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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药不安地跟在班主任身后回来的时候,一进门就觉得有些奇怪。
——
安静。实在是太安静了。
没有她想象中的哄闹甚至于打架,高二七班的教室里安静的像是在上课——明明从走廊外传回来的其他班的哄闹声很明显地表明现在还是课间。
连原本满面怒容的班主任都有点意外,他皱眉看了时药一眼,几乎要怀疑时药是不是找他谎报了情况。
可想想他就直接否决了这个可能性——时药素来是班里最乖巧的那种学生,更何况这种事情她也没必要撒谎。
这么一想,班主任脸色沉下来,转过头看向噤若寒蝉的全班。
“王琦峰,朱房雨,你俩跟我出来!”
“……”
被点了名的两个男生蔫头耷脑地站起,走到教室前面。
班主任转身出去了,两人跟上去。
路过时药身旁的时候,朱房雨眼神不善地看向她。
只不过他刚张口想要说话,突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脸上露出点顾忌的情绪。
最终他还是一言不发地走了。
时药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犹豫了下,还是顾不上多想,小跑着回了桌位。
她的“哥哥”完好无损、既不缺胳膊也不少腿地坐在那儿。
连那张好看的脸上都没多两块青紫什么的。
时药长长地松下一口气。
只是这口气还没完全松到底,坐在那儿的男生眼一抬,那黑黢黢泛着暗芒的瞳仁迫得时药一憋,差点岔了气。
漂亮的杏眼微微睁圆了,一副受惊的模样。
“……怕什么?”
戚辰眼神闪烁地看着她。
时药飞快地摇头,“我没有。”只可惜底气不足。
戚辰没再和她争论,视线往下一落,“杯子呢?”
时药呆了呆,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后面几排——孙小语的桌位是空的,人不在那儿,杯子自然也不在。
时药顿时心里发苦:她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让戚辰给她让位的。
难不成下节课还得再来一次?
戚辰看着女孩儿那副呆住的模样就觉得心口发痒,眼底情绪翻了几番,最后还是全压了回去。
他从背包里取出一只深蓝色的水杯,杯体崭新,看起来就是还没怎么用过的模样。
“你进去吧。”
说着,他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出了教室。
“哎……?”
时药茫然地看着对方的背影。
不过在确定戚辰走路也不是一瘸一拐的、说明真没被欺负到以后,时药就彻底松下心里吊着的那口气。
——
否则如果送来的“惊喜”第一天就挨了欺负,她伟大的母亲关慧小姐大概会跟她断绝母女关系吧。
唉……有个哥哥真麻烦。
时药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往自己的座位里挪。
还没坐下来,她就发现身后的同桌俩看她的眼神有点诡异。
时药:“……?”
时药:“有什么问题吗?”
同桌俩对视了眼,其中一个笑得有点僵,开口问:“时药,你和新同学……认识啊?”
时药愣了下,却也没多想,只以为是刚刚自己和戚辰的对话让对方起了疑心。
她莞尔一笑:“他叫戚辰,数学老师介绍过了,你不认识吗?”
后桌的男生挠了挠后脑勺,“不是这个意思,就是——”
对方话音戛然一停。
时药:“……就是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那人连忙低下头去。
时药更糊涂了,没等她再琢磨一下这怪异背后的原因,就觉着光线突然被挡走了大半。
时药转回头。
一只跟她那个浅蓝色水杯同款的深蓝色水杯,被人放在了她面前的桌面上。
扶在深蓝色杯壁上的手指修长,指节分明而骨感漂亮。
时药顺着那只手看了上去。
而戚辰已然在她身旁落座。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那人视线都没往这边落,便收回了手。
声音有些冷淡。
“新水杯,没用过。”
想了想他又补了句,“水有点烫。”
时药:“……”
时药:“哦。”
她慢吞吞地把杯子抱进手心里,水从保温杯壁透了一点温热出来,然后时药侧过头。
那人看不见的地方,她不再用力忍了,放任嘴角弯起来。
有个哥哥的感觉……
好像也不太糟?
