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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的圣旨在大年初二便发了出来。柳乘风升任北镇府司北通州千户,老霍升任烟花胡同百户所百户,王司吏赐飞鱼服,以示恩宠。
小小一个百户所,竟是连续有恩旨下来,也算是大开眼界。
这件事已经被不少人关注,毕竟大年初二,按道理,朝廷是不办公的,就是宫中,此时也不会去处理什么公务,偏偏在这个时间发出旨意,有点儿耐人寻味了。
老霍从前只是个游离在边缘的小校尉,如今先是总旗,随后又是百户,一年功夫不到连升两级,可以算是功德圆满。
更何况这烟花胡同百户所的百户,油水最厚,实力最强,便是内西城的千户有事也只能和他相商,不敢直接向他下命令,其显赫可想而知。
谁曾想到,这么个胆小如鼠的家伙自从跟了柳乘风,竟是一下子发迹,这锦衣卫上下都知道老霍的底细,这时候除了羡慕还是羡慕。
老霍任这百户,柳乘风是放心的,老霍人厚道,虽然胆小,但是他所要做的就是按着柳乘风的既定办法来维持局面而已,萧规曹随,未必需要他有什么本事,只要能按部就班就不会出差错。
至于王司吏,虽然没有升官封爵,可是一个百户所的司吏能获得如此殊荣,这面子却是顶天了,宫里头虽然没让其升官,可是却透露出了一个信息,只要好好地做,将来迟早要大用。
王司吏到了年初二接过旨意之后,就和老霍一起来温家这边拜谒柳乘风,说是拜谒,倒不如说是来致谢的。
柳乘风见陈泓宇没来,心里颇有些失落,便叫了一个温家的下人去请,一面又招待老霍、王司吏。
柳乘风眼看就要离京,虽说北通州距离京城不远,一日就可往返,可是有些事还是要给老霍和王司吏交代一下,又少不得慰勉几句,告诉他们要好好做事,烟花胡同百户所庙儿虽小,却是大有可为。
老霍喝了两杯酒,便是老泪纵横,他这一辈子实在坎坷,混了二十多年,从小校尉熬到了老校尉,莫说百户、千户,连寻常的校尉都瞧不起他,原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过了,谁知道能有今日,在他看来,只这百户一职就足以光宗耀祖。老霍不是什么野心勃勃的人,属于那种小富即安的类型,这一哭,免不得被柳乘风取笑几句。
临走时,老霍狠狠地跪在柳乘风的脚下,道:“大人,卑下往后一定尽心竭力,为大人打理好烟花胡同百户所,不给大人丢脸。”
柳乘风连忙将他扶起,正色道:“是为皇上打理这百户所。”
他虽是这样说,其实心里也知道,老霍这是向自己输诚,是告诉柳乘风,虽然柳乘风升任去了北通州,这百户所却还是以柳乘风马首是瞻。柳乘风心里很满意,或者说,他本身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王司吏深深地看了柳乘风一眼,问柳乘风道:“大人打算什么时候去北通州赴任?”
柳乘风沉吟片刻,道:“时间仓促,只怕在京城里待不了几天,初六初七就要启程。”
王司吏深深一揖,道:“大人保重。”
柳乘风拍拍王司吏的肩,道:“王司吏也要保重,其实以王司吏的功劳,便是升任百户甚至调入经历司也算不得什么,只是百户所这边得有人看着,你和老霍都是我最信任的人,因此我起了私心,才向皇上要求暂时不必升迁……”
柳乘风的话还没说完,王司吏已经感激地道:“大人栽培,学生宁愿在百户所里为大人鞍前马后,学生明白大人的意思,没有怨言。更何况学生得了钦赐飞鱼服,已是宫中天大的恩德,岂敢再求什么升官封爵?”
柳乘风却是摇头,正色道:“话不是这么说,人总是要有些志向才好,将来若是有机会,王司吏迟早是要飞黄腾达的。”
这一句话算是给了王司吏一颗定心丸,王司吏感激地道:“大人,学生有个不情之请。学生的儿子已经调入了百户所,可是他毕竟没有经历过什么世面,因此学生斗胆,大人这一次去北通州赴任,请让犬子跟在大人身后,也好有个照应。”
柳乘风皱起眉,似在犹豫,良久之后才道:“王司吏,你可知道此去北通州……”
王司吏毫不犹豫地打断道:“学生知道,正因为如此才想让犬子跟在大人身边,大人知遇之恩,学生无以为报,若是犬子当真遇到什么危险,这是命数。可要是能活下来,至少总能博个前程。”
柳乘风吁了口气,道:“你的心意,我明白了,好,我答应你。”
送走了老霍和王司吏,柳乘风并没有急着回自己的院落去,而是到书房坐了一会儿,片刻功夫,门子来禀告道:“姑爷,陈总旗来了。”
柳乘风淡淡地道:“把他叫来书房。”
片刻功夫,陈泓宇便醉醺醺地来了,见了柳乘风,还是恭恭敬敬地行了礼,道:“卑下见过大人。”
陈泓宇很不爽,或者说,心里有很多抱怨,他和王司吏、老霍都是柳乘风身边的人,老霍胆子小,说起来每次出事的时候,陈泓宇都冲在最前,他是最肯为柳乘风卖命的一个,而王司吏则是在幕后,可是不管怎么说,陈泓宇原本以为柳乘风怎么也会给他一个前程,这倒不是他热衷什么名利,只是老霍都做了百户,王司吏也钦赐了飞鱼服,唯独他什么都没有,这心里的滋味实在不太好受。
听到了圣旨出来的消息,老霍和王司吏邀他一起来温府见柳乘风,陈泓宇却不肯来,独自跑到家里喝酒喝得醉醺醺的,要不是温家这边派人来请,他是绝不会来的,倒不是说对柳乘风有什么怨恨,只是觉得心里不平衡,不舒服。
不过见到了柳乘风,出于对柳乘风一贯的敬畏,陈泓宇的酒一下子就醒了一半,乖乖地站在一边,大气不敢出。
柳乘风手里捧着一本书看,只是朝他点点头,也没有说话,仍旧看书。
书房里很是沉默,这种沉默让陈泓宇的冷汗不自觉地从额头上冒出来,呼吸也渐渐加重,剩下一半的醉意也都消散了个干净。
良久,柳乘风才慢慢地放下书,抬起眼皮子看了陈泓宇一眼,道:“陈总旗,坐下说话吧。”
陈泓宇捡了个座位欠身坐下。
柳乘风问他道:“怎么,喝酒了?”
