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刽子手将绳头在女人背负的手腕上打了个结。这时现场的音乐声中隐隐夹杂着女子的呻吟,那呻吟听起来极端痛苦,活脱脱便是濒临死亡的临终喘息,令人不寒而栗。但那些围观的酒客却在这样的呻吟中获得了更大的快感,他们的呼吸变得急促,血液几乎要随着音乐燃烧起来。
这时从后台又钻出两名男子。他们也都光着膀子,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这两人合力推着一个大玻璃箱,那箱子横卧在滑轮车上,大约一米长,半米高,通体透明,像是一个硕大的鱼缸。
两名男子将玻璃箱推放到演台中心,然后将箱盖揭开,又伴着音乐亮了几个充满了暴力感的姿势。当音乐略入低潮的时候,他们便重新退入了后台。
于是这场表演的主角又成了那个刽子手。只见他走上前将那个女人横身抱起,绕台展示一圈之后又将她塞进了那个玻璃箱里。似乎要配合这样的暴力场面,演台四周腾起了一阵缭绕的烟雾。当烟雾散尽之后,刽子手已不知从何处捧出了一堆明晃晃的刀剑,这些刀剑被扔到演台上时,互相碰撞着,反射出阴森的光芒。
罗飞心中一惊,凭着他多年的刑警经验,可以判断这些刀剑可都是开了刃口的“真家伙”!这样的东西被拿到舞台上,不知下面的表演还会出现怎样血腥暴力的场面?
而那些酒客却是见怪不怪,或者说,他们本就是为了那些血腥和暴力的场景而来!当闪着寒光的刀剑被亮出的时候,他们爆发出轰然的喝彩声。酒吧内一时间群魔乱舞,鼎沸翻腾!
刽子手把那玻璃箱重新盖好,女人便彻底成了箱子里的囚徒。然后他捡起了一柄长剑,高举过顶,向众人展示着剑刃的森森锋芒。音乐在此刻戛然而止,喧嚣的看客们也屏住了呼吸,他们瞪圆了血红的眼睛,像是一群饿狼般紧盯着演台上那只白嫩的猎物。
女人蜷缩在玻璃后面,臀乳高耸着,整个身体被扭曲成一种诱人的姿态。红绳、白肉、黑色的面罩和内衣,这三种色彩对比鲜明,直看得人目眩眼晕。
“他们……要干什么?”尽管事先知道这只是一场“表演”,但慕剑云还是捅了捅黄杰远,忐忑地问了一句。
黄杰远把右手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嘘”的手势,然后他轻轻地嘱咐道:“别说话,到最关键的时刻了!”
慕剑云又转头看看罗飞,却见后者也在目不转睛地盯着演台,她只好无奈地撇撇嘴,把注意力重新投回到演出现场。
此刻刽子手正把长剑的剑尖抵在箱体上,酝酿了片刻之后,他忽然一用力,那剑尖竟穿过玻璃插了进去!
慕剑云的心一紧,不由自主地“啊”了一声,不过她的这声惊呼却没人能听见。因为玻璃箱内的女子也在同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呼,伴着这呼声,之前刺入箱体的长剑深深地扎在了女人的裸露胸乳上,血液立刻顺着剑刃汩汩流出。
箱子内似乎有麦克风与音轨相连。被放大的惨呼声传遍了全场,与鲜血相映衬产生出极为震撼的效果。酒客们的身体都随之凛然颤动了一下,脸上则现出紧张与刺激相交杂的亢奋表情。
音乐在此刻再次响起,节奏越发地躁乱疯狂。在金属的摩擦声中隐隐传来野兽低沉的嗥叫,而女人暧昧的呻吟和如诉的哭泣亦夹杂在其中,足以激发出男人心中原始的欲望和嗜血的冲动。台下围观的狼群轻舔着嘴唇,捕捉着空气中那甜丝丝的血腥气息。他们已经处在了彻底疯狂的边缘!
任何一个正常的女人在面对这样的场景时都难免产生惶恐,便是慕剑云也不能例外,她环顾着四周,脸色显得有些苍白。罗飞注意到她的变化,便稍稍站在了她的侧后方,用身体遮住了外围狼群饥渴的视线。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慕剑云感到安全了许多,她冲对方淡淡一笑,以示谢意。
演台上的刽子手此刻把长剑拔了出来,然后用右手高高举过头顶,新鲜的血液顺着剑间滴落在他裸露的前胸上,愈发衬显出其狰狞可怖的气质。
酒客们狂躁起来,他们对某些事情已经期待了太久,实在难以压抑亢奋的情绪!
刽子手深谙这样的气氛,现在他就要将这最后的一团烈火点燃。于是他向着前方迈出两步,冲台下的酒客们舞动自己的左臂,像是要招引他们冲上演台一般。在这样的挑逗下,那些早已膨胀的兽性终于彻底地爆发了,人群疯狂地向前涌动,每个人的眼中都闪烁着熊熊的欲望之火,色情的、嗜血的、弥漫着死亡气息的欲望!
