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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兄似乎根本就不是道门中人,至于胡兄看人的本领,确实技高一筹。”高舆和吴永麟经过刚刚的惊险一役,芥蒂全消,两人再次转回到堤坝中部时,双双勒紧缰绳,信驴由缰,速度慢了下来,高舆自从不和身下那头驴较劲之后,也变得闲豫起来,甚至掏出一本《河渠书》,如若旁人的读起来,仿佛八仙中的张果老,这逼装得好,吴永麟剜了他一眼,满满的鄙视。
“何以见得?”
“我看胡兄好像对水中立起的这些柱子更感兴趣。”
“这些出自高兄之手?确实让人大开了眼界。”
“胡兄真的看出了这里面的门道?”
“易学高深莫测,我也只是对奇门遁甲、八卦生克之理略知一二,这些柱子,我看是按乾、坎、艮、震、巽、离、坤、兑、休、生、伤、杜、景,死、惊、开。演为奇门遁甲、九宫八卦之势。只是...”
高舆听了后心摇神移,有些魂不守舍,自己好不容易布的这样一个阵,在对方眼中居然成了一个摆设,何以不让他心惊,急忙不迭的问道:“可是什么?”
“这阵眼中,按理说应该有一条镇水兽坐镇其间,更为残忍的办法,便是在这十六根柱子下用人祭,我站在这里却感受不到一点阴魄鬼煞之气,看来高先生大义,我替那十六个躲过一劫的幸运生命在这里向先生说声谢谢。不对,应该是十五个,那个刘二恐怕算不算。”
两人同时发出一阵爽利的笑声,惹得周围的观望者一阵注目,牛大春更是充满了好奇,原本火药味及浓,水火不容的两人,此刻怎么却成了谈笑风生的挚友?只不过他更关心的是赶走这水坝上他无能为力的脏东西,现在两人携手,他高兴还来不及呢,至于他们在水坝中央私底下交流了一些什么,他完全没一点兴趣。
“胡先生有没有兴趣去阵眼中瞧瞧?”
吴永麟这下可傻眼了,如果这厢诸葛卧龙在身边,以他的满腹经纶,绝对能看出这里面的门道和破绽,自己虽说能用算命那一套用嘴皮子唬唬人,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当初在石头阵那里他是见过这些东西的厉害之处的,万一自己陷进去走不出来,岂不是要被活活困死在里面。
就在吴永麟犹豫不决的时候,高舆又发话了:“半月前镇水兽因为一场大雨早已不知所踪,现在连唯一的铸魂石也出了问题,这十六根柱子也就只能在这里吓唬吓唬那些不懂的人,装装样子罢了。”
“那我们坐船过去看看。”
二人就这样从驴背上跳了下来,就着岸边停靠的一叶轻舟,同棹离岸朝十六根石柱缓缓而去。
“他们怎么骑着驴就下水了,这什么个意思?”牛大春咬着一根肥的流油的烧鸡腿,莫名其妙的问道。
“牛爷,要不我让手底下人跟上去看看?免得他们在里面整出什么幺蛾子。”
“你小子办事我放心,找几个招子亮堂,机灵点的。”
“牛爷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
火楼派出轻舟跟上去的时候,水土木金四楼也先后同时派出了相应的轻舟,牛大春也不阻拦,这谁立了功,对他来说都一样。
这十六根柱子占地颇广,高舆和吴永麟刚刚停周的立身处,是这阵图的南边,吴永麟所能看到的,只有正南、东南、西南。按八卦的部位,他这正南这道门应该是离宫,东南应该是巽宫,西南是坤宫,可是高舆竟用反八门,正南为乾宫,东南为兑卦,西南为巽卦,这种反八门,极容易令入阵的观察错误,自踏危机。而且一旦入阵,阵外和阵内立马被十六根柱石分隔成了两个世界,站在阵外的人,根本不知道阵内发生了何事。
果不其然,当金字楼的那叶小舟从东南位置进入阵中后,原本普普通通的一根石柱突然射出飞蝗般的箭矢,金字楼小舟上的三个僧人瞬间被射成了筛子,原来那石柱上暗藏了箭弩,让吴永麟心里猛的一紧,庆幸自己当初还好没从水里打这水坝的主意,光这暗藏玄机的十六根柱子,他们几个估计都不够塞牙缝的。
木字楼的那叶小舟从西南位胡乱闯进去后,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那叶小舟突然开始漏水,舟上的四人立马弃舟泅渡,只是刚游到西南位的口子上,水里突然收起一张大网,网中的四人立马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被吊在半空中的四人如捞出水面的活鱼扑腾了几下,便再也不动了,吴永麟仔细观望了一下,原来网上挂满了暗青色的倒钩,上面估计淬了奇毒,这手段未免太过歹毒了一点,原本和高舆紧挨着的吴永麟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顺势往旁边挪了挪。
高舆看在眼里,连连叹了几口气,瞧见火字楼,土字楼,水字楼的三只小舟被惨叫声吓得不敢再越雷池半步,已经进入阵中的两人远远看着他们后,高舆这才道出了这里面的原委:“这反八门当初的目的只是为了挡住外人靠近这水坝,哪曾想到却成了杀人的恶窟,我曾想亲手毁了它。刚刚被胡兄在驴背上这么一提点,我这心思猛然一开,顿时想出了一条妙计,你我不妨联手,去除掉上面的机关,也算是功德无量的一件好事。”
吴永麟瞧着对方的神情,不似作假,只是他也提出了自己的疑问:“高兄,你我同舟而渡,若要毁掉这里面的机关,是不是得从两个不同的位置下手?”
