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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悬着一轮孤月。
吃完晚饭的两人一坐一躺在小楼二楼的沙发上。
安好仰着脸,头枕在裴笙的大腿上,听着裴笙慢慢讲述那一段娓娓道来尘封在久远时光里的故事。
“阿好,我还有一个哥哥,叫裴顾,是大伯的儿子,不过他和大伯已经离家十多年了。”裴笙伸手轻轻顺着安好的头发,目光落在了虚空深处,“爷爷当年跟大伯断绝了父子关系,大伯也曾指天发誓,有生之年绝对不会再踏入裴家老宅一步。所以,我们这次要见的长辈,只有爷爷一个人。”
安好扭了扭身子,从仰趟变成了侧躺,目光落在裴笙的下巴上,“为什么要断绝父子关系?”
“因为伯母。”
“伯母是华洲和西洲交界一个小国酋长的女儿,在大伯之前,她已经经历了三任丈夫,大伯和她的第一次见面,两个人就一见钟情了。但爷爷不同意,后面的事情也证明了,爷爷的判断是正确的。”
“大伯母她,很讨家里人的喜欢,不过是除了爷爷之外。但她嫁到裴家来,真正的原因并不仅仅是因为爱情,那个小国的酋长只是想利用自己的女儿,来达到自己窃取裴家财富的目的罢了。我父母去世,也是因为大伯母传达出去的信息。所以事情查清楚后,大伯母受不了自杀了!爷爷本就因为大伯母的原因不喜欢堂哥,大伯因为对家人的愧疚和对大伯母的爱,也在痛苦中带着堂哥离了裴家。至今,我们都刻意地不去注意双方的消息!”
安好往裴笙怀里缩了缩,伸手抱住了他的腰。
“那你恨他们吗?”
“曾经是恨的,但现在,时间太久了,真正的凶手也早被我亲手杀了,恨不起来了!”
“阿笙,你哥哥是叫裴顾吧,我总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熟悉?”
安好坐起身,头靠上裴笙的肩膀,蹭了蹭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感觉在哪里听过。”
【桃源镇上,那个裁缝店,小安和,你这记性要好好提升一下了!】
安好神色一敛猛地直起身。
裴笙侧眸看过来,他被安好的反应惊了下,“怎么了?”
“我想起来了!”安好从沙发上站起来,脚步一转和裴笙面对面,弯腰细细打量着自家男朋友的眉眼,“我想起来一个叫裴顾的人,在桃源镇,开了一家裁缝铺。不过,那个人太瘦了,也看不出相貌上跟你有那些相似的地方。”
“裁缝铺?”裴笙伸手勾住安好的腰,把人往怀里带,“那应该就是了,我那位堂哥跟别人不同,从小就喜欢拿针线绣东西,爷爷说他像个女孩家。”
安好伸手摸了摸裴笙疏淡的眉眼,“你们就,真的一辈子都不见面了吗?”本该是最亲的亲人,现在却是天涯陌路人,血缘关系,哪是那么容易就斩断的呢。
“这个还要看爷爷。其实我觉得他老人家态度已经松动了,这几年每次过年,他都会看着空着的椅子悄悄叹气,但爷爷和大伯她们两个人性子都很倔,轻易不低头,现在也就维持这样了。”
“对了,阿笙,我也见过你大伯。”
“嗯,他现在怎么样?”
安好摇摇头,“不好。你大伯他好像是有间歇性头痛症,头痛起来会去撞墙的那种。你大伯和堂哥他们父子俩,过得不太好。”
裴笙轻轻嗯了一声,“等回老宅见了爷爷,我探探他的口风。”
临近十一。
安好安排好庄园的事情,又给放了十一假期的几个小丫头报了个旅游团,由陆玖领着游玩几天,就跟着裴笙坐上了去见长辈的飞机。
飞机在云层中平稳飞行,安好透过窗户看着外面漂浮的白云,手指攥紧了一角。
伸手无声无息间靠过来一片温热,一双大手绕到安好身前,握住了她的手,“阿好这是紧张了?”
