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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着凌波微步的君臣二人,很快携手到了相府的一处僻静之地,俏婢上了两碗香茗后,张迪和随同护卫的大内高手在门口守着,闲杂人等不得出入,赵佶和公相蔡京就着酒意开始聊起某些正事起来。
“爱卿,西边的事好好的和朕聊聊。”
“天佑我皇,天兵一到,四海夷服,盛世讴歌,永享太平......”
赵佶皱了皱眉头,连忙打断意犹未尽,打了半天腹稿,准备好好恭维一番的蔡京道:“你我不是外人,这些官面上的话就不必絮叨了,你应该知道朕来此的目的,可不仅仅是为了吃你一顿饭,喝你一顿酒。”
赵佶生怕蔡京会错意,而且刚刚确实被台上的那位异域风情女子撩拨得火燎火燎的,为了节约时间,甚至将怀中的那单行本《西游记》都掏了出来,完全将事情摆在了台面上。
“官家,这事我已经打听清楚了,这里是最新一期的《新青年》,《西游记》又开始连载了。”蔡京递过去的,与赵嬛嬛在五姐读到的是同一份,和女儿一样,赵佶急不可耐的夺过公相手中的小报,借着烛火,把台下的蔡京当成空气开始阅读起来。
“可惜可惜。”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和赵嬛嬛不同的是,赵佶似乎反应并没有那么大,以他对文词上敏锐的嗅觉,这新一期的连载根本另有其人。
“官家,这份小报我已经看了不下十遍,这里面似乎......”蔡京同样是书画方面的高手,岂不知道这里面的猫腻,只不过这话不能由自己来说,让眼前这位西游迷点出这里面的破绽,才是最高明的做法。
“画还是原来的画,只是物是人非,越俎代庖,措辞更是粗糙,情节矫揉造作,这孙行者士可杀。”
“我皇圣明。”公相连连点头答应,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昆山一怒,龙哥亦免冠徒跣,以头抢地耳。只是这孙行者到哪里去寻去?难道非得把那些学猴表演的艺人或者属猴的都抓起来杀了?事不凑巧,蔡京儿孙辈中属猴的似乎占了一半,这不是自掘坟墓吗?公相对这句君无戏言完全当成了耳旁风。
“这吴承恩难道也是一个沽名钓誉之辈?或者背后另有其人?”
“官家,这是流星马一个时辰之前送来的。”蔡京连忙将最新一期《新青年》上的告公民书呈了过来,抑扬顿挫可是他的拿手好戏,如果没有后手,他怎么能在公相位置上稳如泰山的坐了这么多年,更不可能将刚刚的《新青年》递给赵佶,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公相可从来不做。
告公民书原文如下:各位读者,本人在这里郑重声明,最新一期的《西游记》连载:‘第五十五回’,作者确实另有其人,对于这种不负责任的报道,我们做出郑重道歉,成都府百废待兴,鄙人实在无心写作,后续情节将会有所挨延,还望各位读者谅解,不过各位放心,等时局稳定下来,鄙人一定加更,以飨读者。
赵佶内心憋的那股闷气瞬间就顺了下来,虽然《西游记》更新似乎遥遥无期,可是这比中途突然断更要好上太多了。
“朕决定,让西蜀地区免赋一年。”赵佶觉得这样似乎不够,自己的手笔必须得大一点,这样与《西游记》新一期见面的时日自然会缩短,他连忙改口道:“不,三年,爱卿即日拟旨,用流星马送往成都府,告舆地方,切不可误。”
这近乎口头的圣旨,完全把公相后半截的话堵死了,只不过他还想坚持一下:“作为父母官,吴檗罪不可恕,必须得严惩。”
“流放沙门岛。”赵佶几乎是脱口而出。
宋代按照犯人罪行的严重程度,分别有多种流放方式,流放地主要是各州府驻军建立的牢城,如“水浒”中屡屡提到的沧州牢城。