不过演台前面的那道幕墙挡住了狼群的去路。只有先前那个矮个男子在众保安的簇拥下通过了幕墙上的那扇门。他兴高采烈地挥舞着手中的那条皮裤,因为俱乐部的演出规则早已说明:这条皮裤正是酒客们想要登上演台时的唯一“通行证”。
罗飞等人目送着矮个男子从自己身边经过。那人的双眼直愣愣地盯着台上的玻璃箱,似乎那里就是他发泄欲望的终极之地。在压抑躁乱的音乐声中,他一步一步地登上了舞台,来到了那个玻璃箱前。
刽子手把滴血的长剑交到矮个男子手中,然后自己便退到了一边。那男子紧紧地握住长剑,目光像钩子一样盯向了被囚禁在玻璃箱内的女子。
受伤后的女人更显得娇弱无依,鲜红的血液渗在雪白的胸口上,组合成冷酷而又艳丽的色彩。她连挣扎的力气也没有了,只是喘息呻吟着,而这样更加激发了狼族兽性中的暴虐欲望。
矮个男子的欲望此刻已无法压制,他举起长剑,把剑尖对准了玻璃箱表面的一处隐蔽开口,然后就像先前的刽子手一样,用双手把住剑柄,将长剑往箱体内部插去。
慕剑云对不久前的血腥场面仍心有余悸,见此场景又要出现,便微微地侧过头去。不过这次那女子的惨叫并未如期出现。慕剑云便又诧异地转过头来,却见那男子手中的长剑仅仅刺入箱体一寸有余就刺不下去了,像是剑头遇到了什么阻碍似的。
一旁的黄杰远和罗飞都在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男子的动作,看起来这一幕才是“演出”真正的焦点所在!
演台上的矮个男子也微微露出诧异的神情,不过他并没有着急加大蛮力,而是微微转动手腕,变换着发力的角度。片刻后,他似乎找到了一条通路,长剑又开始向着箱体内部推进了。
黄杰远的眉头微微地挑了挑,目光也随之变得凝重起来。
因为要一路躲避玻璃箱内的某种阻碍,男子手中长剑刺入的速度变得越来越慢,不过最终他还是成功地将剑尖送到了箱子的核心部位。锋利的剑刃再次划破了女子的娇美肌肤,惨叫声亦随之响起。
台下的看客们如胜利般齐声欢呼,他们的邪恶欲望在血腥的杀戮过程中得到了满足。而台上的矮个男子则更是如痴如狂,他慢慢将那长剑退了出来,然后伸长舌头去舔舐剑尖上弥漫的鲜血。
慕剑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她抬起右手搭在眉间上,同时非常反感地连连摇头。不过也就在这时,黄杰远先后碰了碰她和罗飞的胳膊,然后做了个“走”的眼色。
罗慕二人会意,便紧跟在黄杰远身后。三人穿过幕墙,仍在众保安的陪护下挤出了人群,向着二楼包厢的方向走去。
等进了包厢之后,罗飞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把那厚厚的隔音门关死。被那极具冲击力的音乐折磨了半个多小时,他早已烦闷欲呕。即使把那声波关在门外,他的耳膜也仍在嗡嗡作响,过了片刻才平静下来。
“坐吧。”黄杰远一边招呼罗慕二人,一边找开关闭掉了满墙的监视屏幕。他们刚刚近距离观看了整个“表演”过程,这些监控也就失去了继续开启的意义。
慕剑云坐在自己原来的位置上,她端起自己的茶杯,也不管茶水已凉,“咕嘟嘟”地连喝了好几口,似乎这样便能抹去刚刚受到的不良刺激。稍微缓过些劲之后,她放下茶杯问道:“这表演到底是什么意思?”
黄杰远没有直接回答,他看了罗飞一眼道:“罗队长,你觉得呢?”
罗飞早已有了一些想法,见对方主动问起,便颇自信地回答说:“很明显,你在寻找一个喜欢极端音乐的、暴力嗜血的,并且对刀刃有着良好操控能力的色情狂。”
黄杰远微笑着摇摇头,一副叹服的神情:“我知道很多事情瞒不过你,可是没想到你能看得如此的全面准确。”
慕剑云在一旁瞪着眼睛看着这二人,渐渐心里也亮堂起来。对于这个俱乐部形式的酒吧来说,这里进行的“表演”可不是普通人能够接受的,而那些热衷于此道的会员们的确都符合“喜欢极端音乐、暴力嗜血和色情狂”这三个特征,至于“对刀刃有着良好的操控能力”显然是由表演最后剑刺玻璃箱的过程中得出的结论。从当时的现场状况来看,那矮个男子必须非常小心,力度和角度都选择恰当才能最终把长剑送到玻璃箱的内部。明白了这些表演设置的用意,再结合“一·一二”碎尸案中凶徒的作案手法,其中倒真有不少耐人寻味的地方。
不过此刻慕剑云还是很难静下心来去深思这些玄机,因为“表演”过程中那些血腥的场面仍让她思之后怕。所以她又忍不住追问道:“那个被刺的女孩又是怎么回事?你们没有真的伤害到她吧?”