安好张嘴就想反驳,回头对上裴笙含笑的眉眼,最后还是闷闷点了点头。
“有点。”
“我估计爷爷他现在也在紧张着呢,我好不容易给他带了一个宝贝孙媳妇回去,估计他老人家要欢天喜地就差张灯结彩了!”
事实证明,裴笙还是低估了自己的想象能力。
飞机在一处四人机场草坪平稳落。
直接到了裴家老宅的后院。
安好被裴笙牵着手走下飞机。
她今天穿了一件天水青的旗袍,上面绣了几朵兰花,是裴笙给她选的。
头发是自己挽的,松松地插了一支青碧色的簪子。
见长辈,打扮不能太随意但又不能太刻意,安好来的时候在镜子前面照了不下十遍,总算敲定了今天的着装。
走下飞机的扶梯,安好第一时间看向了不远处站着的一位老人家,还有他身后不小的阵仗。
那双朝她看过来的眼睛太欣喜太命亮,本以为这位老人家会在屋里等着自己的安好下意识地顿了顿脚。
“爷爷怎么出来迎接了?”安好压低了声音。
“表达对你的欢迎和重视。”裴笙用同样的音调回道。
裴老爷子看着对面不远缓缓走过来的自家孙子和一个姑娘,目光扫到裴笙对他身侧的那个女孩无意识地呵护,笑眯了眼。
等人到了面前,笑容更是扩大了一倍,“丫头,你叫安好是吧,我是你爷爷。”
安好被这么一句直白的话搞得有些发懵,愣了一秒钟才回过神来,松开裴笙的手行了一个晚辈礼,“爷爷,您好,我是安好。”
“好好好!”裴老爷子被听着传到耳里的一声爷爷,激动地连拍了几下裴笙的肩膀,给了自家孙子一个赞许的眼神后,“孙媳妇,我叫你安安行不?”
安好笑着点点头,“爷爷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
“安安啊,走,咱们先回去,这坐了一路飞机也累了吧,先去阿笙那小子的房间休息一下,中午一起吃顿饭。”
安好伸手挽上裴老爷子的胳膊,“爷爷我不累。”
被孙媳妇扶着,裴老爷子顿时有点飘,“安安啊,你下午的时候给爷爷讲讲那个《华洲上下五千年》,我现在天天准时听,每天都听得不过瘾。”
安好笑着点点头,“既然爷爷想听,那我就献丑了。”
“不献丑不献丑,爷爷可是安安的头号粉丝哦!”
裴笙站在原地看着自己女朋友跟裴老爷子悠悠走远的背影,伸手摸了摸被拍了好几下的肩膀。
李直拖着行李赶过来走到裴笙身后,视线跟着看过去,“少爷,你失宠了!”
裴笙:“······你还是别说话了!”
扎心。
安好说不累,但精神还是有些疲惫的,这个想掩饰也掩饰不了。
裴老爷子二话不说把人送到了裴笙的房间里,又把跟上来的自家孙子叫过来嘱咐了一番,自己乐颠颠地跑去厨房看中午菜色的准备情况去了。
安好回头看了眼身后关上的房门,开始欣赏身处的房间。
这就是阿笙从小到大居住的房间了啊。
黄花梨木大床,同黄花梨木的衣柜,高大的书架,一旁茶几上的紫砂壶茶具。屋里的陈设每一样都散发着古典气息,和裴笙的气质完美贴合。
这里有很多生活的痕迹,安好目光扫过的时候,几乎能想象出来,房间的主人在这里面都是怎么活动的。
手指划过雕花木椅的扶手,身后的房门传来吱呀一声轻响。
安好回头,就看见房间的正牌主人走了进来。
“怎么不休息?”
