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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1章 东宫西宫(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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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单和的案子其实和慈禧当政期间轰动天下的张文祥刺马案很相似。《投名状》就是根据这个改编的,我给不知道的童鞋普及一下。

    太平天国被曾国藩扫平后,两江急需要一个中立派的总督去善后,毕竟南京被打下后,曾国藩上奏折说洪秀全的天王宫里一个铜板没有,这事说出去谁信?走马上任的马新贻除了去彻查这批不知所踪财富的下落,更是去安抚人心,当时那里可是一副烂摊子。可作为朝廷的钱袋子,慈禧又不想交给湘军,与曾国藩毫不沾边的马新贻就这样横空出世,其实慈禧根本就没想过追回这笔钱,能从长毛手上夺回半壁江山,已经是普天同庆的大好事了。

    清朝的地方行政制度实行的是督抚制。当时全国划分为23个省,每个省设一名巡抚,为主管一省民政的最高长官。总督权力比巡抚大得多,但与巡抚之间没有直接的隶属关系,总督和巡抚都是对上直接听命于皇帝。不同的是总督可以管数省,侧重军事,巡抚只管一省,侧重民政。

    两江总督,正式官衔为总督两江等处地方提督军务、粮饷、操江,统辖南河事务,是清朝最高级的封疆大臣。清朝初年,该总督管辖江南、江西两省的军民政务,由此得了两江总督这个称号。后因江南省人多物阜,遂分为江苏、安徽两省,分别取名于境内之重城江宁、苏州和安庆、徽州的第一个字。此后,两江总督总管江西、安徽、江苏三省以及江宁布政使司所属的苏北地区,总督衙门一直设在江宁。

    两江历来是人文荟萃之地,也是朝廷的财赋重地,“国家财富,悉出两江”。两江总督封疆三省,清朝最主要的赋税基本上都是来自两江总督下辖的地区。因此在当时的八大总督(直隶、两江、陕甘、闽浙、湖广、两广、四川、云贵)中,两江总督是最肥的差使。在太平天国之前,两江总督大多由满洲贵族担任,很少轮到汉人头上。直到太平天国后,清朝廷才不得不重用汉人,而靠湘军一手发家的曾国藩想得到这个位子想了很多年。

    刚刚上任的两江总督马新贻没过多久便被刺死了,这是大清朝亘古未有之事,这事当时就震惊了整个朝野。关于马新贻被刺杀至今是个谜团,说法不一,当时以这个故事为蓝本编的一出戏曲,暂且还是叫《刺马》吧,曾经轰动一时。

    马新贻是山东荷泽人,跟李鸿章同榜,道光二十七年的进士。不曾点翰林,也不曾补京官,榜下即用,分发到安徽当知县,进士出身的知县班子,其名叫做“老虎班”,最狠不过。马新贻头一天到省,第二天谒见长官,第三天藩司衙门就挂牌,补了广德州所属的建平知县。从此一直在安徽做官,打洪杨,打捻军,由县而府,由府而道,一直做到安徽藩司,有“能员”之称,历任巡抚都很赏识他。

    洪杨平定,马新贻调升为浙江巡抚,上年十二月,接吴棠的遗缺,继任闽浙总督。不过半年工夫,移督两江,升得是太快了些,所以慈安太后曾说他资望不足。当时是慈禧、慈安两宫共同垂帘听政,后来慈安被慈禧毒死,原因去看高阳的《胡雪岩》或者《慈禧全传》,两本书上都写了原因,我这里就不赘述了。

    马新贻上任后在江宁练了四营新兵,规定每天操演两次,专习洋枪、抬炮、长矛,每月二十五校阅,主要的是看新兵用洋枪打靶,地点就在新建总督衙门未完工前,暂时借用的江宁府署西面的箭道。他对新兵用洋枪的“准头”如何,看得很认真,好在出了署西一道偏门,就是箭道,走了来,走了去,不费什麽事,所以每一次都是亲临校射。

    七月二十五又逢校阅之期,因为下雨,延迟一日。第二天一早,依例行事,到了九点多钟看完,马新贻亦同往常一样,步行回署。后面跟着负责警卫的督标中军副将喻吉三和替总督传令的武巡捕叶化龙,还有两三名马弁。走近偏门,只见有个中年人,用马新贻家乡,山东荷泽的口音喊道:“大帅!”

    接着便跪了下来,双手捧着一封信,高举过顶。

    马新贻认识这个人,一见便问:“你还没有回去?”

