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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玄越果然一大早被宋妈妈领着来给她请安。
他对宋妈妈还很忌惮的样子,远远跟着她身后进门。
顾锦朝问他吃早膳没有,陈玄越摇摇头。
宋妈妈苦笑:“……早膳是包子、黑米粥和腌笋。九少爷不肯吃。昨晚是焖肘子、拌豆芽和米饭。九少爷也不肯吃。奴婢发现他半夜起来拿糕点填肚子。”
顾锦朝只能问陈玄越:“那你想吃什么?”
原先也没发现他挑食啊!
陈玄越却不说话,站在原地茫然地看着她。
顾锦朝让小厨房做了一碗面上来,陈玄越抱着面碗很快就吃完了。小厨房又送来一盘小笼包,陈玄越也没有嫌弃,吃得打饱嗝。抱着肚子坐在门边的杌子上休息。
顾锦朝才发现自己真是养了条小狗,养熟了还不肯吃别家的饭!
她苦笑,估计这孩子被关怕了,现在有点不正常。
俞晚雪过来给她请安,看到蹲在门口的陈玄越吓了一跳。陈玄越现在穿得簇新,洗得干干净净的,又长得好看,只要不犯傻还是很有世家少爷派头的。
陈玄越看了她一眼就低下头。丫头给俞晚雪挑了帘子。
天气越来越冷,屋子里刚烧了炭火,锦朝正在嘱咐孙妈妈给三房各处送银霜碳过去。陈玄越那里也不能落了。俞晚雪给她行了礼,让丫头把自己带的笸箩打开:“母亲,我给孩子做了两个肚兜,您看看合不合眼。”她笑着把两个孩子巴掌大的肚兜递给顾锦朝。
一个大红色、一个明黄色,外层是缂丝的,里层是潞绸的。绣的是鲤鱼和并蒂莲。
“绣得真好看,”鲤鱼活灵活现,并蒂莲花瓣层层叠叠,绣工很不错了。顾锦朝笑着让采芙收起来。又问她,“你今日倒是来得晚,多睡些时候也好。”
俞晚雪是很守规矩的人,她来迟了应该是有原因的,顾锦朝并不想计较。
俞晚雪心里不知道该怎么说。她苦笑着道:“就是想给母亲赔罪,昨夜睡得太晚了,起来的时候都日上三竿了……”
顾锦朝喝茶淡笑不语,小年轻总是嫌良宵苦短,她总不好过问。
“你早日为七少爷生一男半女也好,七少爷的几个哥哥都有孩子了。”顾锦朝安慰她。
想想她年纪轻轻,做人家婆婆还是不容易。自己的孩子都没有出世……又很快要当祖母了!
俞晚雪顿了顿。
昨晚她等了陈玄青大半夜,他才从外院回来,看到她还没有睡,陈玄青皱了皱眉问:“……你为什么不先睡了。”
俞晚雪柔声说:“妾身没等到七少爷,怎么能先睡,岂不是失了妻子的本分。”
她又服侍他洗漱换衣服,俞晚雪才听到他淡淡地说:“下次别等了。”
听到他冷淡的声音,俞晚雪心里忍不住觉得难受。他先上了床,而且很快就闭上眼睛了。俞晚雪却一直看着承尘,忍不住觉得鼻酸。
但这都是做妻子的本分,哪里有质问丈夫的道理。俞晚雪深受三从四德的教导,绝对不敢忤逆丈夫。
陈玄青待她很尊敬确实没有错,从不叫通房侍寝。两人房事之后也不叫大丫头伺候。但是除了尊敬,陈玄青却显得格外冷淡,前些日子还算温和,特别是这两天……
她想的成亲后的伉俪情深,不过是同床异梦而已。
也许两人还很陌生,时间长了总会好的吧。俞晚雪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她总不能因为丈夫对自己太冷淡,就要向婆婆哭哭啼啼的吧!
况且顾锦朝虽然是婆婆,但她毕竟还年轻,俞晚雪也觉得难以启齿。
总比别人嫁了之后侍奉个花心好色的丈夫,再加一个处处刁难儿媳的婆婆好吧!俞晚雪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昨夜睡不着,就连夜把肚兜给赶完了,等着第二天到婆婆这儿来说说话。
两人说了会儿话,带着陈玄越一起去给陈老夫人请安。
现在看陈玄越已经算是乖巧了,陈老夫人也很欣慰。
等到晌午锦朝才让宋妈妈带他回去,下午他还要学识字。宋妈妈问她陈玄越不吃饭的事,顾锦朝道:“他就是觉得不安全而已,这没关系。他要是再不吃的话,放饭菜的炕桌就不要撤走,他饿了的时候自己会拿来吃的。”
宋妈妈点点头,叹了口气:“九少爷原来也不知道过的什么日子……”
她倒是不觉得陈玄越麻烦,就是觉得他可怜而已。
顾锦朝下午回了木樨堂。
她这时候已经在准备青蒲的婚事了。
她让人把她四鱼胡同里面的一出三进的宅子收整干净,挂了红灯笼,准备明天就让青蒲先迁过去住着。等到了时候胡进就上门来迎娶她。
从陈老夫人那里回来,丫头们就已经在帮着青蒲收拾东西了。
她屋子里架子床的被褥、罗帐都收起来了。几个顾锦朝给她的花瓠还放着没动,丫头们在帮她收拾妆台里头的东西。妆台的小匣子里……金的银的绢花的都有,满满的一匣子。帮着收拾的小丫头们都羡慕得很,拿着左看右看,问她:“这个佛手玛瑙的金簪多好看,青蒲姐姐平时都不戴!”