安好收回目光,伸手指了指书桌上摊开的一本书,“想好好参观一下阿笙你的闺房。”说完自己先忍不住笑出了声。
“以后阿好你有无数机会参观,现在······”裴笙说着走到安好面前,拉住安好的胳膊,把人带到床边,抱住人往床上一倒,“先休息一会,乖。”说着凑近了安好的脸,对准唇瓣亲了一口。
安好条件反射地捂住嘴巴,眨了眨眼,“本来我还觉得身体很疲惫的,但好像精神很亢奋的样子,睡不着怎么办?还有,你现在不能亲我,待会去吃饭,让爷爷看到了我多不好意思。”
裴笙挑了挑眉毛,“见了人了,还紧张吗?”
安好摇摇头,“见到人了就不紧张了,爷爷是个很可亲的老人家,我很喜欢跟他相处的。”
裴笙:······莫名感觉有点酸。
“好了,睡吧,待会叫你下去吃饭。”
安好点点头,“嗯。”闭上眼睛。
裴笙伸手轻轻拨开安好捂着嘴唇的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面前人儿的睡颜,眉眼柔和,藏起了身处的那一抹火热。
“我的阿好啊!”
安好是被饿醒的。
午饭好的时候裴笙过来叫安好,看见床上那双恬静的睡颜,想了想又走回去跟厨房说了声等会再上菜,回屋在书架上抽了一本书,坐在床边看边等着人醒过来。
安好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着头顶陌生的天花板,愣了足足半分钟才回过神来,“阿笙,我饿了。”
裴笙把手放到床头柜上,回头,“都快一点了,不饿你饿谁?”
安好猛地坐起身,拿开被子就往床边上爬,“你怎么不叫我啊,还让爷爷等着我,我多不好意思啊。”
裴笙弯腰拿了一双棉布拖鞋给安好穿上,“看你睡得香,没忍心叫你。”
安好偏头剜了他一眼,“洗漱间在哪,我去洗个脸。”
裴笙伸手指了指,“你先去,我下去吩咐厨房上菜。”
安好嗯了一声,脚步匆匆地赶去洗漱,裴笙下了楼。
裴老爷子正在客厅坐着听喝茶评书,听见楼梯方向下楼的声音刷得回头看过来,没看见安好面上顿时浮现出了一抹失望,“安安还没醒?”
裴笙瞥了他一眼,“醒了,在洗脸呢。”
裴老爷子把茶杯一撂,挥挥手,“那赶紧的,让厨房赶紧把饭菜摆出来,这都快一点了,安安估计饿了。”
裴笙转头去了厨房。
裴老爷子站起身,看看自己全身上下,又回头看向老管家,“伯文,我头发乱不乱,衣服上有没有坐出褶子,胡子呢,喝茶没喝乱了吧?”
管家一脸无奈:“······老爷,您放心,形象满分。”
裴老爷子这才满意了,“嘿嘿,那就好。”
安好洗了把脸急匆匆下楼,裴笙等在客厅,把人带去了旁边的餐厅。
裴老爷子坐在饭桌前看着孙子孙媳妇携手走来,朝安好招招手,“安安,来,坐爷爷旁边。”
安好松开和裴笙握在一起的手,刚走到裴老爷子右手边坐下,就见本应该坐到自己对面的裴笙也紧随着自己走过来,在她身侧拉开椅子自然而然地坐了下来。
裴老爷子装模作样地吹了吹胡子,眼里却是蕴满了笑意,伸手夹了一筷子菜放到安好碗里,“听阿笙说安安你喜欢吃甜辣口的,尝尝这道菜,保准合你胃口。”
安好点点头把碗里的菜夹起来吃下肚,看向裴老爷子,看了眼桌上的菜色又留意着裴老爷子的眼神,夹了一块红烧肉过去,“爷爷您费心了!”
