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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丰忍不住劝道:“爷,便您在这儿站到天明,怀清姑娘也不会知道,不如回去吧。”
慕容曦不应他,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叶府的大门,想着今儿在坤德宫怀清看自己的目光,慕容曦的心就说不出的疼,总感觉自己错了,一错再错,如今想起当初在南阳在江南的事儿,竟仿佛一场美梦,如今梦醒了,他还剩下什么,他自己都搞不清楚了。
刚父皇跟他说,这个世上唯有一样东西没有,就是后悔药,身为男儿,身为皇子,要有担当,他没有担当,他后悔了,他想悔婚,他不要娶什么护国公府的小姐,不想争什么皇位,他只想要怀清。
陈丰暗暗叹了口气,这是何苦呢,忽见那边儿像是四王府的马车,不禁松了口气,估计是叶府怕出事叫人去请四皇子了,真要是让六皇子在叶府外头站上一宿,命都别想要了。
慕容是下车走过来:“六弟,你这是做什么?”
慕容曦抬头看了他一眼,冷笑了一声:“我当是谁?原来是四哥,怎么着,弟弟在这儿站一会儿也碍着四哥了不成。”话说的极不中听。
慕容是:“早知有今日,当初又何必去请父皇赐婚,莫说什么不得已,若心之所向,情之所钟,如何会有不得已,况,你该知道她的性子,起这个念头的时候,就应明白,你跟她再无可能。”
慕容曦定定看了他良久,忽的笑了起来:“四哥,我的好四哥,终于把心里的话儿说出来了,终于不再藏着掖着,装成伪君子了,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对她好了是不是?可惜啊,可惜,这丫头是个没心没肺的,纵你对她再好也没用,你看见弟弟我的下场了吗,只要稍不顺她的意,这丫头扭脸就走,这辈子都不会回头。”
慕容是:“我从来没藏着掖着,我之前跟六弟说的话儿,莫非六弟忘了不成。”
慕容曦一震,看了着他:“四哥,你来真的?”见慕容是没说话,慕容曦忽有些烦躁:“你来真的也没用,我做不到的事,你一样做不到,你是皇后娘娘的嫡子,你该娶你的表妹,而这丫头要的是什么你知道吗,她要一心一意,我做不到,你更做不到。”
慕容是道:“我做不做得到跟六弟无关。”
无关?慕容曦呵呵笑了起来:“既然无关,你来这儿做什么?”
慕容是深深看着他:“你在这儿站着是为了她还是为了你自己?若是为了你自己,四哥立时就走,由着你在这儿站一宿,若是为了她,就该知道,你越是这般,父皇越会为难她,今天在坤德殿,若不是你她何苦要跪这么久,你可知她怎么出宫的,你可知她的腿差点儿废了,她嘴里不说疼,就真不疼吗,六弟如今我倒知道,你是爱她还是害她了。”
这句话颇重,慕容曦忍不住踉跄的退了一步,喃喃的道:“我何尝会害她,只不过是无心之过罢了……”说着转身上车去了。
慕容是方松了口气,抬头望了望叶府,雪愈发大起来,北风卷着雪粒子打在脸上有些疼,也不知如此寒夜,她是不是已经安睡。
可喜低声道:“爷,咱也回吧,怪冷的,回头您若冻个好歹儿,皇后娘娘还不扒了奴才的皮啊。”
慕容是点点头,可喜心里都替爷委屈,为了怀清姑娘,爷可是什么都豁出去了,他听自己的兄弟可福说了,爷跟皇后娘娘撂了狠话,说不许人动怀清姑娘一根汗毛,哪怕皇后娘娘也一样,以爷的性子,能说出这样的狠话来,皇后娘娘自然不敢再动怀清姑娘了,爷都这样了,瞧那丫头可是连点儿意思都没有呢,眉眼淡淡,客气非常,仿佛跟爷毫无干系似的。
不过,说起来也真没什么干系,说是爷剃头挑子一头热也不为过,只是爷这份心放的如此深,将来若不成,可怎么好呢。
