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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量脚做鞋
刘满枝很快拿出两双皮靴子，黑色，半筒，能包住脚踝，前头有抽绳。
“正阳、正海，你们快来试试，我男人脚大，应该能穿，如果松了，绳子可以抽紧，里头再帮你们塞些乌拉草，保管能穿。”
皮靴子是牛皮的，底下是橡胶底，半圆头，鞋皮面擦得锃亮。正阳接过鞋，仔细一瞧，不由惊喜笑道，“嫂子，这鞋挺贵的吧，还是用麻线上起来的，比胶鞋好，耐穿。”
他脱了解放胶鞋，穿上皮鞋，一踩地，蹬了两下。
“大小正合适，鞋帮子有些松，把鞋带系紧就好。”他蹲下系好鞋子，在室内来回走了两趟，“正正好。”
正阳人高，手长脚长，手掌长脚掌长，穿牛庆阳的鞋，鞋码子正好，偏瘦，抽紧鞋带也就不碍了。正海矮了一号，鞋子宽度倒差不多，长度里大出一截。刘满枝给他前后头满满塞了乌拉草，不算太合脚，可比原来的胶鞋暖和多了。
“嫂子，这两双皮鞋得买上十多块吧！”正阳露出白牙，笑得如同个大孩子，“谢谢大哥和嫂子！”
“谢啥呀，这鞋是娃他爹自已做的，当时就去集市上买了两块牛皮，和这鞋底子，没花几块钱。”刘满枝摆着手笑道，她伸伸脚，“呶，还有我的鞋，我两个娃的鞋，全都是他做的。穿着也合脚，除了样子丑点。”
自已做的！木英惊讶，她看向牛庆阳，这男人竟还会做鞋。她可知道，皮鞋要做得合脚，还是挺讲究的，上辈子，君宝后来不就到了皮鞋厂工作，剪皮子，连上鞋都没捞到，剪得手指上血泡变成硬硬老茧。
“哪里丑了，好看得很。”正阳对着牛庆阳赞道。
“自已做的。”正海惊呼起来，“大哥还会这手艺啊！”
“自已瞎琢磨的，当兵时废鞋，没几个月就能穿坏一双鞋。正海，如果你不急着回去，这双鞋我可以帮你改小一些。”牛庆阳笑起来。
他握在拐杖坐在炕沿上，许是当兵多年养成的习惯，身子挺得笔直，双目有神，军人的威武之气已溶进他血液，一笑起来，眼角又堆满深深笑纹，看着憨厚又和气。
他空荡荡的裤腿，乍一看，令人心惊，心惊过后忍不住心疼，可再一相处，心疼是他最不需要的东西，他是个军人，他的身体残了，可他军人意志并没有残，凛凛生威，不可侵犯。
“好啊，好啊。”正海欢笑起来，“大哥，麻烦不？”他飞快脱掉鞋，递了过去。
“有啥麻烦的。前后头修掉一些，重新上起来就是。”牛庆阳接过鞋，看了看，再看看他脚，比划一下，笑道。
“你们这样喜欢，他高兴呢，本还嫌着无聊。”刘满枝笑道。她站在炕头望向他，眼神柔柔，带着仰慕，光线照亮她的脸，如同蒙上一层光，连那些个黯淡的黄斑点子，随着她的笑开，都欢快跳跃起来，她的笑声响亮，搅得石屋内的空气，欢悦悦热闹。
木英心头感动，她微笑着拿出小本子，写下，大哥有这手艺，就把他用起来吧，添一台做鞋的缝纫机，再购些皮子、鞋底子回来，去集市上给人量尺寸做鞋。
等生意上门了，以后还可以在家做。
正阳见她写字，知她有话讲，走过来立在她身后看去。木英写完，他已笑起来，伸手摸摸她脑袋。
那只手又暖和又温柔，直揉到她心里头。
“大哥，嫂子写啥？”正海望过来，笑道。
“我媳妇说，让大哥添置一台做鞋的缝纫机，去集市上给人量尺寸做鞋。”正阳跨出一步，对上牛庆阳，朗声说道。
“给人做鞋！”刘满枝稍愣过后，大喜，她一拍大腿，“娃他爹，这么好的主意我们以前咋没想到呢！你手不坏，正可以给人做鞋啊，又用不上脚。”
牛庆阳摸摸鼻子，很是不好意思起来，他连连摆手，“自家穿，也不会嫌弃，给别人做，那是两码事，不成的，不成的。”
“大哥，有啥不成的。我们都看着很好呢！”正阳笑，“我就很喜欢，正海，你说。”
“我也喜欢，就是有些大了。”正海抓抓脑袋，老实道。
“哈哈，所以要量尺寸做啊！”刘满枝坐到他身边，“我把你以前做的鞋都翻出来，挑两双好的，放在摊子前当样子，如果人家看得上，想要，那就来找你，如果看不中，人家也不来了，这不是你情我愿的事嘛。我觉得这个主意真是好！娃他爹，就这样定了。”她拍拍他胳膊，双眼亮晶晶望住他。