裴老爷子摆摆手说着不费心,看着碗里的红烧肉朝裴笙投过去一道得意的眼神。
让你小子给我戒荤腥,老头子我还不是吃到肉了,还是乖乖孙媳妇夹给我的。
裴笙给了他一个白眼,一大把年纪了,还这么幼稚。
“阿好,爷爷最近有点高血压,肉不能多吃。”
安好准备再夹过去的一块红烧肉在半空中转了个弯,落到了裴笙碗里,又转头看向裴老爷子,“爷爷,那您多吃点青菜。”
裴老爷子:······得意过头了,心塞!
一顿午饭吃得温馨又和乐,面对幽默风趣跟个老小孩似的的裴老爷子,安好心里的最后那一丝紧张也消失殆尽了。
饭后安好又陪着裴老爷子在院子里围着花园散了会步,等裴老爷子去了卧房午休,安好因为上午睡过了,反倒是没了睡意,拉着裴笙开始参观裴家老宅。
不过这也正如了裴笙的意。
两个人牵着手从大门开始逛起来。
裴笙边走边给安好介绍,“老宅一共五进,占地两万多平方米,到我这一代,已经传了十六代了。”
安好一边听一边打量着这座经历了漫长岁月风雨依旧屹立不倒的宅院,两万多平方米面积,再加上进深游廊,几处精巧的花园,小湖凉亭,这么慢慢走下来,等裴老爷子午休醒过来,两个人这还没逛到一半。
裴老爷子起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找安好,“伯文,安安跟阿笙呢?”
管家伯文把泡好的茶放到茶几上,“少爷和未来少夫人在逛宅子呢。”
“哦!”裴老爷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伯文啊,你说要不要给他们两个先订婚?我觉得安安那孩子可真是太讨人喜欢了,肯定有不少追求者,我有点不放心阿笙那小子啊。”
伯文站在沙发后面抽了抽嘴角,“老爷,您应该对少爷有信心。”
“哎,也不知道那臭小子有没有问问安好的打算,要不,待会等安安过来,我来探探口风,趁这一次回来,把婚给订了,等到年底就结婚,嘿嘿,说不定明年老头子我就有乖孙子玩了。”
伯文再次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您老开心就好。”
于是等着安和参观完裴家老宅回来,就对上了裴老爷子那张笑得格外灿烂的脸。
“爷爷看起来很高兴,是有什么开始的事吗?”
安好被裴笙拉着在另一边的沙发上坐下来,伸手倒了杯茶递过去,顺嘴问道。
裴老爷子笑眯眯地接过孙媳妇递过来的茶,“安安啊,你想跟阿笙什么时候订婚啊?”
安好端茶杯的动作一顿。
随即慢慢红了脸。
“爷爷,我跟阿笙······”
裴笙伸手握住安好的手,“爷爷,我们不急。”
裴老爷子忍不住偷偷瞪了裴笙一眼。
又看向安好,“安安啊,你看阿笙他这也老大不小的了,这么多年也就我们祖孙俩孤孤单单的相依为命,爷爷做梦都想让他给我领个孙媳妇回来,等到今天总算是得偿所愿了,所以我就想着,趁你们回来这段时间,是不是能先订了婚?”
安好抬头对上裴老爷子殷切又期待的目光,偏头又看了眼裴笙,捕捉到到了他眼底隐藏的期待与希冀,头脑一热,点了点头,“可以的爷爷。”
裴老爷子听得一呆,随即啪得一下子拍了下自己的膝盖,“好好好,那爷爷这就筹备着,这订婚典礼可不能马虎了!安安啊,我听阿笙说你家那边的父母都去世了,那这还有什么亲戚要邀请的吗?”
安好摇摇头,“爷爷,我爸妈都是孤儿,家里没什么亲戚了。至于要邀请的,我想邀请我师傅,还有两个哥哥。”
“安安,以后这里也是你的家。”裴老爷子看着安好欣慰又心疼,出声安慰道。
“我知道爷爷,爸爸妈妈不在了,我也要好好的生活,不能让他们失望。”
“安安你这么想就对了。”
裴笙无声握紧了安好的手,眼睛闪亮亮的。
“放心,有我。”
裴老爷子风风火火地去安排订婚的事情了,裴笙带着安好坐上车,车子开出老宅的大门。
车窗外风景飞逝而过,安好看着逐渐开始繁华起来的街景,收回目光回头看向裴笙,“咱们这是要去哪?”
