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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盛世才紧张地握住医生的手,问道。
医生摇了摇头,“人已经走了。”
“中山——!中山——!!”吴蔚跪在地上,仍然抱着管中山,泛红的眼睛,已是泪如泉涌……
“吴县长,中山已经走了……呜呜……”窦国兴也哭了。
旁边过来几个人,想要把管中山抬走。吴蔚一动不动,仍然跪在地上,不肯撒手。
他是救他而死的!没有他那一推,现在躺在这里的,是他!
“你们轻点儿,他会疼的!”吴蔚嘀咕了一句,整个人像是已经傻掉一样。
现场的人似乎已经忘了,巨大的土石方下面,还有人等着去救!
“钩机!铲车!!所有的人,马上各就各位!无关人员远离现场!!立刻、马上!!”吴蔚血红的眼睛,像一头暴怒的狮子,吼道。
没有人违背他的命令。所有人按照他的指令,马上动起手来。
吴蔚盯着已经被盖上白色被单、毫无生机的管中山,心头的钝痛让他恨不得一头撞向山体。可是,他知道,他还有任务没完成,他来柴岭沟的使命,是救出被压在下面的人!
夜晚来临,现场拉起了临时照明电,巨大的土石方已经被挖掉了一角。
盛世才已经回去了。管中山被送到了殡仪馆。
一整天,吴蔚滴水未尽。自从山坡上那块巨石滑落,吴蔚就下了命令,除了大型机械,所有人不得靠近,特别是土石方两侧。
人歇机器不歇。——这是吴蔚定下的规矩,交通和建设部门调来了一批特种机械作业能手,不停地挖。
第二天早晨,第一具尸体被挖出来了,人早已没了声息。
等在现场的家属一片哭声,接下来是一阵打闹。家属们奔向四把叉,愤怒地跳骂,指责……
四把叉学奸了,任凭人们怎么骂他,他都低着头,一声不吭。
头天晚上,他就想溜走,吴蔚让警方控制住了他。这是他的矿,需要追究他的责任。
冷栋梁和聂海金一直在现场,谁也没敢走。副书记高铁新和县委常委、办公室主任万海泉也赶了过来,说是受盛世才委托,前来配合吴蔚工作。
吴蔚简单把情况介绍了一下,“矿主已经让警方控制起来了。同时,我已经打电话给法院,请他们马上冻结柴岭沟铁矿和矿主郝为米的账户和他的财产。高书记,您看,您还有什么指示吗?”
“挺好。吴县长,你做得很好,各方面都已经考虑到了。盛书记指示,成立一个善后处理小组,你来任组长。”
“我?”吴蔚指着自己的鼻子,他有些看不懂这个盛世才了,想了想,说道,“这个,不太合适吧。有高书记你在,我一个副县长,怎么能越俎代庖呢?”
“这是盛书记的意思,咱们还是执行吧!我和海泉主任协助你。”高铁新的派摆得还挺大,不冷不热的。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吴蔚无话可说了。他知道,救援只是个开始,接下来的事情会更多,也更加令人头疼。
“你是吴县长?你管这个事儿呢?”一个穿着邋遢的农村女人走到吴蔚面前,拉住他的衣袖,问道。
吴蔚点点头。他记得她,这个女人就是刚才被挖出来的男人的老婆。
“大姐,什么事?”
“什么事?这还用问?我们当家的没了!你让我们孤儿寡母的怎么办?赶紧赔钱吧,赔了,我们好把他葬了。他死了,是他命不好,没能耐才到这个吃人的矿上干活儿!”这女人说道。
“这样吧,大姐,你先稍等一会儿,我们得商量一个赔偿办法。”
“啥时候商量出来?”
“你看,大姐,赔偿方面的事情不是一个人能说了算的,国家有规定标准,这个只有专业的才懂,你稍等,我们现场研究。行吗?”
女人见吴蔚的态度挺好,一点也不像平时见到的领导那样板着脸子,便哭着说道,“那你们快点!我们孤儿寡母的,不容易!不能人没了,钱也看不到!”
“放心吧,大姐,我叫吴蔚,有事儿你来找我就行了。”这种情况下,吴蔚也只能默默地看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女人,再次扑到白被单上,放声恸哭。
高铁新看来处理这方面的事情很有经验,来的时候已经把县政府的法律顾问和法制科的人带了过来,已经拿出了按照法律规定计算出来的赔偿数据。
吴蔚一听每个有死亡人员的家庭只能得15万多一点儿,不由摇了摇头,说道,“这样吧,先预付每个家庭3万。这笔钱先由矿上支付!”
“那……好吧!”万海泉同意了。高铁新没说什么。这个命令就这样执行下去了。
“对了,万主任,这里的情况向市委报告了吗?”
“还……没有。”万海泉的目光不敢直视他。
“为什么?”如此重大的安全事故,为什么不上报?吴蔚的话没有问出口,只希望万海泉能有个明确的答案。
“这个……”
“吴县长,这是盛书记的意思。”高铁新白了吴蔚一眼。
吴蔚噎了回去,心想,这件事情早晚会传出去,瞒,能瞒得住吗?上面对这种事情,瞒报是要追究责任的!
“快!快……这里又有一个,挖出来了。”突然,一个声音叫喊起来。
吴蔚不及细想,赶紧跑了过去。高铁新没有动,万海泉向前走了两步,看到高铁新没动,又退了回来,与高铁新并肩站到一起。
“怎么样?人怎么样?”吴蔚拨开众人,走了进去。
“唉——!”吴蔚长叹一声,只见这个男人趴在地上,哪里还有一点声息?!
悲恸的哭声,愤怒的叫骂,呢喃的无语,空洞的眼神,如雨的眼泪,生死的离别再一次上演。
上午挖出两具尸体以后,整个下午、一个晚上,再也没有进展。
随着机械不停地轰鸣,所有人都知道,有人生还的可能性越来越小。
“高书记,是不是要成立一个事故调查小组?这些家属,都想要一个说法。这些人,不能死得不明不白。”吴蔚过来向高铁新建议道。
高铁新瞟了吴蔚一眼,“吴县长,咱们只负责现场救援,至于事故责任调查,县委会有安排的。”
吴蔚不说话了,默默地回到现场。
管中山的死,对他的打击很大,支撑他留在这里的,是对有人生存的一种渴望。如果在他的指挥下,哪怕有一个人一息尚存,他也觉得对管中山是一个交待。
可是现在,两具尸体挖出来,他和现场所有人一样,倍感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