*
没用一天,高二七班新转学生的到来,就因为那张似乎永远没什么表情但却挑不出半点瑕疵的俊脸传遍了整个学校。
当七班教室的前后门在下课时间里不但聚集了同年级别班女生,更甚至吸引了百忙之中的高三学姐前来“视察”的时候,时药就明白,自己终究还是低估了她这个陌生哥哥那张脸的杀伤力。
抱着打回来热水来的水杯,时药费劲地说着“我是七班的学生,麻烦让让”,这才得以顺利地挤向教室。
眼看着距离教室前门只有一步之遥,时药却被人拉住了。
“同学,”拉住她的小姑娘脸蛋红红的,手里还捏着一盒包装精美的费列罗巧克力,“你能帮我把这个,送给你们班新来的那个转学生戚辰吗?”
“……”
时药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这盒看起来就很好吃的费列罗,无比痛苦地强迫着自己摇了摇头。
“不是我不帮你,同学,他可凶了——这些东西给他都会被扔掉、浪费,所以别给他了,甜品是值得被珍惜对待的!”
小姑娘:“…………”
好好地递个礼物,怎么还碰上神经病了?
时药说完,又痛苦地看了费列罗一眼,才依依不舍地进了教室。
回到座位前,离着还有几步,时药就看见了两人课桌那空荡荡的桌面。
时药不由感到一阵心痛——这说明她走之前还在的那些甜品小礼物,一定又是被这个不懂得珍惜对待的哥哥给残忍地扔掉了。
自己可怜得被关慧小姐禁止甜品,这里却有人暴殄天物。
果然被偏爱的永远有恃无恐。
怀着这样沉痛的心情,时药难得沉着一张小脸没什么表情地站到了戚辰的座位旁。
“……”
感觉到身边站了人,戚辰以为又是来送“信”的,刚不耐烦地一抬眼,就见是他的小姑娘正抱着自己浅蓝色的水杯站在桌旁。
一脸怨愤。
看女孩儿眉心都皱得紧巴巴的模样,戚辰心里那点阴霾忽就一扫而空。
他站起身,全然无视教室前后那些探头踮脚的身影和目光,只专注地看着女孩儿慢吞吞地挪了进去。
坐下之后,时药欲言又止了几次,才终于趁没人注意找了个机会开口。
“戚辰,你不喜欢甜品吗?”
“……‘戚辰’?”
男生微眯起眼,语气有点危险地重复了遍。
时药抿抿嘴巴,憋憋屈屈地小声喊了句,“哥哥。”
戚辰眼底掠过点笑意。
他收回视线。
“嗯,不喜欢。”
时药眼睛一亮,“不喜欢就直接丢掉太浪费了,这样不好,其实还是带回家里集中处理合适的。如果你嫌麻烦,那我可以帮你背回去——”
“不行。”
没听完,戚辰就拒绝了。
时药薄肩一垮,“为什么啊……”
“……”戚辰侧眸看她,视线落到女孩儿嫣红一朵的嘴巴上,眼神微微黯沉,“你牙又不疼了?”
“——!”
时药下意识地把嘴一捂,隔着细细的手指缝支支吾吾,眼神无辜——
“你怎么知道……我吃甜食会牙疼的事?”
戚辰唇角几不可查地勾了下,很快便压了回去。
他轻扫了她一眼。
“你有什么我不知道。”
时药:“……??”
难道戚辰其实是关慧小姐派来的卧底吗??
这么一想,时药顿觉前路灰暗无光。
*
下午第二节课是体育课。三中作为省重点,又是身处高考大省,体育课音美课一直是个稀缺资源。
所以即便是在这尚有些炎炎的晚夏,学生们仍旧兴奋得不得了,看起来迫不及待地想要冲到操场。
离着第一节课下课还有一分钟,物理老师已经无奈地开始收拾课本了。
“所以我们这些老师都不愿意要体育课前后的课程安排啊,你们一个个的跟那石头缝儿里蹦出来的毛猴子似的,没一个坐得住的——体育老师给你们凳子上撒钢钉了啊?”
