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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会死吗?”魏清婉不断地抹着眼泪:“我知道了,你既然能看到未来,你肯定是知道自己不会有事所以才这么淡定的,你一定能好好活下来,一直陪着我对吗?”
宗政灵云没有回答,只是说:“不用特意给我找医师,我并不是生病了,即便是再好的医师也束手无策,慢慢修养就好了。”
预测再多又如何,终究还是不能泄漏天机,无论是生是死,都不能说出口。
听到好友这番话,魏清婉像是吃了定心丸,勉强地点了点头:“现在太晚了,连夜回去估计也不方便,不如我们现在附近歇下,明早再走吧?”
魏清婉又抹了一把眼泪:“我跟你住一间房,你要是出了什么事也能有个照应,我把你好好地带出来,自然也要将你好好地送回去。”
或许是心中所想的事情实在是太多,魏清婉始终睡不着,翻来覆去都是做一些乱七八糟的噩梦,外面稍微有一点动静就被惊醒,再入睡又是噩梦,如此反复几次她也睡不着了,干脆抱着腿坐在床边发呆。
魏皇病重、秦瑾瑜重伤未愈便赶赴江城,如今生死不明、宗政灵云又因修补龙脉身体受损严重,再加上凌君泽被魏皇驱赶的事情,所有的事情如同巨石般压在心口,让她喘不过气。
原本好好的生活,忽然变成这样。
她原以为自己身为公主,有魏皇护着,定然能一生无忧,如今想来却只觉得茫然,原有的美好幻想都渐渐的蒙上了一层雾气,前路茫茫,关于未来的事情,她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想。
她旁边的宗政灵云动了动,同样睁着眼睛,显然也没睡。
“我突然想到一些问题,”魏清婉回头看了她一眼:“既然前几任国师都没事,为何上任国师因此而亡?你的身体又为何会受损如此严重?历任国师的修为都是我们望尘莫及的存在,你虽然不擅长攻击,修为却也比国师差不了多少,可见原因并不是出在你们个人的身上。”
“正常情况下,龙脉根本不需要费力修补,稍加维护即可。宗政灵云,你告诉我,”魏清婉转过身去认真地看着她:“龙脉是不是出了什么大问题?”
“睡吧,”宗政灵云并不回答:“别想那么多。”
对于宗政灵云的态度魏清婉早已习惯,这么多年来她问过的问题不在少数,宗政灵云很少回答,她之所以坚持不懈地问是因为她心底还存了一丝希望,希望宗政灵云能回答她一回。
那边宗政灵云已经睡了,魏清婉仍旧是睡不着,于是她做起来对着自己原先许愿的方向,又默默地许了一个愿。
希望她所担心的人最终都能安然无恙。
第二日两人启程回去,原本半日久能走完的路程她们硬是走了一天半才到,若是平日里魏清婉早就喊无聊了,这回也是嚷嚷个不停,只不过喊的不是无聊,而是没过一会儿就要问宗政灵云怎么样了。
宗政灵云身体受损严重,不能承受太大的颠簸,马车前进的速度只能放慢再放慢,魏清婉甚至还将自己的靠垫给了她,生怕宗政灵云会出什么事情。
宗政灵云上马车之后便一直在睡觉,如今她损失了太多的灵气,好在她本就是容易吸收灵气的体制,睡觉期间浑身放松吸收的更快,等两人快到目的地的时候整个人已经恢复了许多。
虽然身子还是虚弱无法动用灵力,却不至于像之前那般面无人色浑身发软。
宗政灵云算是皇命去修补龙脉,按理来说回来之后应该先去皇宫向魏皇复命,然而魏清婉觉得自己有些饿了,便拉着宗政灵云一起去吃饭。
宗政灵云却没动,她看了一眼茶楼的方向,似乎在犹豫什么。
魏清婉原本嚷嚷着要吃饭的兴奋表情顿时消失,小心地看着她:“怎么了?是不舒服吗?那我们先不吃了,我先送你回府吧,父皇那边我帮你应付。”
“不是,”宗政灵云沉默了一会儿,像是下了决心一般,终于从马车上下来:“我没有不舒服,正好我也有些饿了,我们还是去吃东西吧。”
两人下车的时候,正好与一个牵着男孩的妇人擦肩而过。
魏清婉现在眼里只有吃的,自然不会注意到身边路过了什么人,加快了脚步就要奔过去,走了几步见宗政灵云没有跟上,还回头去喊她:“快点呀!”