“带你散散心,瞬间带你见两个人。”
车子在一处闹中取静的园子门口停下。
门内走出来一个穿着蓝色长袍的中年人,看到停在门口的车身上那朵金色的山茶花标志,顿时微弓着身子迎上来,“没想到是裴爷大驾光临,咱们这琢玉苑今个可算是蓬荜生辉了。”
裴笙降下了一半的车玻璃,“廷彦和慎行来了么?”
“两位少爷也是刚到,”中年人说着亲自开了园子的大门,“裴爷您里面请,两位少爷还是在原来的院子。”
裴笙点点头,升起车玻璃。
安好这会也正往外看着,目光落在那位中年人身上,没忽略对方看见自己时,眼底的不敢置信。
“阿笙,”安好拄着下巴一边看车窗外的园景,顺嘴问道,“你刚刚说的廷彦和慎行,就是要带我见的人吗?”
裴笙点点头,“他们两个是我一起玩到大的好友,现在虽然各有各的事要忙,但有空还会来这里小聚一番。廷彦性子比较喜欢玩闹,慎行有点沉闷,你过去,就是他们的嫂子。”
安好这下彻底收回了目光,“这么说,你比他们两个都大?”
“不是,”裴笙缓缓摇了摇头,“我们小时候订的规矩,谁最厉害,谁就是老大,我年纪使我们三个里面最小的,慎行比我大一岁,廷彦比我大三岁。”
“咳咳!”安好差点被一口口水呛住了嗓子,“没想到阿笙你也有这么中二的时候。”
说话间,车子停在了一处有喷泉池的小广场处。
李直把车子停下,裴笙下车,又绕到另一边开了车门把安好牵下来,“走吧。”
安好听见脚步声回头,就见刚刚那位在门口迎接的中年人又走了过来,弯腰伸手,“裴爷,这位小姐,这边请。”
安好注意到他虽然眼里还带着震惊,但都隐藏下去了。
安好挽着裴笙的手跟着对方走。
穿过一条缠满碧藤的长廊,一座雕花木门半掩,轻轻一推,吱呀一声缓缓开启。
裴笙带着安好抬脚跨过低低的门槛进了门,往院子里走的时候安好听到伸手的关门声,回头看了一眼。
对上正关着门准备离开的中年人的目光,朝他点了点头。
“他好像很吃惊的样子?”
“因为你是我这十多年来第一个带进琢玉苑的女伴。”
安好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那我要不要说一声荣幸?”
裴笙摇摇头,“不,应该是我的荣幸才对!”
穿过布置精巧的院子,廊下穿着一身仿古服装抚琴的少女站起身朝两人微微鞠躬,还没等跨进门槛,里面就传出了一道清亮略有些跳脱的声音,“是不是老大来啦?”
随后才是一道低沉的声音应道:“这个点,也该来了。”
安好和裴笙并肩踏进仿古布置的屋子,刚刚往里面扫了一眼。
“啪!”杯子落地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循着声音,安好看到了一张微张着嘴巴呆滞的娃娃脸。
脸的主人穿着一身灰色的休闲装,头上还反扣着一顶鸭舌帽,此刻看过来的眼神跟见了鬼似的,“老,老大,你这是······”说着手有些抖地指向安好,“这位,是谁啊?”