班里学生被逗得哄堂大笑。
笑完之后,他们就眼巴巴地看着物理老师。
物理老师摆摆手,“别指望我提前下课啊。我就算不讲课了,也得拖到你们课堂的最后一秒,不然被校长逮着我提前下课,这就是消极怠工知不知道?”
“知道啦——”
学生们把声调拖得老长。
时药安安静静地没说话,愁眉苦脸地看着自己的同桌。
——这么大的噪声,这人也睡得着?
不知道是习惯还是怎么的,那人每次都是侧脸朝着她的方向睡过去的。即便有意控制,时药还是没忍住视线往这人的脸上飘。
确实不愧是刚来三天就把原本的校草顶下去的人,薄薄的唇形、高挺的鼻梁、睡梦里依旧微翘的桃花眼眼角、凌厉而漂亮的面部线条……
时药观察了好一会儿,仍没能从这么近的距离挑出点瑕疵。
如果一定要选个不完美的地方,大概就是这人因为最近时差混乱睡眠不足,使得桃花眼下白皙的皮肤上蒙了淡淡的乌色。
可惜脸太好看,以至于瑕疵也成点缀——这人这样安安静静地躺着的时候,单这一点乌青就叫人忍不住心疼。
睫毛还是昨天下午观察得那么长,应该就是传说中能荡秋千的品种了吧?
时药心里想。
一分钟后,刺耳的电铃声到底还是把睡梦里的人叫醒了。
被吵醒的人看起来面色不虞,阴沉着一张俊脸站起来往外走,身周气压低得骇人。
直到等他走出教室,在旁边观察了好一会儿的孙小语才拍着胸口走上来。
“妈哎……没睡醒的男神有点吓人。”
时药无奈地瞥她一眼。
孙小语:“不过你没打探打探?”
时药:“打探什么?”
孙小语:“我男神为什么总是一到下午就睡觉啊?而且学神福利就是好,我看那些老师都不带叫他的。”
时药:“因为他在倒时差。哥……戚辰是从洛杉矶回来的,下午三点之后一般正是他在国外开始熟睡的时间……班主任那边可能也已经跟老师们提过了。”
“噢,原来是这样啊。我说呢。”
孙小语感慨,“……不过,你怎么了解得这么仔细?”
时药手里动作一停。
她犹豫了下,开口说:“其实,戚辰他就是……”
话没说完,教室前门突然走进来了几个女生。
一看便是外班的,而且头发衣服上什么违反校规的姿势都能挑出来,其中一个甚至还戴着个明晃晃的耳环。
此时班里已经没剩什么人了,走进来的这几个女生眉头皱了起来。
直到其中一个看见了时药,目光一喜,转向中间戴着耳环的女生,伸手指指这边。
“琪姐,那个就是戚辰的女同桌。”
这人的话音并没有掩饰,时药也在第一时间感觉到了这话里流露出的敌意。
她连犹豫都省了。
“你就是时——”
被称为“琪姐”的女生话没说完,就见刚刚看起来还无害极了的女孩儿像是只警觉的兔子,跳出座位拉住旁边还在发懵的女生,抬腿就跑。
等她们几个人回过神恶狠狠地追上去的时候,前面两个已经跑出后门了。
于是那一天高二七班教室所在的走廊上,路过的学生们就有幸见了这么一场“你追我逃”的障碍赛。
全程懵着的孙小语被拉着跑下半层楼梯时才终于回过神——
“药药我们往哪儿跑啊这是!”
“操场!找体育老师上体育课。”
时药瞥一眼身后楼上追着的“大部队”,就赶紧触目惊心地收回视线。
边跑她边在心里叫苦——
有这么个哥哥,实在是太祸害了啊。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她的内心诉苦,这一层楼刚下到底,时药正要继续往前冲,腰间就蓦地一紧。
险些收不住重心而摔倒的身体被人抱了满怀。
她头顶有个低哑而熟悉的声音响起来,语带无奈——
“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