可喜可不信爷跟皇后娘娘说的那些,只想怀清姑娘快活的话,以前或许爷如此想过,如今爷绝不甘心,若真甘心,也不会折腾这么多事了,可瞧怀清姑娘那意思,爷纵做的再多也无济于事,六皇子有一句话倒是说的不错,那丫头真是个没心没肺的主儿。
那药果然异常神奇,睡了一觉起来,膝盖的淤青就好了大半,怀清拿着那药研究了半天,也没研究出来配方,看来宫里是有些好药的。
若瑶从外头进来把头上的兜帽放下来道:“外头好大的雪,房檐都白了,可惜你伤了腿,不然,咱们去花园里头走走,听丫头说花园角的那几株梅花开了,映着雪有红似白的,好看着呢。”
怀清道:“其实我的腿不碍事,要不咱们这就去逛逛。”
若瑶忙道:“快歇着你的吧,老太君可是吩咐了,叫我看着你,不许你下地乱动,我可不招老太君的骂。”
怀清见她外头是一件灰鼠皮的斗篷,不禁道:“我叫人给你送来的那件呢,这样的大雪天正该穿。”
若瑶道:“那可是件好衣裳,老太君说那是火狐的毛,锋也出的好,通体连根杂毛都寻不见,说如今这样好的皮毛可难寻了,这样的雪天我哪儿舍得穿啊,收着呢。”
怀清笑道:“未想你倒是个守财奴,再好不也就是件斗篷吗。”
叶儿插嘴道:“奴婢瞧着那件斗篷的颜色正,赶明儿小姐成亲的时候穿着正好。”
若瑶脸一红:“就知道胡说。”
叶儿嘟嘟嘴:“奴婢可没胡说,刚奴婢听琥珀说,早上老爷给老太君请安的时候,老太君提了小姐的亲事呢。”
若瑶神色紧绷起来,又不好意思张口问,只能眼巴巴盯着叶儿,惹的怀清忍不住笑起来道:“叶儿你快说吧,再不说,姐姐要急坏了。”一句话说的若瑶脸更红。
叶儿嘻嘻笑了两声:“琥珀说老爷应了,等益州的事儿稳妥了,就办亲事,估摸就在明年了。”
怀清高兴的拉着若瑶的手道:“这可好了,往后再跟着哥哥上任,就不用愁没人说话儿了。”
甘草道:“瞧姑娘说的,若瑶小姐嫁的是咱们大爷,也不是姑娘,自然要跟大爷说话儿,没听说,过了门天天跟小姑子在一块儿的。”
怀清挠挠头:“还真是。”把一屋子人都逗乐了。怀清往外头望了望,隔着窗子也能瞧见大片大片的雪影,或许真是瑞雪兆丰年,自己虽说受了一回罪,可接着倒都是好事儿,尤其哥哥跟若瑶,自己可是盼了好几年呢。
正说着,忽听外头丫头请安声音,若瑶道:“长安下学了,听说你来了,今儿一早就要过来,叫刘成拦了,想必这半天学都上的心不在焉,净惦记着往回跑了。”
帘子打起来,长安迈了进来,一进来就扑过来叫了声姐姐,却又想起什么,忙改口道:“不对,得叫姑姑。”
叶儿道:“长安少爷,您这辈儿可乱了,怎么又是姐姐又是姑姑的?”
长安挠挠头:“本来是叫姐姐,可成叔说,父亲跟姐姐的哥哥是兄弟,我叫姐姐不对,应该叫姑姑。”
怀清笑了:“叫什么都成。”说着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这才几个月不见,仿佛又长高了些。”
若瑶给他掸了掸帽子上的雪:“可不吗,母亲说这么大的小子,正是贪长的时候,一天一个样儿都不新鲜。”怀清问了问他的功课,留他吃了晌午饭,长安才心满意足的走了。
接下来的日子,怀清过得分外清闲,只不过叶夫人倒是忙的不行,如今叶大人在京城任职,有些应酬便躲不开了,又赶上这个月护国公府的两档子挨着的喜事,更忙的不行,叶府跟护国公府有来往,自然要凑趣的,送了礼还要过去吃喜酒,一直忙到年方喘了口气儿。
除夕这天,天一黑叶府各处便掌起了灯笼,认真算起来,这还是怀清头一次在叶府过年,因为有长安这个大孩子,带着宝哥这个小孩子,还有宝妹,叶府的年过的格外热闹。
孩子们惦记着放炮仗,哪有心思吃饭,一个个都恨不能立刻就跑出去玩才好,长安到底大了些,虽心里也想玩,还能能坐得住,宝哥儿可就不行了,在老太君旁边一会儿抬头看看长安,一会儿抬头看看,两只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眼巴巴望着长安。