黄杰远“嘿嘿”笑了两声,他还是把目光投向罗飞,想先听听后者对此事的分析。
“你不用担心。”罗飞冲慕剑云笑了笑,“我们刚才看到的,应该算是一个魔术。”
“魔术……”慕剑云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可她并不能想通其中的原理,所以脸上仍挂满了困惑的表情,“这是怎么做到的呢?”
“具体的手法我现在还不敢确定,不过那个玻璃箱应该是个构思精巧的道具吧?”罗飞用猜测的口吻说道,“刺到箱子里的剑肯定不会伤到那个女人,一切都只是一场效果逼真的表演。”
从罗飞口里无法得到详细的解答,慕剑云便又转过头,用好奇而又期待的目光看着黄杰远。
黄杰远笑着点点头:“玄机确实就在那个箱子里。那箱子其实分内外两层,外层是一圈非常厚的透明玻璃,内层则是紧贴着玻璃的电子屏幕。而箱子下面的滑轮车藏着通道,可以和演台地板上的一个开孔相连。”
罗飞听到此处便猛地一拍巴掌:“我明白了。难怪那刽子手把女人扔进箱子的时候,演台上腾起了一阵烟雾。表面上看是要营造舞台效果,其实是在打掩护吧?那个女人就趁着这个机会从滑轮车的通道里钻进了演台的下方。而此后我们看到的所有关于她的画面,其实都只是电子屏幕上显示的模拟图像罢了。”
原来如此!慕剑云心中终于释然。再回想当时的情形,自从那女人被塞进箱子里之后,她便觉得对方的形象有些不太真实。不过那会只是认为是玻璃折射之后产生的视觉差异,又怎会想到箱子里早已上演一幕金蝉脱壳的好戏?况且现场的灯光明暗闪烁,本身营造的便是一种亦真亦幻的效果,谁又会怀疑箱子里的场景是否还真实呢?
大致是明白了,不过仍有些小细节不太清楚。慕剑云可不愿放过任何一个小小的疑问。
“那长剑上的血液是怎么出现的呢?”
“这很简单。”黄杰远轻松地耸了耸肩膀,“事先准备好血包,然后用透明导管连接到玻璃上的剑刃开口处,只要剑尖触碰到屏幕,就会有装置挤压血包,血液就会瞬间渗满玻璃上的开口,而显示屏上女子受伤的画面是早已录制好的,只要适时播放,这样内外同步,就可以达到以假乱真的效果了。”
“真有意思。”慕剑云由衷地感慨着。因为确信了并没有人在这样的表演中受伤,她的心情好了许多,脸色也变得红润起来。
“好了。”罗飞此刻看着黄杰远说道,“我们都已经看明白了你的表演,你是否也该给我们讲讲你的思路了?”
“我的思路——”黄杰远仰着头深吸了一口气,一时不知该如何准确表达。斟酌了片刻之后,他反问道:“你们知不知道网鱼和钓鱼的区别?”
这下不仅慕剑云摸不着头脑,连罗飞也觉得颇为好奇。网鱼和钓鱼?这和“一·一二”案件有什么关系呢?带着这样的困惑,他摊开双手道:“请你详细解释一下吧。”
“好吧,今天我就给你们讲一讲。”黄杰远俯着上身凑向罗慕二人,“渔网你们都见过吧?很大一张,一网撒下去,能够抓住很多鱼。你们说,这是不是很好的捕鱼方式?”
“是不错啊。”罗飞摸着下巴颏说道。他曾在明泽岛见过渔民出海,当渔网被拖上船的时候,满网的鱼活蹦乱跳,即使是旁观者也能看得满心欢喜。
黄杰远盯着罗飞的眼睛看了片刻,像是要引导对方的思路:“可惜撒网捕鱼有个最大的缺点,不知你能不能想到?”
罗飞琢磨了一会儿,笑着摇了摇头:“还是你来告诉我吧。”
黄杰远有些失望,又有一些得意,他眯起眼睛说道:“撒网捕鱼,抓到的鱼虽多,但那些都是笨鱼、傻鱼、迟钝的鱼!真正厉害的鱼你是抓不到的。因为狡猾的、敏捷的鱼在你收网之前就早已逃之夭夭了。即使你的网撒得再大,又怎能大过整个海洋?那里都是鱼儿的天地,只要它够敏捷、够狡猾,你就永远别想用网捕捉到它!”
罗飞隐隐感觉到黄杰远想表达什么了,他沉吟着道:“嗯,有点意思——继续说下去。”
“所以对这些厉害的鱼,我们就要换一种方法。不能用渔网,而必须用鱼钩。在鱼钩上挂起诱饵,然后投放在鱼儿出没的地方。然后你就静静地等待着——决不能主动出击,因为那样只会把狡猾的鱼儿吓跑!等风平浪静之后,只要这诱饵对味,鱼儿总有一天会咬钩,那时它便不得不成为你的囊中之物了!”
听黄杰远这么一说之后,慕剑云的眼睛也闪亮了起来:“你的意思是,‘一·一二’案件的凶手就是一条狡猾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