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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回了三希堂,熟悉的沉水香气袭来,弘历抬起头,一抹纤细的茶白人影正站在大书架前,将装了奏折的盒子放进多宝阁之中。
“你在这里做什么!”弘历低沉的声音响起,若翾一惊,忙忙地将手中的匣子放好,颤巍巍地跪在了原地。
“奴才···奴才请万岁爷安。”
弘历低低叹息一声,他缓步走到若翾身边,“你自己不愿意,何苦又来朕身边?这么着,实在有欲擒故纵之嫌,莫非你真的以为朕不敢?”
他伸出手,一把将若翾拉起来。空寂的大殿响彻弘历低低的吼声,他手上的劲道几乎捏碎若翾的手腕,若翾垂首,只露出一段白皙纤细的脖颈,乌的发、白的肤交相辉映,和着她身上的香气,凝结成一股独特的吸引力。
弘历被蛊惑了一般的,缓缓伏在若翾肩上,“你这个!”重重喘息两声,“朕真是巴不得咬死你!”
若翾身子一抖,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奴才乌糟的人,怎能配得上万岁爷?万岁爷金尊玉贵,奴才与您是云泥之别······”
她的声音轻轻发颤,弘历埋首在她颈间,低低叹息一声,直起身子,望向那恨不得把自己埋到地里的人,“朕带你去个地方!”
若翾声如蚊呢,“啊?”
弘历闷笑一声,“跟朕来就是了。”
守在门口的吴书来早就备好了一架车辇,待二人出了最近的长庚门,鞭影摇红,一路出宫往圆明园的方向而去。
天色逐渐黑沉,十五的月儿明明,合眼小憩的弘历现出异样的柔和味道,若翾小心翼翼地掀起车帘子,映着月光看着宫外的世界。
若翾不知道,她掀起帘子的一颗,弘历便醒了,目光一瞬不移地落在她纤细的脊背上。
约莫一个时辰,吴书来恭敬道:“万岁爷,到了。”
弘历带着若翾下了马车,“来,瞧瞧?”
若翾望向下方外方内圆的建筑,一时也颇为震惊。弘历细细地说与她听,“此处名曰黄花阵,是朕命郎世宁等西洋画师画好图纸建造,外面方形的部分据他说来,在西洋人的说法里叫做迷宫。”
“迷宫?”若翾垂首,下方的方形阵中曲径迂回,但最终却都通往正中央的圆顶汉白玉亭子。她见过不少亭子,圆顶的倒真是少见,想必是西洋人的玩意儿。
弘历望向她,“这里的好顽,等中秋之时你便知道了,眼下还未完工,朕只是带你来瞧瞧。”说着,他带着若翾往下一处去。
再往前走,花树环绕、小径通幽之处传来一阵鸟语,若翾忍不住加快脚下的速度,映入眼帘的是一处巨大的鸟笼,其间豢养着各种珍禽异兽。
弘历看着她脸上的惊异,满意一笑,“此处乃是养雀笼,虽然是这么个名字,但朕想着等过些日子,便寻来天下四方的各式鸟兽养于此处,届时,只这么一个鸟笼恐怕就不够了。”
若翾伸出手,一只沼泽山雀落在她纤细的腕子上,鸟鸣婉转,悠扬动听,“这可真好,若是夏日月夜来此便有身处山林之感,虽不是山野闲人,亦能得野趣,正是适合放松之处。”
弘历眉心一动,脸上现出令人迷眩的笑容,他走近若翾,看着那只鸟儿在她指尖跃动,越发欢喜宁静,“若你喜欢,便带回宫中养着,既然那只海东青叫十四,那这只红子便可以叫阿七,或是十五。”
他偶一的顽皮令人莞尔,若翾忍不住露出轻快的笑意,如此月夜,如此景致,如此人物,实在不能不让人心中柔软。正要说话,一回身,却瞧见弘历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正垂首望向自己。
“万岁爷?”若翾一愣,弘历伸出一只手,将她抱着上了马,夜幕之下,纵马徐行,绕着山路上了一处西式亭。
若翾极目远眺,心中暗赞建筑工人的巧思,从这亭子向西望去可俯视园中各式西洋景点,向东望去便是线法墙上雕刻的西洋人生活图景,当真是一步一景。
弘历收紧怀抱,将怀中瘦小的身子牢牢护住,“此处乃是转马山,来日,朕要建一组完善的西洋乐园,让圆明园真正成为万园之园!”