视线微移,旁边的沙发上是一个穿着笔挺西装的男人,手里握着一个红酒杯,虽然反应不像旁边沙发上的人那么大,但红酒杯里荡漾着的红酒也昭示了他此刻的不平静。
安好一眼扫过,不用裴笙介绍,也能准确地把两人对号入座了。
除了他们俩,在客厅更往里的小厅里,两个女人中间放着一辆小汽车,上面坐了一个穿着背带裤的小男孩,此刻六只眼睛也齐帅刷朝自己看了过来。
两位女士目光中难掩惊讶,安好朝她们点了点头,算是先行打了个招呼。
对方赶紧回了过来。
裴笙带着安好坐到剩下的最后一条沙发上,看了宋廷彦和何慎行一眼,“过来,见过你们嫂子。”
客厅里一阵久久的沉默后,宋廷彦和何慎行一前一后站起来,往安好面前挪了两步,一脸高山仰止,看着安好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奇迹。
宋廷彦先一步伸出手,“嫂,嫂子,你好,我是宋廷彦,在这里排行老三,您叫我廷彦或者老三就行。”
安好伸手和他握了握,笑着回道:“廷彦你好,我叫安好,是阿笙的女朋友。”
何慎行也伸出手,和宋廷彦相比,安好感觉他看向自己的目光了多了一分探究,“嫂子,我叫何慎行,排行老二。”
安好也跟他握了下,“你好。”
这边,本来在小厅里的两个女人也牵着小男孩走出来了。
宋廷彦朝自家妻子和儿子招招手,“过来,带你们见见咱们嫂子。”
何慎行也牵过自家未婚妻的手,“华筝,这是大哥,嫂子。”
傅华筝是知道自己未婚夫有一个很铁的大哥,每次跟自己提起时都有种打心底的敬佩,她不免好奇。
这会终于见到人了,她才意识到,这个世上真的有书上描写的绝世人物。
真是一切赞美的词汇都堆砌在这位身上都不为过。
晃了下神,才主动喊道:“大哥。”视线移到安好身上,又叫了声,“大嫂,我叫傅华筝。”
安好也朝面前这位长相明艳不可方物的姑娘笑着回了声好。
另一边,宋廷彦一手拉起妻子的手,一手抱着儿子,看向安好,“嫂子,这是我妻子穆冰,我儿子宋小九。”
安好看向宋廷彦的妻子。
这位跟刚刚那位美女是截然不同的风格,大概是做母亲的缘故,端的是温柔似水,说话也是柔柔的,先想裴笙问了声好,又叫了安好一声嫂子。
被抱着的宋小九也奶声奶气地叫了声安好阿姨。
安好没忍住手痒捏了捏小家伙肉嘟嘟的小脸,“你好啊,小九。”
这孩子也是个不怕生的,张手就要安好抱抱,等安好把他抱住了,“小九喜欢安安阿姨。”
安好笑着捏了下他的小鼻子,“嘴真甜。”这才把小家伙放下。
气氛融洽地聊了一会天,宋小九就坐不住了,嚷嚷着要去院子里开车。
穆冰把人领走,傅华筝启了一瓶新的红酒拿了一只杯子要给安好倒上,安好犹豫地看了裴笙一眼。
她喝过花酿酒果酿酒,白酒啤酒也喝过点,还真没喝过红酒。
裴笙一眼就看明白了安好眼里的意思,点点头,“可以少喝点。”
安好把酒杯拿起来,等傅华筝把杯子倒好红酒道了声谢,轻轻抿了一口。
傅华筝抛弃自家未婚夫凑到了安好旁边,“嫂子,初次见面,我敬你一杯,您随意。”
两只酒杯轻轻碰了一下,安好量力而行地喝了一口,脸上顿时出现了一抹红晕。
傅华筝继续给自己杯子里倒好酒,转过头来就看到了安好脸色的变化,“嫂子,我还是第一次见一口酒就上脸的,不行,不能再让你喝了,要不然大哥要凶我。”
相处了一会,安好也看出来,傅华筝这个女孩子性格有些大大咧咧的,说话直接直爽,倒是挺对她胃口,因为自己也不怎么会绕圈子说话。
就这样没一会,两个人已经相互关注了微信,交换了手机号码,约了明天一起逛街。
院子里。
