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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蔚正想走,楼下传来汽车的声音。探头向下一看,强生正从车上下来,正猫着腰把什么东西往里推了推。
吴蔚赶紧提着皮箱下了楼,箱子里装的东西,除了衣服就是书——放假这几天,他得好好看看那些资料。
强生见他下来,叫三溜儿把东西搬到车上,吴蔚摆了摆手,“别装了。你们要是有心,就把这些东西放这吧。这开发区管委一共就这么几个人,这些东西给大家分分。我知道这是咱们的一点心意,心意我领了,东西大家分了。如果你们不愿意分,那我就给村里的五保户送去。”
强生面带怒气,“大哥,他们的是他们的,这些可都是村里人给你的。你就这么给分了,村里人知道了,多伤心哪!不行,这是他们交我的任务,我必须得完成。”
蔺安良正好也下来,看到吴蔚和强生争执,站在一旁听了一会儿,明白了什么意思,上前说道,“吴主任,你就听强生的话吧。这些可都是老百姓的一片心意。我想要还没有呢!”
“是呀,大哥,村里人听说你回家过年,不好意思上你这儿送来,就都送到我家去了。你说你再不要,是瞧不起他们,还是我没把事儿办好?!”
吴蔚惭然。他没想到,蛇仙老百姓居然会给他送来这么多的东西!虽然都是核桃、花生、板栗、炒黑芝麻等农产品,但这里面的情意,吴蔚觉得真是太重了。
强生又从车上搬下一个塑料袋子,扔到蔺安良脚旁,“蔺主任,这是我们养殖厂给工人分的,我留了一份给你。过年给孩子弄着吃了吧。我们的羊都没喂过药,纯生态,绿色的。”
“那怎么行,你们养羊不易……”
“收着吧。今年养羊大丰收了。大哥也有,回家让大妈好好炖烂了,补气养身,老有营养呢。”
看着车上这些东西,吴蔚心里发酸,想了一会儿,挥了挥手,“走吧,强生!”
“哎——这就对了,这才是我们的好大哥吗。你要是不收,村里人还以为你架子大,这些土里土气的东西你看不上眼呢。”三溜儿脸上挂着得瑟的笑,跳上了车。
回到家,俩人帮着把东西全都卸了下来,一股脑全搬进来了家里。吴开明一看,就把脸沉了下来,“小蔚,你当官儿为的是个啥?”
“爸,怎么了?”
“你刚当了一个小破官儿,就大包小裹的往家折腾?这邻居们可都看着呢!别人会说,‘这小子手爪子真长’!这些东西不是咱们家的,也不是你挣来的,你往家拿这干啥!”
吴开明的话,如当头一棒,吴蔚惭愧万分。一旁的强生听了,赶紧解释道:“大伯,你错怪大哥了。这些东西,都是村里人一家一家凑的,给您老补身子用的。大哥可从来不跟谁伸手!”
“那也不行!手爪子长了,招人膈应。你是公家人,平时就得注意点!”吴天明板着脸,生气地扭过脖子不看吴蔚。
“爸——”吴蔚一看吴开明真地生气了,赶紧走到近前叫了一声。
“大伯,这事儿吧,怪我们哥俩。村里人把东西都送到我们家里,让我们捎给大哥。我们就寻思着,这村里家家都受过大哥的好儿,这会儿拿点栗子核桃的也不算啥,都是自家产的,我俩就私自作主,替大哥收了。您老要是熊,就熊我们俩吧。”三溜儿上前,弯着腰对吴开明说道。
“你这孩子!真是不让人省心……”吴开明看着打开的一袋一袋的核桃板栗,确实也没有什么特别贵重的东西,便不再说什么。
“爸,你说的话,我记住了,我的手不会长的。我知道您老特别膈应手爪子长的人,如果哪天您发现我手爪子长了,您给剁去!”