高舆轻笑一声,喃喃说道:“其实大可不必,暗藏在这十六根柱子里面的机关分别藏在正南,正东,正西,正北这四根柱子上,我力气不够,刚刚胡兄在我驴身上踢的那一脚,我感觉到胡兄似乎天生神力,功夫底子应该不弱,有你相助,我可以说如虎添翼,你我珠联璧合,定然马到功成。”
高舆其实也一直在考验着吴永麟,刚刚在驴背上被他救了一次,可以说与对方冰释前嫌,从对方道破这反八卦阵一部分的秘密开始,他知道此人和水坝上的牛大春那批僧人完全是两路人,将吴永麟带入这反八卦阵,其实是想试试他的胆量,在吴永麟生死不顾的踏上船之后,高舆其实已经打定主意将阵中的秘密和盘托出了。
“胡兄是不是来自山下?”
高舆这一问太过于耿直,让吴永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在脑海中回味了一会,模棱两可的答道:“我来自山上。”
“昨天葫芦口的哨戍到我这里禀报了一件小事,我觉得不必小题大做,便将他暗暗压下了。”高舆瞧了瞧周围,突然压低声音说道:“有人偷偷越过了葫芦口,还拔掉了中间的几处钉子。”
这下轮到吴永麟被动了,想不到对方的动作来得这么快,大大超出了吴永麟的预计,既然高舆如此精通奇门八卦之术,那请自己这个冒牌货到这里来演这么一出大戏,岂不是多此一举。
索性被对方拆破了西洋镜,吴永麟直言不讳的问道:“那具无头尸高兄早知道是谁了?”
“昨天是发薪的日子,为兄多读了几年书,这审计的事他牛大春懒得废那个神,便一股脑的推到了我这里。除开十个离开水坝到山里打野味至今未归,两个躺在病榻上暂时下不了床,我这里也只有一个牛大春和二杆子了,这二杆子只要发薪的日子,准起得最早。”
听这么一说,吴永麟早已惊出了一身冷汗,既然被对方识破了,或者本身被对方玩弄在鼓掌间,还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敞开了说:“为什么要帮我们?”
高舆一怔,缓缓说道:“我爹曾经说过,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他老人家既然已经无牵无挂的走了,我也就没什么顾虑的了。”
“破了这十六根柱子上的反八门机关,是不是意味着这水坝也会崩塌?”
“胡兄,牵一发而动全身,这道理你应该比我懂。”
“既然这样,先不急,等将那些彝人救出去再说,至于方法,不如......”
于是两人从震宫转到对面巽官,又变走离宫,再奔坎宫,从生门里走出来的时候,早已商量好了计策。
“出来了,出来了。”
堤坝上早已吃的肚饱肥圆的牛大春刚刚躺在藤椅上打个盹,便被旁边的咋呼声吓醒了,一屁股差点从藤椅上跌下来,他刚站定,便朝旁边的伍长身上顺了一脚:“妈个巴子,下次再到老子旁边咋咋呼呼的,直接阉了你。”
牛大春接过旁边一个僧人递过来的湿巾胡乱抹去了嘴角的哈达子,正了正衣冠,快步领着众人好奇的朝堤坝旁停船的渡口行去。
“二位,刚刚是怎么一回事?”