“真成？”牛庆阳望着她，迟疑。
“成！”刘满枝重重点头，“以后家里又要你当家了。”
许是最后这句话，打动到牛庆阳心底，他一点头，“成，明天就准备起来。”
正海摸摸脑袋，“嫂子，我来北边，还想带些皮子啥的，北方的特产回去，你能给我介绍介绍吗？”
“成啊，成啊，等下嫂子就带你们到集市上去，你们看中啥就买啥。”刘满枝笑声越发清亮起来，“正海兄弟，你钱可带够了没有啊！”
正阳牵起木英的手，攥在手心里，那只大拇指啊，轻轻地，一遍遍摩挲。他的丫头虽不能讲话，可有一颗金子般的心！
刘满枝高兴，扶着牛庆阳回了前头，又去院里子抓了只鸡，杀鸡拔毛，做起饭菜来。
牛庆阳坐在炕席上，面前摊着一堆皮子，他挑挑拣拣，看哪块都好，大的做大人鞋面，小的还可以做娃子鞋面。再小的还可以做个搭扣子。
“爹，你又要帮我做鞋了吗？”小英子捡出一块淡黄色的皮子，“爹，我要这个颜色的。”
“好，给你做这个颜色。”牛庆阳接过这块皮子，放到一边，“爹给你做双单皮鞋怎么样，上面用个搭扣的。”
“好看吗？”小英子歪着脑袋问。
“好看，肯定好看。”牛庆阳轻快笑道。
“好，那就做单皮鞋。”小英子咯咯笑起来。
“爹，爹，我也要。我也要。”虎子凑过来，依到他怀里，奶声奶气说道。
“你要啥？”牛庆阳抱住他，大笑起来。
牛红虎望望他姐，努力想着她说的，终于嘣出一句，响亮回道：“我也要单皮鞋。”
“好，好，都做，都做。”
牛庆阳的笑声洪亮而欢快，和着两道稚嫩的声音飘进刘满枝耳里，她停了手，侧过脑袋细细听着，听了好久，舒口气，咧开嘴巴慢慢笑起来。
牛嫂子说，几根柴禾不费钱，买了还可以还她。正海马上去抱了一大捆回来，蹲在外头的火炕灶眼处烧起炕来。
木英烧着里头的两口灶，放了满满两大锅水。屋子好久不住人，都要擦洗一遍了。
正阳洗过水缸，连跑几趟，把水缸灌满了。他站在水缸前，盯着晃动的水面眼儿不眨。
木英奇怪，走过去推他两下，咋了？
正阳一把抱住她，声音哑哑，低落道，“英子，我都不能天天给你挑水！”
木英双手搂上他背，轻轻拍抚，靠在他胸前摇了摇头，她不怕苦，不能见他才苦呢！这辈子，一点都不苦！
桌椅板凳，脸盆架子，灶台墙壁，炕席箱笼，木英一点点擦得干净。还有两扇大窗户，她站在炕上，一块块玻璃细细抹过。
她停手，透过玻璃看出去。正阳脱了外面的军服，穿着件套头毛衣，正使劲铲雪。屋门前已被他铲开一大块，露出平整的泥土地来。
他铲子挥下，再用右脚一压，铲柄往下，就铲起一整块雪来，手儿有力扬起，雪块飞散开，在空中滑过一道弧线，纷纷扬扬落到大雪堆上。
他动作舒畅，肩膀一下绷紧，一下松开，看似很轻巧，实际又有力。木英凑在窗户上，啧巴两下嘴巴，她的正阳真壮实啊！
转过来，看我，看我，木英心中轻轻喊，她手指贴上玻璃，顺着他的身影慢慢滑过，他的头型很好看，剪这样寸长的头发更英气了，长长的胳膊，还有手指头，她都好喜欢，再往下，饱满微翘的屁股……
木英捂上脸，她不知她竟会变得如此渴望，渴望他的眼神，渴望他的碰触，渴望他的怀抱。她分开一个指缝，再偷偷看去，却撞上他清亮的眼睛，他柱着铲子，用手抹了把汗，好暇以整望住她。他慢慢笑起来，眯缝着眼睛，一口白牙闪闪亮，他把手举到面前，对住她，五指张开，再合拢，虚空抓了两把。
木英瞬时明白，一下脸色通红，她忙转身，听着屋外传来正阳哈哈大笑声。
晌午，正阳三人被牛庆阳一家邀请去吃饭。两张炕桌拼起来，几人围拢，热热闹闹吃了顿丰盛的晌午饭。
“跃进街走过去三十多米就是个菜场，平时买菜都够了。”刘满枝介绍道，“车站边的那个大集市，东西就丰富了，你们想要的皮子，山货都有的卖。”
“嫂子，那日用品什么，木盆子，暖水瓶这种东西也在那儿买吗？”正阳问。
“都有，那儿都有，米粮全都有，你们出来带粮票了吗？”牛庆阳问，“如果没有，我家还有些，拿去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