被这么抱着,弘历胸腔的震动,若翾一一感知,忍不住红了面颊,她握紧马鞍,手心汗湿。
弘历看着那小白花般的耳垂变得赤红,心情大好,“还想看什么?朕带你去。”
他的气息如此贴近,若翾惶急而羞涩地摇头,“天色不早了,万岁爷···万岁爷该回宫了,若是给太后娘娘知道了······”
弘历低沉一笑,“若是太后知道了,朕便下旨让众妃往园子里来就是了,左右也到了来园子里避暑的时候。”
若翾垂首,鬓边的穗子掩饰了面上的红晕,她低声道:“万岁爷思虑周全,奴才难及万一。”
翌日,弘历果然下旨接了众妃来园子里居住,独清瓷病重,不得前来。
苏青鸾笑眼望向婉绣微微隆起的小腹处,“贵人的身孕总有五个月了吧?”
婉绣温柔地抚摸着小腹处,脸上是掩饰不住地将为人母的喜悦,“是啊,五个多月了,前些时候,太医来请平安脉,说是···”说到这里,眼中流露出一丝担忧,“说是有些胎位不正。”
苏青鸾直起身子,拍拍她的手,“此事妹妹无需过于忧心,我生养三阿哥时,也是如此,负责接生的姥姥大夫告诉我,时常走动走动,再以药石辅助,便能好了。”
婉绣回握住苏青鸾柔若无骨的手,“有娘娘这句话,我便安心多了。”
宫女将灞在井水里的西瓜切成小块端来,刻意摆放成花型的西瓜放置在透明的玻璃盘子,日光之下漾出七彩光芒。
金翊以银筷子叉起一块,目光瞟向柏含香,“好端端的,钟粹宫那位怎么病得如此厉害起来?”
柏含香正挑拣着新送进宫的哈密瓜,闻言嗤笑一声道:“谁能知道呢?巧慧领着一帮宫女,恨不能将宫里的柳树的砍伐殆尽,不过贵妃贵人得娇病,总是时好时坏的。”
金翊恨得牙根痒痒,“叫她一病不起,死了才是真的大快人心呢。”
坐在一旁安静听了许久的婉绣挑起一块西瓜,细细品味片刻之后,低声道:“恐怕就是如此了呢······”
她的声音极轻极弱,独苏青鸾听了个全乎,她脸上的笑意更深,将手边的冰乳酪推到婉绣手边,笑容和煦温婉。
转眼便是八月,丹桂飘香,金菊吐芳。
弘历看着小几上一盏盏精致的莲花灯,用手拨弄一番那丝绸所制的花瓣,心念一动,手执毛笔,在花瓣上做了一个竹叶的标记。
“把这盏灯给若翾。”他抬抬下颚,示意吴书来。
吴书来捧起这盏莲花灯,“嗻,奴才一定送到。”
弘历看他,“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自己明白。”
吴书来连连颔首,端着莲花灯弓身出门。
九洲清晏附近的茶膳值房内,若翾将豆沙馅裹在面饼里,放在模子里,桌子上一个个小巧精致的月饼一字排开,甜香扑鼻。
吴书来捧着莲花灯走进来,瞧见若翾的背影,由不得犯嘀咕,这么个只食人间烟火的小丫头怎么就得了万岁爷的青眼呢?
若翾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擦了擦手上的油渍,笑道:“谙达怎么来了?坐。”
吴书来四下瞧了瞧,将莲花灯放在多宝阁上,“万岁爷命咱家将这盏灯送来,日入时分,万岁爷会在黄花阵赏灯,姑娘可别迟了。”
若翾净了手,细细看着架子上的灯,层层叠叠的绸缎堆成花瓣,最里面的嫩黄花心以纱簇成,当真是精巧无比,轻轻伸手拨弄一番,她笑道:“偏劳谙达跑这一趟了,我记下了,定不会迟的。”
吴书来站在她身后,“万岁爷说了,此次得了头名的,必有重赏,前些时候,万岁爷特特地带了宫女去过黄花阵,头名岂不是姑娘的囊中之物吗?”
傍晚,随着最后一缕阳光消散,一众妃嫔宫女自黄花阵的四个门出发,或徐行或疾步行于迷宫之中,以求得到坐在黄花阵正中的皇帝的赏识。
若翾早已看好了路,提着手中的莲花灯直奔目标而去。
蓦地一只大掌伸出,黑暗之中,明黄色灯光照亮半张俊逸的侧脸,若翾一惊,待要大呼,那人伸出一只手捂住她的唇,铁一般的另一只手臂将她纤弱的身子揽住,半抱半挟地将她抱离了黄花阵。
若翾半边身子给他抱着,半张脸控制在他手中,几乎要涕下之时,一道熟悉的男音响起:
“小翾,别怕,是我!”
傅恒将若翾抱离了人多之处,一人高的桂花树丛将二人密密围住,一个满是馨香而又密封的空间里,傅恒这才听见若翾低声的啜泣,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对于一个女子而言是何等狂狼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