“高兄,还是你来说吧。”
“牛爷刚刚也看见了,金字楼和木字楼的几位僧人胡乱闯阵,引发了阵中的机关,我和胡兄刚刚在阵中游弋了许久,最后都没有发现他们的丝毫踪迹,我看多半凶多吉少。”
“那几个愣头青死了活该,大师兄当初在这里设下这个奇阵,正是为了挡住那些妄图打这水坝的闯入者,既然机关没失效,两位大功一件,今晚杀猪宰羊,好好犒劳犒劳两位。”
“那具无头尸体的事还没解决。”
“来人呀,将这个到处骗吃骗喝的胡不颠给我绑了。”牛大春说翻脸就翻脸,一旁刚刚吃了鳖的金字楼和木字楼的两个伍长立马杀气腾腾的掏出了牛皮绳,准备好好的招呼一下对方。
“牛爷,这位胡道长已经瞧出了这里面的门道,只是...”高舆脸有难色,说话吞吞吐吐的。
“你这个屁能不能放得痛痛快快的,非得在你那屎肚子拐来拐去,有话快说,我可不想在你这里继续瞎耽误功夫。”牛大春立马哈欠连天的伸了一个懒腰,顺势将双手插到腰上,像一只蚕蛹在原地扭来扭去的消食。
高舆眉头一紧,惨淡的说道:“要用人去祭阵。”
“活人还是死人,要多少?那些彝蛮子我这里多的是,我正愁没粮食喂他们,等这里粮尽了,准备拿他们当两脚羊煮了,既然对修复阵眼有用,你们全拉走我都没意见。”
“牛爷,这人都用来祭阵了,这堤坝上万一缺个口什么的该怎么办?”
“就是,兄弟们守着这堤坝,已经够辛苦了。”金木水火土五楼的伍长纷纷上前诉苦,这平时用鞭子使唤人使唤惯了,平时只晓得赌钱玩乐的他们,哪里受得了那日晒雨淋的苦。
“妈个巴子,你们傻啊,这大山里彝人多的是,等过些日子再去抓些回来填补空缺就是了。愁个啥,走,陪老子堵一拳去,老子昨天还没赢够,你们不是刚发了薪嘛,正好陪老子乐一乐。”
伍长们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这位牛爷啥都不好,牌品更是差的一塌糊涂,和明抢根本没什么区别。
等几人磨磨蹭蹭的离开后,原本水牢中的老二一脸的冷峻之色,那龇牙咧嘴的样子,恨不得将刚刚的牛大春直接吞下肚子。
吴永麟拾起旁边立着的一根哨棒,在老二水牢中才栅栏上敲了敲,煞有介事的说道:“小子让你横,给我拉出来,先拿他去祭阵眼。”
就这样,浩浩荡荡的用活人祭阵眼的悲壮一幕开始了,一条条小舟从堤坝的岸边激划而出,如利箭般朝反八卦阵驶去,船上的彝人纷纷压下心头的兴奋,有些甚至激动得泪如泉涌,在岸边驱赶彝人的那些僧兵看来,这些人多半被吓哭了,个个在岸边乐此不疲。
靠近岸边的一间木屋内,战争早已到达了白热化阶段。
“你们老实挺尸吧,有胆的继续跟。”牛大春那极富戏剧性的嗓音在牌桌上显得嚣张无比。
“妈的,每次都是输,老子不跟。”
“我也不跟。”
“妈的,瘪十,输钱输的才冤啦!老李,你要再瞎嚷嚷,我可找你要。”
“不好意思了各位,又是一对至尊宝。”牛大春也不现另外一张牌,直接将手上的两张牌趁乱混入了牌中,他那双肥油油的手则将大把的银钱攒到了面前,让周围的人恨得咬牙切齿,和这位牛爷赌牌九,好像一次都没赢过。
哪知就在牛大春抓着满手的钱正在原地傻乐呵的时候,他们整间木屋飞了起来,外面更是传来山崩地裂的声响,就像有什么东西从地下钻出来了一般,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早已飞到半空,原来吴永麟刚刚离开的时候,将水闸钉在岸边的一根巨型铁链绑到了牛大春等人赌钱的木屋上,按照吴永麟的话来说,批了命,这算是酬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