宗政灵云的目光在男孩的身上转了又转,直到妇人疑惑地转过来,才轻轻地说了一句:“最近要注意安全,特别是要小心马车,不要让令郎乱跑。”
妇人显然不认识她,见到她这么说还以为遇到了疯子,做母亲的人也向来听不得这有些像诅咒的话语,朝她翻了个白眼之后就带着男孩离开了。
宗政灵云轻轻地叹气,无奈地收回了目光,跟上了魏清婉的脚步。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到二楼,魏清婉很快找好了包厢坐在里面愉快地喝茶,坐了半天也没看到宗政灵云进来,魏清婉心想宗政灵云怕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于是挪动到门口,探出头往外看。
宗政灵云叫来了掌柜,宗政灵云这些年来做过的善事不少,大半个京城的人都认识她,也知道她的能力,掌柜的此刻见了她自然十分热情:“宗政姑娘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指点我?”
“一个小小的建议罢了,”宗政灵云的手指向窗外的某一处:“此地生意红火,想必也不缺一点修补砖瓦的钱,你瞧这来来往往的人如此之多,若是哪日有瓦片松动砸到路过的人,这酒楼以后还会有人来吗?”
宗政灵云很少能给出如此明确的提醒,王掌柜顺着她指的方向往外一望,果然看见有瓦片有所松动,看着随时都有可能落下的样子。
其实昨日也有人提醒他,只不过那时的他还不太在意,想着晚点修补也不迟,如今被她这么一说,瞬间就出了一身的冷汗,仿佛已经看见了酒楼因为砸伤客人背负骂名而生意冷清的场面。
受惊不小的王掌柜丝毫不敢耽误,立即放下了手中的事找来了人修补砖瓦,直到他再三确认瓦片已经修补好才终于放下心来。
魏清婉对宗政灵云竖起了大拇指:“我家灵云人美心善,未来肯定长命百岁!”
宗政灵云正在和车,似乎是被她的模样逗乐呛到了茶水,赶紧拿手帕捂着嘴咳了几声。
粉白色的手帕上,猩红的血迹刺眼的可怕,她却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一般,像往常一样收起了手帕,温柔地笑:“借你吉言。”
按照原有的轨迹,男孩在玩累之后,会求着妇人来这边的酒楼吃粉,随后就会被脱落的瓦片砸中脑袋头破血流,然后因为受伤来不及躲避疾驰而过的马车,重伤而亡。
瓦片的位置并不显眼,常人难以注意到,若非她亲自提醒,王掌柜也不会注意到这微末的细节。
简单的一句提醒,改变了原有的轨迹,也违背了天道。
她身子原本就虚弱,又如何能受得住天道的惩罚。
可她实在做不到见死不救。
按照原有轨迹,男孩离世后,男孩原本就整日郁郁寡欢的母亲因悲伤过度投井而亡,男孩在做工的父亲因为听闻妻儿离世的消息被压断了腿,最终孤苦一生,中年而亡。
原本好好的一个家庭,因为一次意外,就此分崩离析。
然而她知道,历史是不能被轻易改变的,即使细枝末节发生变化,大体的走向依旧不会变。
就在瓦片被修补好的那一刻,原本存在于脑海中的景象被悄然抹去,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走向,一个男孩不会被砸中,以别的方式离世的走向。
由于天道限制,她最多也只能看到男孩受伤的原因,关于男孩是如何被砸中甚至是如何被撞到,其实她看的并不分明。
“在想什么呢?”魏清婉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你怎么一来酒楼就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如果有一天需要你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一个人,”宗政灵云认真地看着她:“你会去做吗?”
“那肯定不会啊,”魏清婉想都没想:“万一我没有救成功,岂不是两个人都死了?当然这也要看人,若是不相干的人我为何要去救?若是跟我关系好的,而且是在我去救对方就一定能活下来的情况下,我就算多受些苦也是值得的,为此付出生命就有些不值得了。”
“你可以说我自私,”魏清婉拖着下巴说道:“反正我最注重的还是我自己,我这个人就是贪生怕死,若是可以,我根本就不想死,能永生不死才是最好。”
“不,不仅要永生不死,”魏清婉赶紧补上:“我要以我现在的模样永生不死,永远做一个人见人爱的美少女!我才不要满脸皱纹,那样实在是太可怕了。”
“永远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若真能永生,也只是你一人永生罢了,眼睁睁看着自己在意的人一个个离去,最终孤身一人。”宗政灵云说道。
“那就让你们跟我一起永生嘛,”魏清婉撇嘴:“大家都永远在一起岂不是更好?哎呀反正也只是幻想,又有谁能真的做到长生不老呢?这世间万物都有消亡的那一日,无论是日月江河还是山川湖泊,无论是帝王将相还是街头乞丐,亦或者是高高在上的神,都逃不过消亡。若真能长生,总有活腻的那一日,到了自己愿意离开的时候再离开岂不是更好?总好过被强迫着离开,对人世间留下无限的遗憾。”
“说的也在理。”宗政灵云说道:“我有些饱了,你呢?”