《水浒传》有关发配的记载很多,还有如武松被发配沧州牢城营,宋江被发配江州,卢俊义被发配沙门岛等记载,可见宋代发配之频繁。另一种方式比较轻,即直接归入当地州府劳役。流放的距离最远的是三千里,最近的是五百里。
哲宗元符元年(1098年)诏:“罪人应配五百里以上,皆配陕西、河东充厢军,诸路经略司各两千人止。”而在此之上尚有两种:流放“岭南恶瘴之地”,而最重的则是沙门岛。
宋制:沙门岛罪人有定额,官给粮者才三百人,溢额...可,著为定制。五代后汉乾祐三年(950),一个城池失守的节度副使被流放到这里,沙门岛自此作为重犯的流放地。十余年后,北宋立国伊始,太祖亲自下令把军事罪犯配流该岛,这里就成为了重刑罪犯的“集中营”。
据宋史记载,“犯死罪获贷者,多配隶登州沙门岛及通州海岛,皆有屯兵使者领护”、“初,妇人有罪至流,亦执针配役。至是,诏罢免之。始令杂犯至死贷命者,勿流沙门岛,止隶诸州牢城”。一二年后,沙门岛同时也作为重罪官员的发配地。由于流放沙门岛的都是死罪赦免者,而“在路走透”的事,也时有发生,因而朝廷不止一次规定:“递配强窃贼,须选有行止衙校”。
沙门岛到底在什么地方呢?《水浒传》和《宋史》都提到它在山东登州府。《读史方舆纪要》也有记载,说它在登州“府西北六十里海中,海舟行者,必泊此避风,五代时,置沙门寨。”《中国古今地名大辞典》说得更明确,“沙门岛,在山东蓬莱县西北六十里。”
被送进去的又是些什么身份的人?据《宋史·刑法志》记载:“犯死罪获贷者,多配隶登州沙门岛。”这些囚犯大多数是犯事的农、工、商等普通百姓,但也有一些获罪的官员。如《宋史》中提及不少刺配沙门岛的官员,诸如腐败受贿的贪官、办事不力的检田使、行医无方的御医、工作失误的天文术士等。
这些囚犯在受审地就已经在脸上被烙上了“刺配沙门岛”等字样,长达七寸左右。到了沙门岛,就被岛上的驻军昼夜监禁着。此处的驻军属于水军编制,配有一定数量的船只。宋景佑三年前,竟发生了囚犯盗船逃跑事件,惊动了朝廷,此后对船只的管制就严厉多了。
到了宋庆历三年,登州郡守郭志高,上书奏请增派三百名水兵专门戍守沙门岛,并配置当时速度最快的刀鱼船,以便加强对罪囚的管制。
囚犯们到了沙门岛,每天者要服工役,而且很任务很重。《读史方舆纪要》载:“乾德元年公元年,女真国遣使献名马,命益蜀登州沙门岛民税,令专治船渡马。”可见,沙门岛囚犯所服工役主要是指是养马、造船等事务。
被判流放沙门岛的那一刻,可以说几乎等于被判了死刑,那里简直是宋代人间的修罗地狱。《宋会要辑稿》记载:宋嘉佑三年,京东路转运使王举元向仁宗皇帝报告说,发配到沙门岛的犯人,“如计每年配到三百人,十年约有三千人,内除一分死亡,合有二千人见管,今只及一百八十,足见其弊。”
按王举元的说法,在当时的刑狱体系中,犯人死亡率达三分之一,即33%左右尚属可以接受的范围,而沙门岛死亡率竟高达94%,实在是于过于惊悚了,让人难以置信。
官修的《宋史·刑法志》中,有一处提到刺配沙门岛的罪囚“至者多死”,另一处说广南“春州瘴病之地,配隶至者十死八九”,即死亡率高达80-90%。
死亡率之所以这么高,主要是缺粮。沙门岛的供粮实行自给自足制,由岛上的80多家岛户供给。一开始,发配来的囚犯人数不多,囚粮供给还跟得上。后来,各地索要的送囚名额越来越多。
沙门岛的管理当局一直是军方的长官,所以沙门岛也称沙门寨,长官称监押,也称寨主。岛上流犯定额,熙宁六年(公元1073年)审刑院将此岛额定刺配人数由200人,增加到300人还远远满足不了各地的需求。朝廷只提供300人额定口粮,但由于刺配沙门岛是是朝廷的定制,刺配最多时犯人达1400人左右,口粮供应不上送过来的犯人大量增加,狱卒人数也必须与之匹配,于是岛上人满为患,岛户们有限的粮食产出根本无法不够分,遭殃的当然是囚犯,于是成批饿毙。
