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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先进去吧,我等你好久了呢!屁股都坐到麻了!”她一手提起旅行袋,转身对着房门,如果是不认识的人多数还以为她才是主人呢。
“——我拒绝!”我们之间的关系根本就不是熟惯到可以晚上跑来拜访的那一类吧,而且现在真的是那种所谓久别重逢值得举杯庆祝的场合吗?但家明一时也想不出更有力的理由,“这么晚了还进一个单身男人的房间”
“嗯?啊!放心!我没有在期待那种事啦!”
叫我放心?通常会期待那种事的应该是男人才对吧?
“快开门啊!”
“哦~~~~你的房间倒是蛮清爽的嘛,”柳怀沙在书架旁放下旅行袋,在屋里舒展双臂转了个圈,“又通风又没灰尘对了,夏天连蚊子都没有?其实你住顶楼就是为了偷懒吧!看你停电怎么办,爬不死你!”
家明松开自己的领带,“——喂,你怎么来江海的啊?”
柳怀沙已经一点不讲客气地打开家明的冰箱,手上拿着一罐蓝带,“怎么来?城际快线啊!现在的火车修得很好了哦而且这里又不算江海,最多是卫星城啦!”
“啧我不是问你这个。”
柳怀沙在冰箱里翻来找去,“你这里只有啤酒啊?”好像还很不甘心的口气。
这个女人就是这样,每次问到核心的地方就满嘴乱扯家明一把夺过啤酒罐,“不要岔开话题,回答我的问题!还有不要一进门就找酒喝!”
“哦。”她一副被恶劣态度吓到的摸样,愣了一下又飞快地抢回来,“啪”的打开,“我啊”
她舒舒服服地喝了一口,“想成为——”
“——小说家呢。”
小说家?出书?哈都七老八老了,还在说这种梦话
“哦。”家明换掉衬衣,顺手挂在卧室门背后。
“算了!你再怎么想我也是无所谓的!”
“我又没说什么好吧。”
“你不用说我也知道!”柳怀沙走过来盯住家明的眼睛,手指轻轻地在他不自然偏过去的侧脸上点了一点,“都写在你脸上了。”
她凝视着他,表情应该是称之为欣慰还是什么呢,微笑的挑逗吗?“家明你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呢”
这正是顾家明和柳怀沙中学时的相处模式,她总是从侧面靠拢过来,让他无法反抗,然后便伸出手指调皮地戳戳他的脸。那时的他比她小一岁,从一开始的脸红、不安、茫然,然后便渐渐习惯。没人的时候,俩人凑在一起便很容易会有那方面的意思,和现在的情形完全一样,无论是以亲昵的姿态靠在一起、凝视着对方,还是她挑逗他的表情
“——既然如此,那我就老实不客气了,怀沙学姐你几岁了呢?我是26,所以你是27今年28了?”
“27啦还没满”
“都这把年纪了!还敢这么不怕丢脸口口声声说着什么梦想不梦想的!”
“抱歉我完全不觉得丢脸!”
“这是你的借口吧?!该做的事不去做,做什么都不认真的人!”
“不是这样!”
“你是一面被父母照顾,一面说着假装很伟大的事过来的吧?你这种人就是长不大!”
“无论你说什么我也不会在乎的,”柳怀沙将啤酒罐还给家明,“我也不期待你会了解我的。”
她无所谓地走到门口穿鞋,“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毫不犹豫地出门,没有回头。
啪嗒,门锁归位,她走了。
从以前就是这样,和她在一起就会忘记要问的重要事情,重要的话总是忘了说彼此见面应该要问问近况的吧,友好而礼貌地结果十年后的重逢,最终只有几分钟吗
现在家明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好,顺手把她还回来的啤酒罐对准嘴巴,正要喝——
——啪!门被大力打开。
“我无处可去啊!!!!”柳怀沙涨得满脸通红。
“旅馆认识的人都我就直接来你这里了!”为什么求人的一方声音比被求的还大,“我知道但是让我打扰一下吧”
*
“都27了还在说傻话,这我知道!”
“但是28、29、30”
“年纪越往后走,就真的什么都不能做了!”
“成不了什么大事!”
“不管是死是活,生命毫无意义,就这样活下去”
“至少,也要挣扎一下!唔我认为应该是如此啦!”
俩人一起坐在地板上,后背靠着床铺,地上已经放了七八个空罐子,柳怀沙取掉了头巾,任由长可及腰的头发散开,边喝边喃喃自语;家明开了一罐,做做样子,总不能跟着她一起喝醉了。
“那为什么又来找我呢?”
“咦?嘻嘻嘻~~~”
“都十年以上没联络过了吧。”家明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
“我也不是现在特地要来引诱你啦!”
“我是来有个了断的!”
“?”
“因为我已经没有时间了zzzzzzzzzzz”
如果说她讲完这句话就已经睡着,确实太过夸张,但也差不多就是一副昏昏然头顶着膝盖、无所谓天崩地裂的样子了,家明放下手里没动几口的啤酒,从她手中扯下还紧紧抓着的空罐子,弯腰抱起她。
柳怀沙倚在家明怀里,或许她是真的睡熟了,一副完全不防备的姿态呈现在他眼前,不过
真的很轻啊
在同龄女孩中算是很高挑的柳怀沙,初中时就比家明高,现在也只落后了半片豆腐的差距,抱在手上的感觉却比他预计的要轻得多。以前的她更活跃,总是巴在家明背上勒他的脖子,不论是体重还是印象,总是给家明一种很能折腾的感觉。
我知道你的想法,那种“一定要做些什么”的决心,我明白的,你想要凭借自己的力量,但是
我什么都说不出口啊
究竟变了的是她?还是我呢?
家明把柳怀沙轻轻放到床上,以今天的温度她的穿着实在是单薄了些,上衣的开口处露出两边细细的锁骨和一片腻白,家明摊开被子给她盖严实了,她却侧了个身,脚把被子打了伸出来,嘴里含含糊糊地咀嚼了两口,便再也不动弹了。
家明找出备用的毛毯,靠墙坐下,合上了眼睛
一夜过去,清晨,远方的天空微微露出鱼肚白。
今天不是周末,家明睁开眼,床上乱糟糟的,她已经走了,旅行包也不在。
连个字条都不留还真像她一贯的作风。
习惯地打开电视,才7点不到,家明慢腾腾地收拾房间,主要是昨晚散落一地的啤酒罐,还有被她翻乱的书架
从今天起她在江海要住在哪里呢?以后要怎么办?钱带得够不够?
一边洗脸,诸如此类的疑问在家明脑海里旋转。这时门外传来轻轻的响动。
会是她回来了吗?至少昨晚她涨红了脸说“我无处可去”的样子不似作伪。等了半天也没有后续,他忍不住走过去打开门左右张望,手上还拿着洗脸毛巾也浑然不觉。
楼道里空空如也。
门锁把手的动作有点异常,不如平时灵活,家明走出门,门外挂着个大纸袋,里面是他昨天出门穿的西服,袋口用双面不干胶贴着一张手工裁剪的四方小纸片:顾家明收
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