穆冰看着宋小九车子玩得正尽兴着,看了看客厅方向没有人准备出来的意思,拿出手机剥了个电话,响了好一会那边才接听,话筒里传来自家小姑子迷迷糊糊的声音:“怎么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啊二嫂,你忘了我昨天晚上熬通宵刚完成导师布置的任务,今天准备睡一整天的,我头痛。”
穆冰稍稍压低了嗓音走得远了些,才开口:“秾华,我今天跟你二哥一起来琢玉苑,刚刚裴二少来了。”
那边咚地一声响,随后又是一声呼痛声,“二嫂,你怎么不早跟我说,要是知道裴哥哥也去琢玉苑,我死活也要来者二哥跟过去。不行,二嫂,我现在就过去。”
眼看那边火急火燎地就要挂断电话赶过来,穆冰一急,脱口而出,“秾华,裴二爷是带着她女朋友一起来的。”
“二嫂,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穆冰心里一跳,“我说,裴二爷有女朋友了。”
“我不信,我要亲眼去看看。”
穆冰的语气瞬间变得严肃起来,“秾华,你现在还想不明白我给你打这个电话的意思吗,我这是给你打个预防针。明天我准备邀裴二爷的那位女朋友一起逛街,你也来,知道该怎么办吧。”
话筒里久久的沉默后,终于传来了声音,“我知道二嫂。”
穆冰挂断电话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宋家不比裴家,不仅家业远远追不上,就连自己丈夫的产业也远远不及裴二爷,宋家光少爷就有三个,公公婆婆最看中的是老大,最喜欢的是老三和秾华这对龙凤胎,她家廷彦夹在中间,是最没有存在感的那一个。
自从进门后知道小姑子宋秾华喜欢那位裴二爷后,她就费尽心思的跟小姑子打好关系。
穆冰相信,什么都没有枕头风管用。
等宋秾华成了裴二爷的夫人,她这个待自家小姑子最好的二嫂,还抢不过老大家的不成。
穆冰正站在原地浮想联翩,客厅里的众人这会齐齐走了出来。
宋廷彦一手抱住自家儿子,一手拉过来她的手,“走。”
穆冰猛地回过神来,“去哪?”
“听说石场那边又来了一批新货,反正也没啥事干,过去玩玩,看看能不能给冰冰你赌出来一副翡翠镯子。”
穆冰笑嗔了他一眼,“就你能耐。”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了门,原本在廊下抚琴的少女这会变成了领路的,带着众人在园子里七拐八绕十分钟后,停在了一座大铁门前,伸手在门上的铜环上按照一定的规律轻轻敲了几下。
很久门后就传来了一道快速接近的脚步声,随后大铁门从里面被打开,门内的人迎出来,看着站在门外的裴笙和宋廷彦他们,顿时嘴角一咧露出了一副大大的笑容,“三位里面请。”说着又抬头看了一眼裴笙的方向,目光挽着裴笙胳膊的安好面上扫过,“好久不见裴爷了。”
裴笙点点头,“听廷彦说石头你这里来了批新货,过来看看。”
“还是宋二少消息灵通,我来给各位带路。”
进了大门,安好就看到了一个一眼望不到边际的石场。
人进到里面,不一会就看不见人影了。
他们没有跟石场里的那些人一样四处逛荡,而是被前面那个叫石头的带到了一处占地辽阔的大棚下面。
石头伸手指了指前面占了大棚二分之一面积的石块堆,“这是昨天晚上刚进的新货,石头我保证,您这一行,绝对是第一批客户。”
宋廷彦听到这摆了摆手,“行了,石头你找几个伙计来,另外把工具准备好,爷准备大显身手了。”他说着把怀里的宋小九递给穆冰,“冰冰看好小九,看你老公给你点石成玉。”
安好站在一块有她齐腰高的石头前,伸手摸了摸粗糙的石面,又伸手敲了敲。
石头闷响,自己的手指头也敲红了。
裴笙看着安好的举动抽了抽嘴角,掩住嘴角溢出来的笑意,伸手把那只有些发红的手指头握在手心里揉了揉,“傻不傻?”