“这孩子,胡说八道什么!掐你嘴巴,大过年的,说这种不吉利话,呸呸呸——”奚蓉花从儿子背上拍了一巴掌,笑骂道。
“百无禁忌,百无禁忌……”吴开明也双手合十,不停地叨咕。
“咱家也没啥东西,稻子倒是打了不少,新鲜的大米。小蔚,你去拿点儿给他们装车上,自家产的大米,香着呢。”吴开明正叨咕着,突然眼前一亮,说道。
“那可不行……”
“兴你们给我们家,我这个老头子给你们拿点东西,反倒不行了?都是家里自己产的,都装点儿,回去看看给大家伙分了,都尝尝。”吴开明眼一瞪,强生和三溜儿都不敢吱声了。
吴开明亲自“押”着仨人,到仓房里往车上搬大米,俩人搬了两袋就不搬了。吴开明又吹胡子又瞪眼,一直搬到十袋才罢休。
“大伯,您这是让我们俩开米店哪?”三溜儿拍拍手,笑道。
“都是家里产的,没啥,都让村里人尝尝。”
……
年三十,听着外面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吴蔚看着守在电视机前看春晚的父母,心里有些发酸。
吴尚本打算回家过年,可是因为有些事耽搁了,改到初三回家。
灯光下的吴开明,刀削斧刻般的脸,让吴蔚不由心疼。他的身体看上去还可以,但吴蔚却深知,癌就像一颗定时炸弹,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爆炸,宣示生命终结。
“小蔚呀,正月里青蓝还来吗?”奚蓉花一边嗑着瓜子,一边问道。
“谁知道呢。我们俩还没商量呢。”
“给她打个打电话问问吧,来的话,我好要个提前量,把东西都准备出来。年前你姐已经把东西都买来了,但那新鲜菜现吃现买才好。”
“嗯。明天我打电话。”
“现在就打吧。给她爸妈拜个年,问个好。”
吴蔚愣住了。给她爸妈拜个年问个好?梅芳要不骂他一顿才怪。他不能告诉父母青蓝他们俩的事儿。
见儿子发呆,奚蓉花抓了把瓜子,放到他面前,又说道,“小蔚,你们什么时候结婚?你爸我们俩这几年攒了俩钱,也不多,准备都给你。你那养殖厂,你爸一直当着经纪,那帮老哥们儿都照顾他,这一年别看没出去跑,钱也没少挣。”
“妈,我不用你们的钱。”
“说什么呢!不用我们的钱,就你那点工资,够干啥?你是不抽烟不喝酒,赶上那些又抽烟又喝酒的,那点钱一个月赶不上一个月花!”吴开明喝斥道。
这次回来,也不知道这老头儿哪根筋搭错了,就跟吃了枪药一般,老跟吴蔚对着干。吴蔚估计,可能是强生三溜儿他们带过来的那些东西惹的祸,父亲已经叨咕好几遍了——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你这老头子,我们娘俩唠嗑儿,你跟这儿吵啥?碍你什么事了!”奚蓉花脸一绷,吴开明马上噤了声,她又转过头对儿子说道,“你爸说的对。你那俩钱留着自己花吧。你爸我们俩也没多大本事,你哥买楼的时候,我们掏了五万。你要是也买楼,我们也掏五万。”
“妈,我不买楼。买楼干什么,我还寻思着调回龙宁,守着你跟爸过呢。”吴蔚伸出长胳膊,把手搭在母亲的肩上。
人都是如此,无论当多大的官儿,走多远的路,母亲,永远是那个让你感到温暖的人。
“听着就是没出息的话!我和你妈用得着你养吗?!莫说我们还干得动,就是干不动了,也用不着你伺候!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你应该往市里、省里走,怎么还往回缩了?回龙宁来,没出息!”
吴蔚汗颜,他真没回龙宁的打算,就是为了让父母高兴而已,现在倒好,成了父亲打击的对象。
母亲慈爱地拍了拍儿子的大手,“别听你爸的。你爸今儿吃错药了。你得买楼,看着合适的就买。青蓝是大户人家的孩子,人家肯跟你好,已经是你的福气了。咱们小门小户的,别让人受了委屈。”
“妈,你放心吧。我们俩的事儿,你们不用操心。”
“我不操心谁操心?指着你自己操心,还不得等到三十岁?”
“三十结婚不更好吗?现在,谁还那么早结婚。”
“你等得了,青蓝等得了吗?我们盼着抱孙子,亲家也盼着抱外孙呢!”
吴蔚冷汗直流,爹妈的思维,跟他真不在一条线上,怎么会想到这么远?不过,母亲说的倒是事实。
说归说,吴蔚还是没有打这个电话。这个时候,正是一家团聚的时候,如果青蓝接他的电话,被她母亲堵个正着的话,他们家的年都过不好。
年三十守夜,守着守着就睡着了。直到午夜钟声敲响的时候,吴蔚才一阵阵的鞭炮声给惊醒。
除夕——除去一年的最后一个晚上。
周而复始,万象更新。
初一,吴蔚到各家去拜年。正往小叔家走的时候,接到了赵亦铭的电话。
刚说上两句拜年话,吴蔚就觉得这小子的情绪有点儿不太对劲,急忙问他怎么了。
“我在平泽过年呢。”
“我知道。怎么,孤独了?要不,你来我家吧。好歹有个人给你做饭。你也真是的,大过年的不回家!”
“吴小蔚,你先别埋怨我。老赵给我打电话了。”
“是不是叫你回家过年?”
“不是。就问问我好不好。你说,他是不是不拿我当儿子了?居然不提让我回家过年!”赵亦铭怒声说道。
吴蔚可以想像,现在的赵亦铭正窝在他的宿舍里,拿着手机,盯着房顶,瞪着一双大眼睛,可能,身边还有几个空酒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