
包袱里都是吃的, 花生糖,桂花糕, 地瓜条……甚至还有一个纸包层层打开, 里面存着一只酱鸭腿。
还是热的。
小秉钧眼睛一眯,伸出小舌头在鸭腿上舔了舔,确认味道是他最喜欢的酱香味, 便旁若无人地在御书房啃了起来。
啃了两口,小秉钧眼珠子一转, 站到孟侜面前, 恨不得把鸭腿怼到孟侜眼皮子底下吃。
孟侜肚子瞬间就饿了, 余光离不开儿子的鸭腿, 觉得自己很没出息。
于是把剩下的两本奏折往陛下面前一推, 蹲下来翻了翻儿子的包袱。
小秉钧早就料到会这样, 把鸭腿叼着,大方地从包袱底下又刨出一个油纸包,认真地打开之后递给孟侜。
“秉钧真好。”孟侜幸福感满满地接过鸭腿,也坐在地上。
小秉钧还不停,继续刨,也给了楚淮引一个。
谁能抵抗一家三口一起啃鸭腿的诱惑呢?还是儿子亲手给的,楚淮引放下奏折,哪怕这是在御书房,拿了一张湿帕子帮儿子和孟侜擦干净手,然后愉快地加入这个行列。
孟侜随手把包袱挪开,一下子被它的重量震惊到。
他儿子是往里塞了两个石头吗?
刚才还拎着包袱打转,这是什么天生神力?他以为包袱很轻才没有注意。
楚淮引扫了一眼门口的暗卫,眼神不善。暗卫有苦说不出,小太子躲在床帐里面收拾的包袱,分明看见他拿进去的只有三包鸭腿,怎么冒出来这么多东西。他以为里面装的是小太子钟爱的小枕头。
“累不累?”孟侜紧张地揉着小秉钧的胳膊和肩膀,怕他拉伤。小秉钧脸上的婴儿肥未消,轮廓却一天一天更像楚淮引,唯独那双眼睛灵动狡黠,和孟侜相似,脑袋一歪就是源源不断的歪主意。
楚淮引把小秉钧抱在怀里查看,没发现什么问题,摸摸他的头:“你才两岁,不能拎这么重的包袱,知道吗?”
小秉钧一开始以为是挠痒痒,笑得前俯后仰,听见楚淮引的话,才乖乖道:“秉钧知道了。”
舅舅每天都要进宫教太子打拳,为此还自创了一套适合一到两岁的小孩的拳法,说是练拳,更像做游戏。
真正出发那天,孟侜和小秉钧都醒得异常早,楚淮引哭笑不得地一手抱起儿子,一手牵着孟侜,“提前出发吧。”
避暑山庄并不远,路上走个七八天就到了。
避暑山庄在京城以南,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让它在夏季也相对凉快,历代皇帝都曾在这里修建行宫,宫殿规模宏大,大量吸引富家客商定居,比之京城不输。
第八天,他们歇脚在山脚的一个小村落,午后下过一场雨,消去酷暑的炎热,地上有些泥泞,但干得很快。
一群少男少女挽着袖子,撸起裤腿,在水田沟渠里捉泥鳅,时不时有明朗的笑声传来。
孟侜有些蠢蠢欲动,小秉钧眼睛比他还尖,小胖手指着要往田里去。
孟侜看见楚淮引在和季炀谈晚上的巡逻安排,无暇管他们,对小秉钧比了一个“嘘”,顺水推舟理直气壮地牵着儿子就往热闹那边凑。
“你们去哪?”
楚淮引叫住他。
孟侜挺起胸膛,“本官去体察民情。”
小秉钧:“我、我也……”
楚淮引好言好语哄他:“乖,我们过几个月再下水,太医说现在是关键时期,不要着凉。”
大夏天着什么凉。
孟侜两颊鼓起,像一只塞满松子的松鼠。“关键时期不要着凉”,这句话陛下从他怀孕起说到坐月子,到秉钧抓周,再到秉钧能跑能跳,连语气都不带变换的。
拿着太医的鸡毛当令箭!
再几个月要是二胎都有了,还下个屁水!
小秉钧期待地抱着孟侜的大腿,父皇虽然宠他,但大事上说一不二,唯独丞相大人能左右,还很容易。没错,在小太子眼里,捉泥鳅是件大事。
孟侜说:“我们就看看。”
小秉钧:“……”
一家三口来到田边,小秉钧蹲在水沟旁,里面半指长的小鱼游来游去,他看得目不转睛。
“御花园的锦鲤也没见他这么喜欢。”楚淮引无奈。
一田的泥鳅小鱼小虾近在眼前,孟小猫心动不止,只有陛下不为所动。
他想了想,开始哼哼。
“池塘的水满了,雨也停了,大哥哥好不好,我们去捉泥鳅……”
孟侜看着楚淮引唱,用的清脆的少年音,在耳边来来回回叫他大哥哥。
“大哥哥”三个字叫得又甜又脆,楚淮引抵抗不住孟侜难得的撒娇,隐隐动摇。
孟侜加把劲,还切换少女音,搞得和男女合唱一样。
小秉钧抱住楚淮引大腿,跟着奶声奶气地说:“大哥哥好不……”
孟侜顿了一下,捏住他的嘴:“他是你爹。”
楚淮引妥协:“朕和你一起下去。”
他帮孟侜挽起裤脚,抱着儿子,牵着孟侜下地,免得他摔倒。
一脚踩下去,泥浆淹没到小腿肚子。踩不到实处,纵有无比轻功也异常笨拙,何况手里还抱着孩子。
小秉钧搂着楚淮引的脖子卖乖:“父皇辛苦,秉钧不用抱。”
楚淮引看穿他的套路:“泥里有虫子会咬你的脚,等长大了就不怕,现在还不能下去。”
小孩子皮肤嫩,楚淮引怎么可能让秉钧下水,“你看,朕帮你抓。”
“这里有!”小秉钧指着不远处道。
楚淮引走过去倾身抓捕的一瞬间,小秉钧突然身子一歪,小手一伸使一招猴子捞月。父子两手里同时有一只泥鳅。
楚淮引:这不死心的样子和孟侜真是一模一样。
小秉钧大概没想到泥鳅会挣扎,表情严肃里带着慌张,小拳头紧紧握着,他力气不小,泥鳅露头露尾巴,中间一截快被掐断气了。
他眼巴巴地看着楚淮引,鼻子一皱:“我不要它了。”
楚淮引接过泥鳅,“在父皇衣服上擦一擦手。”
小秉钧不客气地在陛下胸前的龙纹上擦了擦手心手背,把威风八面的金龙擦成了一直黑不溜秋的泥鳅。
“这是不是一只有脚的大泥鳅?”小秉钧指着龙纹问。
楚淮引:“……不是。”
自己抓过,接下来他才乖乖地看着楚淮引动手,时不时爆发出一声“哇!”