“我也好饱了,”魏清婉摸摸肚子:“不小心吃了太多,都有些撑了,我们出去散步消食吧,顺便逛逛街。”
两人一前一后地下了楼走到门口,宗政灵云下意识地往四周扫了一下,果然看到男孩拿着个拇指大小的珠子在酒楼门口玩耍,只是刚刚牵着他的妇人不知道去了何处。
按照男孩现在所站的地方,其实非常安全,马就算跑的太快也不可能伤到孩子。
魏清婉拉着宗政灵云就要去看对面的发钗,却半天也拉不动人,转头一看才发现她盯着别人家的孩子在看,不由得惊奇地咦了一声:“你怎么又盯着这孩子看?哦我明白了,你刚刚让王掌柜修补瓦片不会就是为了救他吧?现在瓦片修好了,人肯定不会有事了,你还看啥?赶紧走吧!”
两人说话间隙,果真有马车疾驰而来,宗政灵云赶紧甩开魏清婉的手,下意识地就要去拉住男孩防止她乱跑,快要接近的时候却被从酒楼里冲出来的男孩母亲一把推开:“你个疯子离我儿子远点!”
疾驰的马眼看就要到了眼前,这边宗政灵云被推开,那边男孩没拿稳手中的珠子,小小的珠子一路滚向道路中央,男孩立即便追了出去。
马车疾驰而来,常人看到之后的反应都是退到一旁不敢靠近,这条路上原本也没人,忽然跑出来一个孩子,马车夫受惊之余拼命去拉缰绳,却丝毫不凑效。
宗政灵云不顾男孩母亲的怒视,在周围人震惊的目光中先一步地冲了出去,她原本是想拉那孩子一把,手都伸出去了一半,男孩却因为受惊而瘫坐在地。扑了个空的宗政灵云情急之下想不了太多,只能换个姿势去抱那孩子。
奈何马车的速度还是太快,她仅仅是跑了两步便被撞翻在地,和孩子一起倒在了地上。
被护在怀中的孩子只是受了一些擦伤,正委屈地嚎啕大哭,宗政灵云的后心处却受了极大的撞击。
重击之下,天旋地转。
一切都变了颜色,一切声音都变了模样,所有的感觉都在这一刻淡去,唯有剧烈的疼痛传后背到心口,令人生不如死。
怀中的孩子被妇人抱走,男孩的母亲仔细地检查着自己的孩子,看着男孩额前的伤口泣不成声,却不多看一眼为了救她儿子倒在地上不知生死的宗政灵云。
魏清婉看着眼前的一幕,捂住了心口。
眼睁睁地看着好友面色惨白地倒在地上,口中溢出鲜血,对于她的打击实在太重。
心口仿佛也被什么撞击了一样,难受的喘不过气来。
魏清婉不敢耽搁,赶紧叫了自己之前所乘坐的马车过来,小心翼翼地扶着宗政灵云上了马车,对着车夫就是一顿吼:“快!赶紧去最近的医馆!”
“原来是这样......”宗政灵云看着马车的顶部,发出了无奈的叹息。
魏清婉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她只是觉得心中堵的难受,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下来:“你何苦搭上自己的命去救一个不想干的人!你若是出事,我该有多难受,国师又该有多难受,这些你都想过吗!”
“我原本只是想着,我让王掌柜将瓦片修补好就行了,之后再怎样也都是他的命,”宗政灵云闭上眼睛,声音微弱:“可真到了那一刻,脑子想不了那么多,便冲出去了。”
魏清婉难受之余,也在想,这世上真会有这种事吗。
若是不想舍命救人,应该是很坚定才对,为何会在最后一刻改变了想法?
宗政灵云年幼时便有心疾,原本一直小心养着,经过这次事件,心疾越发严重起来,终日卧病在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