安好朝他撅了噘嘴,“以前只在书里和电视见看过,我这还是第一次见赌石,就不能好奇一下。”说着抽回手,目光又落到了那块被她敲过的石头上,“阿笙,你觉得这块石头里面有玉吗?”
旁边的几人看着这两位的互动,宋廷彦与何慎行对视一眼。
看着宠溺的小眼神,看来他们这位本来以为一辈子都找不到对象的老人,这回事真的栽了。
还栽地彻彻底底!
“有没有玉我不知道,不过别犯傻地用手敲石头就行了,手硬还是石头硬?”
安好看着裴笙严肃下来的脸,伸手点了点他的下巴,“好了,我知道错了,别板着脸了行不行?”
她说完就沿着石头开始打转看样子就认准这块了。
没一会就有几个来着小箱车的伙计赶了过来,按人头给众人每人发了放大镜手电等看石头的工具,就连宋小九,也也贴心地给了一个玩具小手电和放大镜,让小家伙开心地不行。
安好拿着分到自己的手里的手电和放大镜,又把面前的石头又照又看,依旧没看出什么所以然来,回头问自己身后随时等吩咐的一个小伙子,“你们这石头,不对,原石价钱是怎么算的?”
“我们老板说,裴爷是我们石场的VIP客户,所以原石一概打八折,这批新货的价格是两千一公斤,八折就是一千六。”
安好倒吸了一口气。
她一眼就看上的这块石头长宽高差不多都在一米左右,怎么也有几百公斤了,这一块石头买下来,上百了都!
“阿好喜欢这块?”
裴笙突然出声问道。
安好点点头,这么多的石头里,她确实看这块最顺眼,要是让她在这些石头里选一块,她会毫不犹豫地选自己手底下这一块。
裴笙在安好点头后看向那个伙计,“装上吧。”
安好看着裴笙轻飘飘三个字说出来,心咚咚跳了几下,“万一这里面什么都没有呢?”
裴笙拉过安好的手,“千金难买心头好!”
另一边跟何慎行一起看石头的傅华筝看着石头搬进箱车,忍不住啧啧两声,就听见不远处的宋廷彦跟穆冰的对话。
“咱们裴二爷这是一掷千金只为博女朋友开心啊,我也不能落后,冰冰你看上哪块了,老公给你买。”
何慎行伸手捏了捏自家未婚妻的手,“看上哪块告诉我。”
溜达了一个多小时,安好除了刚开始的那一块,就没再看上别的。
反倒是裴笙,一连选了将近十块。
安好发现他也没有用看石专用工具,几乎就是目光随意一扫,伸手一指,“就那块了!”
毫不犹豫。
十块石头别人想要选好怎么也要犹豫上半天,到了裴笙手里,速度提升了好几倍。
另一边的穆冰和傅华筝倒是跟安好一样,一人只选了一块。
毕竟都是门外汉,选石头就没准备着里面会中。
倒是宋廷彦选了六块,何慎行五块。
选出来的石头有大有小,都编好号放在车厢里已经占了半个车厢。
“不选了,先解解看。”
一众人又浩浩荡荡地坐着去了解石机前。
这会有人正解石,戴着皮质围裙的解石师傅手里按着一个直径五十厘米左右的灰色石头正小心翼翼地沿着划线开石,旁边围着一圈人眼也不眨地看着,个个眼睛睁得大大的,生怕错过了赌涨赌垮的那一瞬间。
气氛紧张空前。
终于,解石机猛地一停,被切割成两块的石头朝两边移到,解石师傅伸手撩了把水洒在灰蒙蒙的石面上,其中较小的那一块露出了一团清凌凌的光,颜色喜人。
“恭喜王老板,赌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