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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2章 官养匪(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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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檀道济从来没觉得自己是卫朝官方体系内的人,如果不是自己先前替吐蕃人卖命的把柄被知县大人牢牢抓在手中,他会更加的如鱼得水,两面三刀的游走在各类大人之间。

    知县大人谭守礼是一个地地道道靠科举走出来的迂腐的文人,五十多岁混到知县这个地位上,他似乎已经很知足了,再往上走,他知道自己的能量,在上层那盘根错节的关系网中,即使他能用当前这些财富打通那条坦荡的仕途,那当他垂垂老矣的时候这真的物有所值吗?皇帝还是一个随心而为的文人和艺术家,连半个政治家都算不上,和这样人待在一起他自认没有超强的心理承受能力,万一哪天龙颜大怒自己真的只有到淮南一线去喝西北风去了。

    在这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甚至有永康军驻守的边关县城,没有比这更让他觉得更安全的地方了,西北军在河煌地区这些年经略武功,将那里的吐蕃人打得丢盔弃甲,将卫朝的整个版图往外不停的延展,瞬间将这座小县城的压力减少了下去,他曾经也陪同永康军的数千人马到关外的黑水地区的吐蕃人游览了一番,只是当一百多个吐蕃人凶神恶煞的骑着烈马往他们冲过来的时候,从没经历过战场的谭守礼首先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让车夫和护卫立马带他撤出战场。

    事实证明他的决定是很正确的,那些凶悍的吐蕃人杀入永康军后简直如入无人之境,半人高的马刀一刀下去,军士原本一具活生生的躯体被拦腰斩断,那些吐蕃人还喜欢割下那些死透的军士的头颅,捏在手中哇哇怪叫,这让永康军更加没有了一战的勇气。

    更让人觉得恐怖的是,那些人似乎是射不死的,身上哪怕中了再多的箭,依然在马上没命的往前冲,气势一点没减,在羊群一样的永康军中依然忘我的挥舞着马刀杀来杀去。

    那一场本来悬殊的战斗就那么呈现了一边倒的局面,谭守礼只要想起当日的情景便内心栗然不已,那一次大溃败、大混乱、大撤离之后,最后回到理县城墙后的人马不足一千人,还好那些吐蕃人不擅长攻城,在理县的城墙下叫嚣了一阵便跑到山里去抓那些散兵游勇去了,之后数天能回到理县的残兵更是寥寥,有些人回来后谈起那些吐蕃人的习俗让谭守礼庆幸自己还好没落到这些人的手上,那些吐蕃人砍下别人的头只是为了把里面掏空当酒器,谭守礼这个时候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和嘴巴,他甚至萌生出运一批精致酒器出关求和的荒唐想法,只是包括他本人在内,那一场战争的亲历者却再也没有踏足吐蕃黑水部的勇气。

    永康军的将军蒲睿达在那次试图性的出击后不但没有被降黜,反而在品级上升了一级,官位保持不变,至于谭守礼因为贪功冒进被参了一本,也不多不少品级上降了一级,依然当他的知县,谭守礼从来没想到自己会落得如此一个截然不同的下场,对于把自己的品级无端的送给蒲睿达一级,上天入地无门的谭守礼忍气吞声的咽下了这个苦果,把自己降级的罪魁祸首加在了蒲睿达的头上,这些年虽然和蒲睿达表面上不温不火不阴不阳的,谭守礼感觉喉咙里却似乎有一根鱼刺卡着,不吐不快。

    蒲睿达这次公然迈过他包庇孤狼寨的那批匪人,这证明这些年那小子根本就没把自己放在眼里,蒲睿达的轻视让谭守礼完全是越想越气。

    以前顾忌永康军事因为蒲睿达手底下有一帮能冲杀的军士,自己是有权无兵,闹翻了,自己完全是自找没趣。皇天不负有心人,檀道济帮他暗地里掌控了一支战绩彪炳的厢军之后,他现在完全没将永康军的那些酒囊饭袋放在眼里了,而且永康军里面早已渗透进去了自己人,既然万事俱备,那就狠狠的羞辱一下对方,报那一级降黜之仇。

    檀道济果然是一个办事很牢靠的人,他暗地里收买了孤狼寨周围那些虎视眈眈的绿林人,精心设计了一出与孤狼寨结亲的戏码,虽然新婚当天新娘子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整个擒狼的过程轻松得让他们觉得完全不可思议,唯一有点战斗力的老头子还拿刀抹了自己的脖子。从寨子里面获得的财富和女人简直让他们咂舌,如果不是檀道济让他们快活后杀掉那些女人,烧掉整个山寨,这些红着眼睛的家伙恨不得将那里掘地三尺。

    谭守礼知道蒲睿达因为这件事气病了好长一段时间后,他快意得恨不得摆酒设宴庆祝一番,最后他大笑三声结束了这么多年郁积在内心深处的苦闷情结。

    大约半年之后,蒲睿达居然带着永康军出城了,谭守礼没有看错,他们朝曾经吃过败仗的黑水部方向而去,当他们过了一个月回来的时候,马背上居然用口袋驮了一些鼓鼓囊囊的东西,在进入城门将那些东西骨碌碌的从口袋中倒出来的时候,简直吓了一跳,那是一颗颗活生生的人头,谭守礼很快就发现,那些是让他每晚都会做噩梦的吐蕃人的人头,而檀道济脸上的表情则截然不同,那是一种除掉背后疥疮的畅快之感,他曾经效力过的马尔康部的酋长、长老们一个个被枭了首,就算谭守礼拿通敌卖国来威胁他,也已经死无对证了。

    蒲睿达因为此次赫赫战功,不但升了官,还升了品级,那是谭守礼这辈子都望尘莫及的了,唯一让他欣慰的是蒲睿达很快就被调离了这里,对蒲睿达却可能是祸,他直接被派到了卫朝与大辽对峙,以白沟河为分界线的河间府的霸州,那里这些年兵戈不断,朝廷可以说难得知人善用一次,可是当蒲睿达听到那个调令的时候几乎要晕倒,他那点靠冒功取来的本领,能在边关活几年,他自己都没多大的把握,真的是应了那句俗语‘福之祸所依,祸之福所依’,霸庄和霸州一个字的差距,已经让他半截身体踏入了鬼门关。

    这件事过去很久之后,几乎所有人都要渐渐淡忘的时候。理县却涌入了一批与身份完全不符的匠人,这些匠人出手阔绰,几乎人人身上都背着不少金子,檀道济见多识广,从金子中发现某些只有大理国才有的官方铭文后,立马将这些人以通敌卖国之罪抓了起来,这对檀道济不得不说是一种讽刺,他当时就是被人污蔑成通敌卖国成为了如今谭守礼身边的一条见谁咬谁的恶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