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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习习,高墙前面的香樟树和不知名的灌木丛里时不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顾宁中午随着上班的工人一起混进厂里,直到这个点了她才从藏身的角落里出来,摸索着往最里面的废水处理站走去。
月色朦胧,顾宁打量了下四周,和她之前在网上看到的图片大同小异,各种说不出来的管子错落有致的安装在那里。
据说光这套排污设备就花了上千万,已经被A市列为污染防治攻坚的榜样。
奇怪,那她以前夜跑路过永宁河畔这段路的时候,怎么老是闻到难言描述的刺鼻味?
整个工业区大得惊人,顾宁贴着墙根走了好一会,聚精会神地嗅了嗅,她今天其实还是流感在身,嗅觉严重失灵,主要是师父交给她的这篇稿子明天就要上交了,只得今晚上赶着过来看下。
毕竟眼见为实,她虽然不是处女座,不过在有些事情上偏执地一根筋。
肯定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顾宁猫着身子,一边快速移动一边苦思冥想起来。
我擦!下一秒,顾宁脚下不知道踩到什么湿漉漉打滑的东西,差点摔出去个狗啃屎。还好顾宁眼疾手快地抓了一把离她最近的绿化树这才没有摔出去,她狼狈地站稳回去后从裤兜里拿出手机,右手挡住大半个摄像头后才打开手电筒功能,脚下并没有踩到什么臆想中的香蕉皮,只有一沱混合着不知名金属颜色的泥浆而已。挨着墙根的地方都是严严实实覆盖着草坪,只有她刚才落脚的地方露出一块巴掌大的裸.土泥浆。
高墙前面的香樟树和灌木丛茂密地无缝拼接,要不是挨着墙根走,压根不会有人注意到凭空冒出的淤泥之地。
最近这几天连着都是大晴天,除非地下有渗水。不过这里好端端的怎么会有渗水?
顾宁蹲下去,从口袋里拿了个一次性手套戴上,对着那点泥浆徒手刨起来,没过多久忽然听到下面传来汩汩声,听声音下面应该是埋了水管之类的,估计位置埋得深,那点隐约的汩汩流水声落在聒噪的蛙叫虫鸣里也不算太突兀。
高墙外面不到两公里,就是永宁河畔。
还真被她的预感猜中。
顾宁继续徒手挖起来,幸亏下面被渗水打湿的土质松软,她挨着淤泥的位置笔直下挖了半米深,下面果然有截水管露了出来。看水管的朝向,直通外面的永宁河。估计管子被埋的时间久远,水管上面明显有渗漏。她徒手挖的深度有限,水管的大小未知。
还有这种操作???
传说中的环保典范也太嚣张了吧!
顾宁从口袋里拿出密封袋,直接抓起一沱离水管最近处的泥水放进去密封装回去。之后快刀斩乱麻的把她刚才徒手挖出来的淤泥全都推回去归位。
一切就绪,顾宁把那小袋淤泥装回到裤袋里,回到她之前观察好的位置,那里果然已经扔了根粗绳进来,顾宁拧着这根粗绳一鼓作气,还没爬到墙头就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狼狗的狂吠声。
“快点啊!”身在高墙外面拉绳的张新远哑着嗓子催促起来,还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高墙之外的他都能想象出守门大狼狗的凶残,毕竟之前几次过来踩点的时候就已经领教过了。他晚上纯粹是学雷锋做好事的义务活动,这要是被东泰生物的人抓了个正着,一准吃不了兜着走。
随着闷实声响响起,顾宁从墙头跃下利索落地,虽然特意穿了最舒适的运动鞋,脚底还是传来明显的震痛感。
“分头跑!”顾宁和张新远刚说了句,两人就一阵风似的分头跑开了。
没过一会,顾宁就听到了身后的追逐声。
糟了糟了!怎么就上赶着追她来了!张新远可是运动健将,怎么不去追张新远啊啊!顾宁崩溃地狂奔起来,跑过拐角的垃圾桶时,她随手把脑袋上的帽子脱下甩进垃圾桶里,之后往黑漆漆的弄堂里跑进去。
这大晚上的,上哪躲去啊!