“是。”陈泓宇小心翼翼地回答。
柳乘风微微一笑,道:“过年过节,难免要喝几杯水酒助兴,这原本也没什么,不过酒喝多了容易误事,往后还是少喝一些的好。”
陈泓宇道:“是。”
柳乘风又笑着道:“怎么今日这么没精打采,连说话都懒洋洋的?”
陈泓宇沉默,实在不知该如何回答柳乘风,其实他心里憋了一肚子话,就是想问问,自己为柳大人鞍前马后,柳大人为何这样有失公允?
只是这些话,陈泓宇不敢说,只能以沉默应对。
柳乘风吁了口气,道:“怎么?心里有气,觉得愤愤不平?”
这一句问到了陈泓宇的要害,陈泓宇心里憋屈,忍不住道:“是。”
柳乘风便道:“来,说说看,为何愤愤不平?”
陈泓的火气一下子上来了,借着几分酒劲,大起胆子道:“大人,卫所里头,卑下算是尽心尽力的,卑下也自以为是大人的亲信,平素大人对卑下也不错,卑下心里感激,可是这一次,大人向皇上给老霍求了百户,给王司吏求了飞鱼服,可是卑下却是什么都没有,倒不是说卑下稀罕这个,只是大家都为大人效力,别人光鲜,卑下却是如此寒酸,将来还有什么脸面去见下头的兄弟?”
柳乘风淡淡地笑起来,道:“还有吗?”
陈泓宇摇了摇头,道:“没有了,卑下只是求个公道而已。”
柳乘风抚着案牍,沉默了一下,随即道:“以你的功劳,随便放在哪里,也该是个百户了,可是我并没有向陛下推荐,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柳乘风自问自答,先是叹口气,随后才继续道:“论胆量,你比老霍要大,就是比办事,你也和王司吏不遑多让,在卫所里,你的威信不小,不少弟兄都听你的话对不对?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没有向陛下举荐你,这是因为我有点儿私心,这一次去北通州,身边要有个用得上的人,你现在就算是举荐,至多也不过是个百户而已,北通州那边,我希望你随我去,可是又不希望陛下敕封你为北通州百户,因为这样,你往后就要一直留在北通州了。”
柳乘风的话说得很明白,这一次去北通州,柳乘风不会呆得太久,他希望陈泓宇随他一起去,一个总旗的身份,多少还可以带有一些随意性,可是一旦封了百户,将来等柳乘风回京,再将陈泓宇调回京中,就有点儿棘手了。
陈泓宇听了柳乘风的解释,一下子呆住了,过了一会才期期艾艾地道:“大……大人是这样想的?”
柳乘风微笑道:“不过我也有对不住你的地方,这北通州是龙潭虎穴,这一去是生是死都不知道,我却自个儿拿了主意要将你留下,你若是不愿意,我也不强留,大不了再入宫一趟,至少这内西城里一个百户之职是跑不了的。”
陈泓宇连忙摇头,破涕为笑道:“大人,卑下愿和大人去北通州,方才是卑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大人不要见怪。”
柳乘风道:“我见怪什么?你愿意随我去北通州,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既然来了,今日就留在这里吃饭吧,方才王司吏和老霍他们见你不来也是遗憾,咱们这几个独独少了你,连说话都有些不够随意。”
陈泓宇小鸡啄米似地点头,连忙应下来。
当日陈泓宇留在温家吃了饭,柳乘风将他送出门去,让他及早做好准备,把手里头的事都赶快交割一下,陈泓宇再三让柳乘风不必相送,柳乘风倒也干脆,招招手直接回府。
距离去北通州赴任也就三四天功夫,柳乘风的心里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不过这时候也不是他多想的时候,他必定要敲定陪同的人选,北通州那边也要事先有所了解,所以剩余的几日,柳乘风开始忙碌起来。
此去北通州。
成,则食邑万户。
败,则尸骨无存。
这是一场豪赌,赌注不小,柳乘风却别无选择,他所能做的,就是尽力去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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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十二天一个月就过去了,新的故事正在布局,会更加精彩,大家拭目以待,老虎这几天要拼命想剧情了,每天拿个笔记本把所有的人物关系串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