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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华尚未喘过气来,眼前又袭来一道剑影,轩辕楚的脸近在咫尺,眼中带着嗜血的疯狂。
年华挥剑攻向轩辕楚的眉心,欲逼他撤招自救。然而,轩辕楚并未撤招,却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任由长剑刺入眉心。
薄锐玄黑的剑尖,直直刺入轩辕楚的眉心,轩辕楚的表情诡异而狰狞,却没有鲜血溢出。
剑入,如刺虚无。
年华心中一凉,暗道不妙。
轩辕楚的脸孔渐渐扭曲,淡薄,如烟消散。
剑入虚无的瞬间,年华的胸口被一股沉实的力道击中,她低头一看,却是轩辕楚的长剑。原来,她攻击的只是一个幻影,轩辕楚的真身隐藏在后面,给了她致命的一击。
护心镜碎作残片的刹那,年华如同断了线的纸鸢般飞开,狠狠地撞在了一面战鼓上。三人高的战鼓被撞翻,年华跌落在地上,五脏六腑再次错位,脊柱也似被折断,痛入骨髓。
轩辕楚缓缓向年华走去,蔑笑:“这移身分影之术,可不是封父那老头子教的。小师妹,你觉得滋味如何?”
年华痛苦地弓起了身体,嘴中源源不断地流出血来,擦也擦不尽。她抬目盯着走近的轩辕楚,靠着圣鼍剑的支撑,勉力站起来,笑了:“很有趣。但,不过尔尔。”
年华刚站起来,轩辕楚的长剑再次向她袭来,带着一股泰山压顶般的磅礴杀气。
年华急忙提剑迎击。圣鼍剑发出悠长而锐利的尖啸,化一为亿,向轩辕楚紧紧密密地包裹而去。轩辕楚狂哮一声,全身内力游走翻腾,如滔滔江水,似电闪雷鸣。
二人错身而过的刹那,轩辕楚穿着的血色盔甲骤然破碎,如落叶蝴蝶,在空中乱飞,长发也被圣鼍剑削下,纷落如黑雪。
圣鼍剑洞穿了轩辕楚的左肩。
轩辕楚抬头,望向年华,“这,才是你的实力么?”
圣鼍剑抽出,鲜血四溅。
年华冷笑,“我的实力?不,我的实力,可远远不止如此……”
年华话音未落,圣鼍剑陡然转向,仿如一阵黑风,卷向轩辕楚。
轩辕楚提剑迎击,“叮,叮——”数声,刀兵相击。年华和轩辕楚激战在一起,将星决战,风云色变。
“轩辕楚,你想知道越王请求我做什么事吗?”年华道。
“阿殊究竟要你做什么事?”轩辕楚心中大乱。从交战开始起,这个疑问就一直萦绕在他心中,让他方寸大乱,心神不定。还有年华的笑声,她怜悯的眼神,都扰乱着他的思绪。阿殊究竟请求她做什么事?阿殊究竟要她告诉他什么话?
轩辕楚走神的刹那,圣鼍剑激起一阵狂烈的罡风,年华凌空而起,挥出重剑。她和轩辕楚再一次交错而过的瞬间,黑色的重剑没入了轩辕楚的腹部。
年华在轩辕楚耳边道:“越王他要我杀了你……”
年华脚尖轻点,退后三丈远。
轩辕楚捂住腹部,跪倒在地,鲜血横流。他抬起头,双目通红,“你胡说,我不信……阿殊为什么要杀我……”
“因为他恨你。”年华淡淡道。
轩辕楚的嘴角溢出了鲜血。他的五官因痛苦而扭曲,他的眼神因疑惑而茫然,“他为什么要恨我……”
年华手持圣鼍剑,走向轩辕楚,“你可以去黄泉下问越王……”
圣鼍剑上闪过一道暗哑的光芒。轩辕楚在其中看到了死亡。他下令让天狼骑围攻年华,但天狼骑静立如雕塑,没有人上前来助他。他想站起来,但腹部痛得厉害,鲜血不断地涌出,手上温热而湿润。
“为什么你能打败我?”轩辕楚绝望地道。
“因为,有一个人在等我回去。我不能死在越国。”年华道。如果她死了,云风白一定会很悲伤,她不希望他悲伤。所以,她必须活下去。而且,她还必须保护宁琅,让他平安地回到玉京。
年华之所以为将,是为了守护。
轩辕楚之所以为将,是为了杀戮。
轩辕楚闭上了眼睛。一阵寒风吹过,他听见年华说道,“越王要我告诉你,‘比起大将军,他更想要兽奴阿楚陪伴他。’。”
轩辕楚睁开了眼睛,但只见一道黑光闪过,他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年华斩下了轩辕楚的头颅,妖红的鲜血溅了一地。
轩辕楚倒在了地上,他的胸前滚出了一个小木人。木是普通的柳木,雕工十分粗拙,线条也很简单,不过能够看出雕的是一名眼细如柳叶的清瘦少年。木雕上十分光润,显然此物为主人所珍爱,经常被拿在手中以指腹摩挲。——这是很久以前,高殊送给轩辕楚的东西。那时,高殊雕刻的手艺还不精湛。他雕刻的木人是轩辕楚。
年华弯腰拾起木人,放在了轩辕楚的胸膛上。
轩辕楚倒下后,天狼骑仍是一片静穆。突然,角楼上传来了惶急的声音,“不好了!王师已经在宫门下了!!”