孟侜快准狠地从泥浆里逮到一只泥鳅,滑溜溜的泥鳅甩着尾巴溅起一注泥水,小猫立马变黑白猫。
刚抓到一只扔进陛下腰间的竹篓里,孟侜已经联想到它的吃法,泥鳅裹上焦芋粉和鸡蛋清炸一炸,香香脆脆。
田埂上有散落着一个个不起眼的小洞,里面住着张牙舞爪的小螃蟹。
“他们的家可真好啊。”小秉钧感叹。
舅舅随行,一到村里就拿上弓箭去狩猎,等他回来却发现贺渊还没回,放下猎物便进山去寻。没走几步就看见满载而归的贺渊。原来贺渊善骑射,想在大将军面前一展雄风,特意落后一步往深山去。
“你怎么比秉钧还幼稚?”人家个子刚到我膝盖就懂得听舅爷爷的话才有糖吃。
贺渊一脸高兴,姜仪一会儿不见就急着找他这件事比他猎到了獐子还兴奋。
“下不为例。”姜仪板着脸,不太自在道,“我们要在一起,你就不能做这样危险的事。”
姜仪首次语言上承认他们在一起,贺渊眸色一深,丢下弓箭把姜仪按树干上,二话不说亲上去。
楚淮引拎着两只猫洗澡,把一身的泥水冲干净,扔到床铺上,并且对着孟侜细数他儿子趁他洗澡干的坏事。
小秉钧刚到这个屋子,屋里刚生下三只崽崽的母猫立马带着小猫崽挪窝。
“秉钧捅了一个蚂蚁窝。”
暗卫以为他蹲在地上看花,谁知一个不察就用树枝捅了一个蚂蚁窝,幸好不是马蜂窝。
孟侜:“那陛下罚他数豆子。”
不要对本官动手动脚。
楚淮引:“养不教,父之过。秉钧还小,你来替他。”
楚淮引趁儿子被姜仪带着玩,推起孟侜的衣服,非常珍惜机会。
农家隔音效果几乎没有,孟侜挣扎着起来,“你也是他爹!”
孟侜威胁:“你信不信我那什么的时候模仿你的声音。”那你的一世英名可就毁了。
楚淮引默默想象了那个画面,噎住,“你哪来这么多歪脑筋?”
孟侜喜滋滋地按了按陛下躁动的某处:“你管本官,等到了行宫再说。”
吃豆腐未遂的陛下被罚去村口磨十斤豆子,以发泄多余的精力。
小秉钧新鲜地跟着楚淮引,绕着石磨跑,没转两圈就晕乎乎地撞到孟侜怀里,眼睛困得睁不开,睡着了。
孟侜把孩子抱给暗卫,自己搬着小板凳陪着楚淮引。天上的星星很亮,草丛里的虫鸣此起彼伏。
“我们像不像普通夫妻?”
孟侜想了想,“像。”特别是陛下把财产上交这一点。
第二天一早,所有人都喝到了豆浆,暗卫热泪盈眶,对着一碗普通豆浆,憋出了一百句类似“陛下内力深厚豆浆又浓又香”的溢美之词。
昨天抓的泥鳅搁清水里吐了一晚上泥,今早可以炸了。
孟侜去掉内脏,用随身携带的匕首,小心翼翼地把刺挑出来。
比针线活还精致。
从没听过炸泥鳅还要挑刺的,楚淮引没收匕首:“也不怕划到手。”
孟侜仔仔细细地检查只剩一丁点肉的泥鳅,有些遗憾,本官太糙了,连肉带刺都挑没了。
“等下秉钧也要吃啊,我得给他把刺去了。”
“那别让他知道,估计早就忘了。”匕首太过锋利,泥鳅又滑,这跟拿匕首刺自己有什么两样?
孟侜:“不见得。”
“让朕来。”
陛下无论使菜刀还是绣花针都比孟侜顺手,孟侜星星眼看着楚淮引,觉得他今早十分英俊,想亲。
“弄三只就够了。”
小孩子能吃多少,大部分当然要入本官的肚子。
毕竟宰相肚里能撑船。
行宫在望,楚淮引对孟侜道:“你和秉钧应该会更喜欢这里。”没有皇宫诸多禁制,建筑上以别出心裁为美,人文山水别具一格。
“事先说好,两个月后,不准不想回去。”楚淮引淡淡提醒。
你是不是故意想听本官说情话?那本官就说了。
孟侜:“陛下在哪,我就在哪。”
江山多娇,不及这执掌江山之人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