    “回大帅的话,盘缠用完了。今天特为来求大帅。”

    “不是给过你两次了吗?”马新贻的神色显得颇不耐烦。

    “是--。”

    正当那人嗫嚅着不知何以为词时,右面又有人高声喊道:“大帅伸冤!”接着也跪了下来。等马新贻回头来看时,那人突然从衣襟下取出一把雪亮的短刀,左手拉住马新贻的手臂,右手往上一递,刀已插入右胸。

    “扎着了!”马新贻大喊一声,接着便倒在地上。张文祥这一刀直接刺中了马新贻的要害,马新贻挨延到第二天中午,便咽了气。

    听说张文祥是练过的,他飞刀曾经练到同时洞穿五层生牛皮,绝对赶得上小李飞刀了。

    至于张文祥刺杀马新贻的原因:一种是说马新贻与陕甘回乱有关;另一种是说他负义渔色,陷害患难之交。当然,后一个传说更能耸动听闻,这是我们后来多次从影视剧中见到的版本。

    传说中的马新贻,在安徽合肥署理知县时,曾经为捻军所擒,擒获他的就是张文祥。但张文祥久有反正之心,所以捉住了马新贻,不但不向捻军头脑张洛行等人去报功,反而加意结纳,为他引见了两个好朋友,一个叫曹二虎,一个叫时金彪,四个人拜了把子,然後悄悄放马新贻回去,跟抚台说妥当了,再来接他们投降。

    事情非常顺利,张、曹、时三个人都拉了部队,投向官方。上头委任马新贻拣选降众,编设两营,因为马新贻号毂山,所以称为“山字营”,他的三个把兄弟都当了“哨官”。马新贻就凭这两营起家,一路扶摇直上,升到安徽藩司。

    洪杨平定,大事裁军,山字营遣散,张、曹、时三人都随着马新贻到藩司衙门去当差。据说,这时候的马新贻,已有些看不起贫贱患难之交的意思了。

    因此,曹二虎准备去接家眷时,张文祥就劝他一动不如一静,但曹二虎不听,把他的妻子从家乡接了出来,住在藩司衙门里。既来了,不能不谒见马夫人,恰好马新贻也到上房,一见曹二虎的妻子,惊为绝色,就此起意,勾搭上手,只是碍着本夫,不能畅所欲为。於是,马新贻经常派曹二虎出差,而每一趟的差使,总有油水可捞,曹二虎乐此不疲,马新贻亦得其所哉。

    这样不多日子,丑闻传播得很快,张文祥不能不告诉曹二虎,他起先还不肯相信,暗中去打听了一番,才知真有其事,便要杀他妻子。

    张文祥劝他:“杀奸须双,光是杀妻,律例上要偿命,太犯不着。大丈夫何患无妻?你索性就把老婆送了他,也保全了交情。”

    曹二虎想想也不错,找了个机会,微露其意,谁知马新贻勃然大怒,痛斥曹二虎侮蔑大僚。曹二虎回来告诉张文祥,张文祥知道他快要有杀身之祸了。

    这样过了些时候,曹二虎又奉命出差,这次是到安徽寿州去领军火。张文祥防他此去有变,约了时金彪一起护送。途中安然无事,曹二虎还笑张文祥多疑,张文祥自己也是爽然若失。

    於是第二天曹二虎到寿春镇总兵辕门去投文办事,正在等候谒见时,中军官拿着令箭,带着马弁,来捉拿曹二虎,说他通匪。等一上了绑,总兵徐戌装出临,不容曹二虎辩白,就告诉他说:“马大人委你动身後,就有人告你通捻,预备领了军火,接济捻匪。已有公文下来,等你一到,立刻以军法从事。你不必多说了。”

    曹二虎被杀,张文祥大哭了一场。他跟时金彪表示,一定要为曹二虎报仇。时金彪面有难色,张文祥便指责他“不够朋友”,愿意独任其事。於是收了曹二虎的屍体埋葬以後,张、时二人,就此分手。在这一段传说中,唯一真实的是,时金彪确有其人,现在在山西当参将。

    传说中的张文祥,被描画成史记《刺客列传》中的人物。据说,他用精钢打造了两把匕首,用毒药淬过,每天夜深人静後,勤练刺击的手劲,叠起四、五层牛皮,用匕首去刺,起先因为手腕太弱,贯穿无力,这样两年,练到五层牛皮,一刃洞穿。他这样做的用意,是假定严冬有下手的机会,那怕马新贻身着重裘,亦不难一刀就要了他的命。

    自从练成这样一番功夫,张文祥暗中跟踪了马新贻几年。一次相遇於杭州的城隍山,因为巡抚的护从太多,无法下手,直到如今,始能如愿。又有人说,马新贻被刺时大喊一声“紮着了!”其实是“找着了”,意思是说冤家路狭,终於被找到了。还有人说,马新贻被刺,看清凶手是张文祥,说一声:“是你啊!”接着便吩咐左右:“不要难为他!”