最后老太君都瞧着他可怜,开口道:“惦记着放炮仗,这心里都长草了,得了,吃饱了就去吧,别在祖母这儿受罪了。”
宝哥听了眼睛都凉了,忙出溜下椅子,颠颠跑到长安摇长安的胳膊,长安这才牵着他出去了,老太君忙道:“叫人看住了他们,别叫炮仗崩了眼睛。”
宝妹一见哥哥走了,不干了,从*怀里探出大半个身子,小嘴长着咿咿呀呀的不知道说的什么,一张粉白的小脸都急红了。
老太君心疼,忙叫抱过来,接在怀里哄:“宝妹乖,祖母抱。”
小丫头听着外头哥哥的笑声,哪里肯听话,仍就咿咿呀呀的闹着,怀清伸手从旁边的花几上掐了一朵海棠花,一拍手:“宝妹瞧,不见了。”摊开手,宝妹被吸引住,小手伸过来拍了拍怀清的手,嘴里咿呀的叫着:“花,花……”怀清打了个响指,手里变出一朵海棠花,给宝妹戴在头上,宝妹咯咯的笑了起来。
若瑶来翻怀清的袖子道:“怎么变的,不想你还会戏法儿,再变一个来。”那样儿比宝妹还兴奋。
怀清不禁失笑,这还是现代的时候,为了应付医院年会,特意跟人学来的,足足学了一个月才学会,为了哄宝妹才想起来的,不想若瑶倒看上瘾了。
怀清道:“不过小把戏罢了。”
叶夫人道:“这样的小把戏可不曾见过。”
老太君也笑道:“还说你这丫头成天就知道看医书呢,原来还会这个,再变一个让祖母瞧瞧……”正说着,忽听外头一个声音道:“变什么,朕也来瞧瞧。”屋里人一惊,怎么也没想到皇上会无声无息的过来。
怀清如今一听见皇上的神格热,下意识腿就疼,可仍然得跪下磕头,皇上看上去心情甚好,抬抬手道:“都起来吧。”到了老太君跟前先拜了年,然后伸手扶着老太君坐到榻上,自己方才坐下,可见真是视老太君为母了。
除了老太君所有人都站在一边儿,包括跟皇上来的几位皇子,怀清身子略往后缩了缩,脚也一步一步的往外挪,她自以为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却架不住有人盯着她,头一个就是慕容曦,毫不避讳的看着他,跟他相比,四皇子就含蓄多了,也不过瞥了她一眼,嘴角微微上扬,可见她多不喜欢父皇,这是要溜呢。
眼瞅都退到了门边儿,一转身就能出去的时候,忽听皇上道:“刚的话儿说了一半,变什么呢?”
老太君笑容淡了淡:“玩笑罢了。”
皇上不禁挑眉,看来老太君对自己颇有怨言啊,怀清刚松了口气,忽宝妹指着她:“变,变,花,花……”一边说着,小胖手把自己头上的海棠花揪了下来,神色颇着急。
皇上忍不住笑了起来,看向怀清道:“刚朕在外头没瞧清楚,你再给朕变一个来。”
怀清颇不情愿,心说当皇上的却在门外偷看,还好意思说出来,这脸皮也够厚的了,再说,真当自己是杂耍艺人了啊。
可惜只能心里腹诽,这就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而且,只要自己在大燕待一天,永远得在人家的房檐底下。
怀清刻意走的有些慢,几乎是蹭到了皇上跟前道:“些许小把戏,恐入不得皇上的眼。”
皇上看了她半晌,伸手从自己腰上的荷包里拿出一枚小印道:“就变这个。”
不用想也知道这是皇上平日私用的小印,不然也不会随身携带,而且,一定是皇上的爱物,怀清目光闪了闪,忽的歪歪头绽开一个大大的笑:“若怀清变的好,皇上可有赏吗?”一副小女儿神态,让人实在恼不起来。
皇上笑了起来:“若你果真变的好,朕这枚小印就赏你了。”
等的就是这句话,这枚小印就算自己受委屈的补偿了,想到此,跪下脆声道:“怀清谢万岁爷赏。”
皇上一愣,心说,这丫头真是个不吃亏的,却道:“朕可说了,变得好才赏,若变不好,这印可得还给朕。”
怀清点点头,两只手指捏着小印,从左手倒到右手,缓缓阖上手掌,忽的一拍,再张开手,众人愕然,真的两手空空,那枚小印竟不知哪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