桌上已经堆着几个打好的包袱。
青蒲笑了笑,夫人赏她她就收着,不然夫人会不高兴的。自己又不喜欢用,就当存的全是夫人对她的好。想到以后就要离开顾锦朝,她心里还是很不舍……
顾锦朝特意去了后罩房,把青蒲吓了一跳:“夫人,后罩房里不干净……您怎么过来了!”
众丫头忙给她请安。
顾锦朝看到她眼眶微红,轻轻地说:“我来帮你看看,这有什么干净不干净的。”
青蒲陪她度过那段最艰难的日子,是她最看重的丫头。嫁就要嫁得风风光光的。
锦朝见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跟青蒲说:“……等一会儿,你坐马车去四鱼胡同,绣渠也过去陪你出嫁。四鱼胡同那边,我已经让罗掌柜打理好了。这亲事的准备也全由他负责,一定办得妥妥帖帖的。”
绣渠走了,那顾锦朝身边不就剩下采芙一个大丫头了。青蒲连连摇头:“夫人,奴婢一个人足够了,您的人也不够使唤的……”
顾锦朝笑着说:“出嫁怎么能没有人陪着,你就安心等着出嫁就好了,别操心这些……以后再和胡进一起来看我,就是人家的媳妇了。”
到时候,别人就要叫青蒲一声胡进家的了。
青蒲抿唇笑了笑,眼眶却更红了。她深吸了口气:“夫人放心,奴婢一定回来给您请安。”
到了下午,婆子帮着青蒲把东西搬去了影壁。绣渠陪着青蒲走了。
顾锦朝打算给青蒲八十两银子的添箱,再给她置办一些衣柜、床、被褥之类的陪嫁。凑足十二担的嫁妆,十二担子实实的嫁妆在乡下已经很多了。
采芙去送了青蒲回来,顾锦朝打趣她:“以后要嫁你的时候,也这么办!”
采芙再过两年也要放出去了。
采芙笑了笑:“奴婢宁愿就嫁在陈家,随便个小厮都行……免得要和您离别。”
采芙是她身边最漂亮也是最聪明的丫头,一向看什么都透彻。顾锦朝但笑不语,不过等青蒲嫁出去了,她的大丫头难免就少了,她打算提拔雨竹做大丫头。
只是雨竹这小丫头虽然聪明,却太活泼了。
顾锦朝嘱咐采芙:“以后多带着雨竹,这丫头磨练一番能堪大任。”
采芙点头:“您放心吧,这丫头现在照顾您的花房,已经有耐性多了。”
一会儿佟妈妈带了九月的账本进来给她看。
顾锦朝看了一会儿账本,吩咐丫头把自己的被褥收拾了,打算住到东次间去。
……
陈三爷从内阁出来,江严立刻给他披了件大敞。
浙江的税银核算亏空,吓得浙江布政使连夜赶赴京城述职,今天已经谈论了一整天,也没有个结果。
陈三爷下了台阶,他的马车就等在旁边。
“陈大人。”身后突然有人喊了一声,陈三爷拢好大氅回头,看到是新任内阁阁老范晖。
范晖比他长几岁,但还是很年轻,根基不稳。他长得一般,不过面容白净,看上去很文弱。他笑着向陈三爷拱手:“陈大人留步,范某想请大人小酌一杯,不知陈大人是否赏脸?”
陈三爷微微一笑:“已经太晚了,范大人想请陈某喝酒,可是有事想说?”
范晖连忙摆摆手,走近了过来,似乎有点难以启齿地低声说:“是范某刚到内阁,各方面都不熟悉……想请教陈大人一些问题,范某可是虚心求教,还请陈大人赐教啊。”
内阁之中又出来一个身影,随从很快给他披上斗篷,他从屋檐的阴影下走出来,微笑着道:“九衡,这么久了还没走啊?”穿仙鹤纹右衽圆领袍,中等个子,眼狭长明亮,正是张居廉。
范晖正想说话,陈三爷笑着打断他:“是范大人想请我喝酒。”
“哦,”张居廉笑了笑,看着范晖道,“范大人不知道咱们陈三爷是不会喝酒的吗?”
范晖脸色一白,慌忙笑了笑,附和道:“我倒是今天才知道,得罪陈大人了!”
陈三爷道:“怎么算得上得罪呢,下次范大人请陈某喝茶就是了。”
范晖说一定一定,陈三爷就向张居廉告别,上了马车。
上了马车之后,陈三爷脸上的笑容立刻沉了下来。江严心中一紧,忙问:“三爷,怎么了?”
陈三爷淡淡道:“那个范晖是长兴候的人。”
江严十分惊讶,陈三爷是怎么知道的?
陈三爷提点他:“他无缘无故,找同为阁老的我请教什么问题!”
江严听后才觉得不对,再仔细一想才隐隐明白过来。
范晖和陈三爷私底下说话,被张居廉看到,会以为陈三爷背着他结党营私,从而产生忌惮。而范晖当上阁老,他们当时以为这人是走了大运,现在一想……
长兴候势力如果想让他们的人入选,会怎么办?
他们断断不会明里暗里支持自己的人,而是毁坏对手的清誉。季秋平的侄子和长兴候牵涉了,季秋平进不了内阁了,那现在进来的不就是真正长兴候的人了。
江严愣了一下,才问:“那您说,张大人知道吗?”
陈三爷闭目养神:“不知道,他要是知道的话,就不会放任范晖留在内阁了。”
虽然是长兴候的势力,但是范晖人微言轻,根本构不成威胁。他只是需要好好想想,怎么利用好这个人。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