熙宁时代,寨主李庆更是丧失人性,没有足够的食物喂养这些囚犯,索性将超额人犯扔进大海,两年内虐杀罪囚700余。由此看来被刺配到沙门岛的流犯的命运极为悲惨,生杀予夺由沙门寨主一手遮天,犯人昼禁夜囚,与死为邻。人身安全没有保障,朝不保夕。
天禧三年,两位文官流配来岛。沙门寨监押董索贿未遂,诬陷谋反,杀死二人。其子进京,击登闻鼓鸣冤告状,结果死无对证,不了了之。
囚犯死亡率高的另外一个原因是沙门岛的监押条件太差。大量囚犯挤在窄小破陋的监房中,而且根本谈不上医药条件,一旦发生传染病,就会迅速蔓延酿成瘟疫,造成大量囚犯病死,有的病囚还没咽气,就被扔进海里活活淹死。
由于粮食严重匮乏又无医无药,沙门岛只能残酷地演绎着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那就是让岛上的犯人始终保持在二百人以内,否则就都没法生存。因此不管配来多少犯人,超过岛上的承受范围就要淘汰掉。狱卒们为了维持这一局面,甚至会将健康囚犯以各种手段迫害致死。
是以在《水浒传》第17回,当济州府尹听到梁中书派来的人以“请相公去沙门岛走一遭”这句话时,竟吓得魂不附体。为了让手下的提点狱邢何涛尽快破案,也来了个上行下效,只给他十天期限,还在他脸上刺下“迭配……州”字样,进行施压。
文官在宋代很少被直接杀头,基本上只是被降黜,被流放,换个地方继续吃皇粮,皇帝哪天心情好了还能回到汴京做官,宋代几进几出的大官翻遍《宋史》,比比皆是。
比如苏东坡就曾经被流放到黄州(徐州),在当地留下了黄楼,后人曾把他在这期间所作的诗文编成了一本《黄楼集》,最远的是海南岛,只不过豁达的他说:“此间食无肉,病无药,居无室,出无友,冬无炭,夏无寒泉,然亦未易悉数,大率皆无尔。惟有一幸,无甚瘴也。”
当时的岛内居住的黎族,与内地的移民相处并不融洽。本地人不能读书写字,但规矩老实。他们懒于耕种,以打猎为生。像在四川或福建的一部分地方一样,他们也是妇女操作,男人在家照顾孩子。黎民的妇人在丛林中砍柴,背到市镇去卖。所有的金属用具如斧子、刀、五谷、布、盐、咸菜,都自内地输入。他们用乌龟壳和沉水香来交换,沉水香是中国应用甚广的有名熏香。甚至米也自内地输入,因为当地人只吃芋头喝白水当作饭食。
据说当地居民非常迷信,患病时由术士看病,没有医生。土人治病的唯一办法是在庙中祷告,杀牛以祭神。结果,每年由大陆运进不少的牛专为祭神之用。可见医疗条件和原始社会有得一拼。
内地人始终不能征服那些丛林中的居民。官兵一到,他们只要退入丛林中,官兵根本不想到山中居住,自然不肯深入。黎民有时因与汉人有争吵纠纷,也偶会进袭市镇。有时被商人所欺,在衙门得不到公道审判,他们唯一的办法,就是把此人捉住不放,然后将金钱索回。可见绑肉票的事时有发生,汉人在当地随时有性命之虞。
夏天的热带海岛上,因为潮湿的缘故,人是很受煎熬的。秋季多雨,因为风雨太多,自广州福建来的船只都已停航。食粮不继,连稻米都不可得。在哲宗元符元年(1098年)冬天,苏东坡给朋友写信说他和儿子“相对如两苦行僧尔”。那年冬天,一点食物接济也没有,父子二人直有饥饿之虞。他又采用煮青菜的老办法,开始煮苍耳为食。
赵佶继位之后,苏东坡先被特赦到雷州。刚到一个月,又接到命令去永州,这才离开了这真正的蛮夷之地,苏东坡最终能活下来,简直是个奇迹。没到沙门岛之前,似乎一切都有转机,等被判到沙门岛,几乎等于嗝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