    第二种传闻则是马新贻“私通回匪”说。

    这种说法来源于张文祥本人的供词。据陈功懋(其祖父陈镜题曾参与会审张文祥的录供研讯)在《张文祥刺马新贻案真相》一文中说:张文祥供称咸丰七年他为发捻时,马新贻庐州失守,曾经被其俘获。但当时他并不知道马新贻就是庐州知府,因此将马新贻与随从时金彪一起释放。时金彪感激张文祥饶命之恩,曾经暗中告诉他:马新贻一直暗通甘肃的回民反清武装。后来张文祥看见马新贻“私通回匪”,却还能青云直上,为之不平,决意为朝廷除害,将其刺杀。

    此供一出,匪夷所思,惊世骇俗。审讯官员惊愕相视,难以相信。录供者也停下了笔,不敢记录。江宁将军魁玉知道了后,不断摇头,连称“荒唐”。他亲自审问张文祥,张文祥只说:“我为天下除了一个通回匪的叛逆,有什么不好?”

    被追问得急了,张文祥干脆说:“将军是主使人。”魁玉问道:“将军是谁?”张文祥大笑:“就是江宁将军你呀。”魁玉因此十分难堪。

    后来时金彪被官府逮捕,带来江宁与张文祥对质。时金彪竭力否认张文祥的供词说:“张文祥诬我说过马大人勾通回匪的话,我伺候马大人多年,他家虽是回教,总没见他与回教人来往。现在官至一品,更不敢遵奉回教,我如何敢昧良心说马大人通回匪,实在是他诬报我的。”

    面对时金彪的对质,张文祥也改了口供:“小的所供时金彪曾向小的告说马大人勾通回匪的话,是小的前因救过时金彪性命,将他报出帮同作证,好污蔑马大人的。现与时金彪对质,小的也不敢狡执了。”

    张文祥说马新贻通“回匪”,是有意为之,将马新贻绕到勾结回民谋反的大罪里,主审官员有所顾忌,便不敢再多追问。但这供词实在太过荒诞,明显是无稽之谈。不过,张之万、魁玉为了维护马新贻的清誉,刻意隐瞒,没有奏报朝廷。尤其是张之万、魁玉提审时金彪时,只有布政使和按察使参加,且连审两次均未录供。这就难免有欲盖弥彰的嫌疑,是以物议纷歧,讹言蜂起。

    传闻说,马新贻是回人,信***教,其父是山东菏泽回人的首领,与甘肃回王一直保持着紧密的联系。马新贻与太平军、捻军作战时,军火多来自回民的资助,所以才屡立战功,一路升迁。马新贻对回王感恩,一直想要有所回报。马新贻的亲兵徐义本是太平军侍王李世贤部下,与张文祥是旧识。有一天,张文祥在杭州偶然遇到了徐义,徐义告诉他说:浙江巡抚马新贻正与甘肃回部联络,要与回王一起逐鹿中原。张文祥听了很是愤慨,认为马新贻背叛清朝是坏了良心,当场怒骂:“此等逆臣,吾必手刃之!”刚好此时马新贻下令取缔非法营业的小押店,张文祥的小押店也在其中。张文祥生计被断,联想到马新贻私通回部、蓄谋造反的行为,便决定刺杀他,一是为国除害,二是泄己之愤。

    在这个版本中,张文祥已经成了保卫清室、报效朝廷的有功之人,而马新贻则是通敌的叛国贼。而这个故事之所以广为流传,得力于漕帮盐枭在茶坊酒肆中大肆宣扬。以漕帮和湘军的亲密关系,可想而知,如此刻意丑化马新贻形象的故事,只能出自被马新贻以高压手段对付过的湘军将领之口。只是不知道曾国藩听到这一版本的传闻后,在面对传说中的“英雄”张文祥时,会不会是哭笑不得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