随着从漆黑的弄堂里狂奔出来后,街角处的烧烤摊映入眼帘。狂奔了这么久,顾宁明显感觉到自己已经将近体力极限。
当然也有可能是感冒了体能下降的缘故。
深夜寂寥,烧烤摊里的顾客闲散无几,顾宁眼角带过其中一个顾客,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她直接在那人对面一屁股坐下,下一秒把扎着的皮筋随手扯掉,她胡乱把披肩的长发拨了大半到前面,虚虚遮住自己的脸面。
几秒之内火速完成变脸后,顾宁这才可怜巴巴的和对面的顾客央求起来,“师傅,麻烦你帮个忙——”
“什么忙?”徐卓慢条斯理地拿起玻璃杯,呷了一口后闲闲问道。
耳畔有风,不知道是她狂奔过后的热意还是白日的暑气没有褪尽,整个街道口子里都热烘烘的让人头昏脑涨,可是听到徐卓的三个字后,本来跑得快要口吐白沫的顾宁硬生生被吓出了一身冷汗,连带着因为狂奔过后急促的呼吸都被悄无声息地压了回去。
还真是——流年不利。
她刚才跑得头晕目眩视线晃动,压根没有功夫打量面前的食客。
这会有功夫打量了,后面弄堂里的来人已经应声将至。
好汉不吃眼前亏。
“拜托了——”顾宁可怜巴巴的央求起来。
徐卓突然往她的面前凑近,T恤衫下面养眼的肌肉曲线一览无遗。他今晚貌似心情不错,好看的丹凤眼里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半是打趣半是讥讽,“您这是在夜跑马拉松吗?”凑得这么近,男人身上清冽的烟草味,还有不知道是她自己还是他的吐息声,氤氲成七月的流火落雪,忽冷忽热的,她觉得自己整个人一半是清明一半在发昏。
“看来最近雅兴不错。”徐卓盯着顾宁人畜无害的双眸,不等她搭理继续闲闲开口。
他可是领教过面前的小绵羊,谁能想得到他一个大老爷们,居然栽在了面前的小绵羊手上。这事,他都没脸和别人提,只能吃个哑巴亏。
弄堂口里已经传来大狼狗暴烈的狂吠声。
完了!看来今晚是在劫难逃了……她本来就是想在试用期结束之前好好交个任务,怎么就这么糟心上赶着倒霉。顾宁在心里叫苦连天起来。
没过多久,已经有穿着工作服的保安应声而至,这边摊位统共就几个食客,顾宁是这里唯一的女食客。保安手上牵着的大狼狗一看就是狂躁惯了的,直往顾宁坐的位置扑过来,幸好被保安手上的牵引绳拉住,才没有扑到顾宁身上。
“您好,请、请问下有没有看到一个狂奔的女孩子——大概长这么高,偷了我们公司的重要财产。”保安其实也跑得够呛,上气不接下气的调整了一会才开口,他目不转睛地往顾宁身上打量,一边话里带话地和徐卓交谈起来。
还真是出师未捷。顾宁在心里叹了口气,原本虚虚垂放在大腿上的左手有意无意地压在她自己的左裤兜上,那里面是她惊心动魄装回来的取样。
“吃相这么差,多大了还不改改。”徐卓旁若无人地抬手到顾宁的面前,趁着她震惊的瞬间,在她脸颊上不轻不重地带了一把,落在外人眼里,倒像是宠溺地把她唇角边的东西揩走而已。
这是把我的话当空气了?保安本来以为面前的食客会是个古道热肠的路人,虽然他没有看清楚过顾宁的样貌,不过视线可见范围之内,面前的女孩子应该就是监控里看到的不速之客。
更何况,狼狗的嗅觉总不会出问题。
“您好,打扰问下有没有看到个小偷,她偷了我们公司的重要财产。”保安再次试图努力和徐卓沟通。
“小偷?你最近手头都紧张成这样了?”徐卓一脸讶异地问顾宁。
