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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得永珏这么说,若翾对这位辞世多年的孝贤皇后不由得拜服,即便过世十余年,她的余威和势力仍不足小觑。“你不肯告发,我也拿你没有法子,但愉妃那边,我自有料理,两年,我会让她身败名裂,再无翻身之日!”
若翾这句话,永珏是信的,这个看起来弱柳扶风的人,蛰伏两年,一举将叱咤后宫二十余年的纯惠皇贵妃推下地狱,只要她下了决心,对付一个小小的愉妃,绝不在话下。
“如此,只要令贵额涅有需要永珏相助之处,永珏一定鼎力相助。”
二人比肩而立,四目相对,若翾握住她的手,“本宫亦然!”
永珏很快走了,偌大的正殿门吱呀的一声响,沾着杏花湿意的风吹进来,空荡死寂。
若翾挺直了脊背跪在观音神像面前,这神低垂着眉目,以悲悯的神态俯瞰万民。纤细的十指来回地捻动青金石手串,直到感受到肩膀上有温暖安定的力量。
“小翾······”是陆湘漪,她来了。
若翾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我要对付愉妃!我要给永璐报仇!我不会让我的孩子就这么白白地死了!”
她的手指因为长时间不停歇的活动,几乎要痉挛了,陆湘漪急忙握住她的手,向来平静的目光之中有坚定而决绝的味道,“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帮着你的,小翾!”
一滴接着一滴泪水打在二人交握的手上,滑入紧握的指间。
固山贝子绵德和安和格格的婚事定在五月二十六,这个时候也不很热,送嫁之事自然不是若翾这等宫妃能去的,她只需筹备备嫁之事。
这一桩婚事自然是弘历极为看重的,皇长孙和皇长外孙女的大婚直筹备了两月有余,宫中人人脸上都有喜色,若翾、陆湘漪等随着皇后驾临和敬公主府,看着喜娘为安和郡主束发,永珏和若翾目光对视之间,并无一丝送嫁的喜气,反而泛着淡淡的冷凝之色。
安和出嫁这一晚,宫中赐宴,一众王公贵族皆都入宫听戏。傅恒因是安和郡主的舅爷,更是孝贤皇后的亲弟,身份尊贵,自然也在其列。
漱槿帮着傅恒换上朝服,“晚宴别多饮了酒,小金子,好生跟着爷,知道吗?”
傅恒心不在焉地颔首,自己扣上鎏金扣子,“···知道了,好了,我走了。”他戴上管帽,脚步匆匆地出了卧房。
漱槿痴痴地看着傅恒急切地出了门,低低地叹息一声。
宫中赐宴听戏是在重华宫,傅恒等一众大臣早早地坐在主席两侧守着,便坐在东垂首的首位。
他目光惴惴地看着宫门口,不过两炷香时间,太监总管陈进忠一声唱喏,他站起身,跟着众人跪下,叩首的空隙,傅恒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那股清晰的沉水香,她来了!
弘历扶着太后坐定,众妃跟着下座,众臣才起身。
因是喜事,若翾杏黄色的吉服外又穿了一件礼服褂,青绒朝冠的硃纬上缀着七支金凤,冠顶三层叠着的三层金凤熠熠生辉,领后垂着的两条杏黄色绦子随风摇曳。
坐了一会子,伺候永珩的大伴儿王进宝走到焕春跟前,耳语了几句,焕春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半晌才点点头。
迟疑了半晌,焕春走到若翾跟前,俯下身子,“主子,小主子请您往千秋亭去一趟,说是想和您说说话。”
永珩?这个孩子又玩什么把戏,若翾悄没声儿地站起身,主席之上,坐在太后右手边的弘历正饶有兴致地看着戏台上的热闹,若翾这才缓缓地出了漱芳斋。
已是五月末了,地上的余热才散尽,正是舒适的时候,千秋亭外种了许多奇花异草,若翾踮脚,沁人心脾的香气传来,“也不知这是个什么花儿,以前没见过啊。”
“那是从西南进贡入宫的海棠新品种,叫吊钟海棠,若是那金黄色的,便叫倒挂金钩。”身后传来一道男子声音,若翾吓了一跳。
“你这猴孩子!吓了额涅······”看清来人,她倒是沉默了,“忠勇公?”
永珩跟在傅恒身后,脸上满是欲言又止,傅恒低声道:“和敬公主所知道的事,微臣都知道,无论旁人如何,微臣,总是站在娘娘这边的。”说完,他便转身要离开。
他的背影,若翾见过无数次,但第一次,她叫住了傅恒,“忠勇公···傅恒,你该知道我要做的事,是何等地难。我不想,你也牵涉其中,若是牵连了你,我这一辈子欠你的,永远都还不完,或许到了哪一日,我只能拿性命还你了!”
傅恒回身,他站在千秋亭的北侧,若翾站在千秋亭的南侧,隔着一个角落,他的声音一如从前清朗,“微臣为娘娘所做的一切,都是微臣愿意的,不需要娘娘还,若是娘娘觉得亏欠,那就请您记住一句话。”
若翾望向他,此夜无月无星,天上黑沉沉的一片,他的脸色看不清,“请娘娘保重自身,无论到了何种情形,都要爱重自己,你的性命不单单属于你!”说完,深深地看了若翾一眼,方才离开。
他的话说完,在场的三人沉默下来,对于傅恒的心事,永珩是知道的,却并不反感,他的皇阿玛有三宫六院,春和伯伯却一心对待自己这可怜的额涅,身为儿子,在他心中,傅恒反而更加地可敬可亲。
“永珩······”
永珩走到自家额涅跟前,扶住她纤细的手臂,“儿子不是不懂事的,很多事,儿子自然明白的,只是儿子不懂额涅所谓连累春和伯伯是什么意思?是否有什么令额涅为难之事,还请额涅相告,儿子并非如同幼年蠢钝了。”
若翾看着这齐肩高的儿子,“没什么,永珩,你只要记得你春和伯伯的教导之恩便是了。不早了,额涅回去了。”说着,拍拍永珩的肩膀,在焕春的搀扶下,一步一步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