年华擦掉唇边的鲜血,走向宁琅:“琅儿,过来。”
宁琅扑向年华:“师父,你没事吧?”
年华摇头,“师父没事。我们走……”
年华一手牵着宁琅,一手握紧了圣鼍剑,她望着两边雕塑般静立的天狼骑,皱起了眉头。不知道还要斩杀多少人,才能平安地离开越宫?
突然,前排的天狼骑齐刷刷地单膝跪地,放下了兵器,“战神临世,吾等愿降!”
后面的天狼骑见状,一排一排次第跪下,放下了兵器,“战神临世,吾等愿降——”
“战神临世,吾等愿降——”“战神临世,吾等愿降——”潮水般的声音在广场上空此起彼伏,声彻云霄。
一身戎装的女将军处于众将士的中央,她修眉挺鼻,灵眸绝朗,目光坚定而温润,气质清疏如竹,幽丽如兰,却又带着一股狂烈的勇肃之气。她,是战神的后裔,是受战神庇佑的人。
年华俯视众将士,大声道:“归降我者,去开宫门,迎王师入宫!”
“风华大将军有令,打开宫门,迎王师入宫——”天狼骑纷纷道。
“轰隆隆——”沉重的宫门被天狼骑打开,南蛮大军和白虎、骑潮水般涌入皇宫中。
年华拉过一匹战马,将宁琅抱上去,自己也翻身骑上。她带领投降的天狼骑出宫门与白虎、骑,南蛮大军会合。
催马离开前,年华回头望了一眼轩辕楚身首异处的尸体,又望了一眼东方。云天的尽头,茫茫东海之滨,莽莽合虚山中,正是天极门的所在。她没有辜负封父的期望,终于杀死了大逆不道的轩辕楚。师父是否能够释怀,是否能够安心了?他是否能够原谅她当年懵懂无知,年少气盛,为了去见宁湛而逃出师门?她的任性,一定让师父很生气,很伤心……
广场西北的一座角楼上,站着一名身形癯瘦的老人和一名英姿挺拔的少年。他们静静地观望着宫门前的激战,黑色的斗篷猎猎翻飞。看到年华斩飞轩辕楚的头颅,天狼骑跪地请降时,少年感叹道:“师姐真厉害,简直就像是战神……”
封父不苟言笑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骄傲的笑容,“她是老夫一生中最大的骄傲……”
少年不高兴了,“也许,我底垏将来会成为比师姐更厉害的战将呢!”
封父狠狠地瞪了一眼底垏,“你先把阵法练熟了,枪法练精了再说。唉,你是老夫一生中最不成器的弟子了,天资不如轩辕楚,勤奋不如青阳,悟性不如年华,偏偏还懒散……”
“呜呜,师父你不要这么毒舌嘛,真伤人的自尊心……至少,我还有聪明这个优点嘛,连紫石门主都夸我是天下最聪明的人啊!”底垏委屈地道。
“哼!聪明反被聪明误!”封父冷哼一声,甩袖离开。
“师父,等等我——”底垏急忙追上去。
“师父,我们这是去哪里?”底垏问道。
“回合虚山去。”封父道。
“您千里迢迢而来,不去见见师姐么?”
“已经见到了。这一战足以证明她没有让老夫失望,这些年来,她没有愧对武将的荣誉和责任。老夫可以满意地回去了。”
二十年前他救下的女孩,如今已成为了九州第一战将——风华大将军。他的心中有着说不出的满足,高兴,她是他的骄傲,是他一生最出色,最满意的作品。可是,他身为将门宗主,自然也明白为将之苦。为将之人,以武力开疆辟土,以杀戮换取清平,功勋之下,白骨成山,是罪孽之人。因果报应,也在其中。为将之人在鞍马上杀人,最后也会在鞍马上被杀,一身杀孽,不得白头,谁也不能幸免。
封父发出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他能做的事情,只有祝福。祝福自己最钟爱的弟子,能够于残酷的命运中得到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