旁边的保安莫名松了口气,他刚才本来以为面前的两人关系亲密有点难搞,没想到对方话一出口,听语气还是大义灭亲的节奏。这年代,看来好人还是不少。
冤家路窄,这回是要真的歇菜了……顾宁在心里替自己默哀起来。
“你才小偷!”反正都这样了,爱咋咋地。顾宁面不改色心狂跳的回怼一句。
“走吧。”徐卓吩咐了一句。
“多谢您的帮助。”保安没想到这年代果然还是古道热肠的好心人居多,激动的准备去拉顾宁,只不过他还没碰到顾宁,凭空过来有力的胳膊,徐卓不动声色间就把他整个人都推的踉跄后摔,保安一连后退好几步,才勉强止住强大的余劲没有狼狈后摔出去。
“我女朋友刚才不是说了么,她不是小偷。你听力不好使么?”徐卓懒洋洋的站在保安面前,嘴角依旧挂着淡淡笑意,然而无形之中就给人说不上来的压迫感。
令人望而却步。
“可是它嗅觉很灵敏的。”保安错愕地目瞪口呆,完全没从刚才称心如意的剧情发展里回过神来,实在没辙,松了一点手上的牵引绳,凶狠的看门狗立马往顾宁身上窜过去。
他的用意不言而喻,狗总是骗不了人。
“是吗?”徐卓吊儿郎当地应了一句,忽然伸手拍了拍半人高的大狼狗,前一秒还狂吠着要扑到顾宁身上的巨犬瞬间调转方向温顺地往徐卓身上蹭了蹭,徐卓随手扔了串桌上的烧烤下来,大狼狗立马原地半蹲,无比乖巧地吃了起来。
“我怎么觉得他只是饿了而已,狼青体型够大,食量应该也不差,狗粮记得买足。”徐卓憋了笑意,磁性的声线落在明暗交错的夜色里。
敌我未知。保安郁卒地扯了扯牵引绳,风卷残云吃完烧烤的大狼狗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地上,之后眼巴巴的看着徐卓的方向。
“快点吃吧,我们早点去酒店。”徐卓施施然走回到原位坐下,百无聊赖地看了下腕间的手表催促起来。
酒店?这又是唱哪一出?顾宁在心里腹谤起来。不过碍于眼前情况特殊,她也没有反驳,模棱两可开口,“这不还早着……吃完再去入住。”
“大热天的,到酒店了还得洗个澡才能办正事。”徐卓说完颇有内涵的笑了起来。
办正事??会不会是她想多了?顾宁莫名哆嗦了下。
旁边的保安风中凌乱地站在原地,他还没从刚才的大功告成和功败垂成里抽身出来,即便手上牵着屡试不爽镇场的大狼狗,他带了一眼面前男人的体格,又秒怂回去了。
“还有事吗?”徐卓又问了一句,前一秒还微有笑意的双眸骤然寒意凛冽,保安莫名打了个寒噤。挨批就挨批吧。说不准也不会有什么大事,不要让老板知道就行。
等到一人一狗都消失在视线里了,顾宁这才长舒了口气。看来刚才是她小心眼了。
“那个——刚才多谢了。”她前两个字说得有点含糊,不过最后的“多谢”两个字倒是咬字清晰得很。
“你这是下地插秧去了?是偷了他的稻子还是谷子?”徐卓没有接她的话题,肆无忌惮地打量顾宁起来。
“你才偷——”顾宁说到一半就缩了回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还是早点离开吧,“那我走了,谢谢。”
“还没去酒店,急什么。”
“去酒店干嘛?”她脱口而出。
“过了法定年龄的男女朋友大晚上的去开房间,你说去干嘛?”徐卓忽然起身走近,俯身凑近,男人温热的吐息在她耳窝上下流窜,特意压低暗哑的嗓音厚沉的色.气满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