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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行了一刻钟,马车才行至了溯溪右岸一行桃花的尽头。
尽头的左边,过了石桥之后,便看见了一个幽静别致的院落。
院门上方的牌匾上,龙飞凤舞地写了四个大字——桫椤之林。
越过高高的院墙,依稀可以看见,院墙里面,是一片青葱蓊郁的桫椤树。
碧绿的树梢,顺着微风吹过的方向往北方倾覆成一片,就连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不知是看见了玉子祁还是其他,至少,这辆马车,在驶进这座院子的时候,没有任何人出来阻拦。
进去之后,并没有看见玉子祁居住的地方,而是一大片的桫椤树,现在看过去,如一方上好的碧绿绸缎,在微风中,上下起伏似波浪,在空中划出了完美的弧度。
连枢带了几分打量的目光在这片桫椤之林流转了一遭,然后看向了玉子祁,似是带了几分浅然玩味的淡笑,“桫椤之林内设有阵法?”
虽然是在问玉子祁,可是,话语之间,已经是极其笃定。
玉子祁微微颔首。
下一刻,一身素白衣衫的怀砚从桫椤之林走了出来。
在看见连枢的时候,犀利深沉的眸眼之中闪过了一抹意外之色。
不过也在一瞬间就恢复如常。
上前几步对着出岫道:“请随我来!”心中暗自感叹了一声:公子还是想着办法拐着弯儿地将连世子拐进了桫椤之林。
出岫驾着马车,一路上按照怀砚所说的,走出了这片桫椤之林。
只是,在出了桫椤之林之后,出岫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这片桫椤之林。
他自认为自己在阵法方面已经是钻研地极深,可是,桫椤之林的这个阵法,若是没有怀砚的带领指导,他甚至没有把握全身而退。
就算可以,也需要费不少时间。
桫椤之林一共分为东南西北四林,而玉子祁的住所便是在四方林子围着的正中央。
一方斜月形状的湖泊,湖泊两个月牙角尖尖相对,一栋独立的竹屋便坐落在湖泊周边。
白玉铺就的道路,道路两侧围着沉香木制的及膝围栏,围栏之上,镶嵌着各色珍珠玛瑙,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放置一个二人高的木架,木架之上,各挂了一盏六角的精致琉璃宫灯。
竹屋右边临近湖水的地方,有一棵木樨树。
木樨树大概有许多年了,比这幢竹屋亦是高出不少,枝叶繁盛茂密,在竹屋之上,挡住了撒落下来的一半日光,斑驳光影之间,偶尔有淡青色的木樨花缓缓飘落。
马车在一旁停了下来。
怀砚动作熟练地夹了木板,将玉子祁从马车上推了下来。
一袭妖红色锦衣如同泣血的连枢,也随之走了下来。
“这里环境倒是清幽别致!”细长邪魅的丹凤眼在四周稍稍流转了一圈,连枢轻轻淡淡地开口。
“怀书呢?”玉子祁侧了一下眸眼,看向了怀砚。
“怀书刚才知道桫椤之林今日要来客人,特意去了厨房准备一些糕点!”怀砚淡淡地开口。
公子喜静,桫椤之林除了他和怀书再没有其他的下人,生活中的有些事情基本上都是他和怀书料理。
怀书喜欢下厨,所以,一些平常的小吃什么的,都是由怀书负责。
手艺还挺不错!
刚才收到暗影传来消息说是有客人前来拜访桫椤之林,怀书那家伙一溜烟儿就跑去了厨房,说是要亲自下厨好好款待公子的朋友。
毕竟这么多年,公子别说是朋友了,就是个关系亲近的都没有。
不过,他刚才没有告诉怀书,前来桫椤之林的人是连世子。
不然的话,怀书估计要在糕点里面投毒。
连枢抬眸看了一眼那栋由上好的青翠色帝澜竹修建而成的独立式竹楼,漂亮的丹凤眼中划过了一抹幽幽的笑意,意味深长地玩笑开口,“本世子知道为什么你的那些兄弟姐妹都看你不顺眼了,若是本世子有个兄弟也住这里本世子估计也想取而代之,这就是所谓的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停顿了一下,那种带着几分打量的目光上上下下地看了玉子祁一眼,“不过你这个匹夫惊艳绝伦成这样,对他们来说,就是原罪!”
玉子祁是玉家唯一嫡出小公子,父亲是玉家家主玉腾,母亲是谢王府的长阳郡主,也是谢老王爷最宠爱的外孙,自己本就是惊才绝艳般的人物,是以,这么多年,就算玉子祁被折废双腿不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桫椤之林依旧是他的。
他的身份地位,没有任何人能撼动。
基本上对那些姨娘庶子来说,若是想要玉家,首先要做的就是清除玉子祁这个最大的障碍物。
只是,他们大概将这个面容清华隽雅的墨衣少年想的太过乖顺无害,玉子祁可不是好相与易拿捏的人!
玉子祁也不在意这些,弯了弯唇角,抬眸看着远处湖心的凉亭,“要不要过去看看?”
“好。”反正她现在也是闲来无事。
见连枢和玉子祁一起朝着湖心凉亭而去,出岫抬眸看了一眼两人的背影,重新坐回了马车的车架之上。
“我还以为你打算跟过去呢!”怀砚声音冷淡地开口。毕竟从踏入桫椤之林,连世子的这位侍卫就一直很是防备。
出岫神色淡淡地看着怀砚,就连眸子都是淡淡的,“莫非你觉得你家公子还能对世子如何?”再说了,如果世子需要他过去,刚才自然就已经开口了,没有说话,便说明不会有事。
怀砚神色更冷了,就连语调都泛着寒意,“若是现在站在这里的人是怀书,你今日能不能完好无损地离开桫椤之林都难说。”
公子的双腿便是被折废了又如何?!
公子残而不废!
在他和怀书心中,依旧是当年那个惊才绝艳的公子!
“我没有任何其他的意思,只是单纯地阐述这个事实。”大概是意识到了自己的话语很容易让人误解,出岫淡声解释了一句。
世子是尽量不要与人动手,并非是不能动手。
而且,只要不是初九那日,世间能敌得过世子的人,应该也没有几个。
至于初九……
出岫心中轻叹了一口气,温润淡然的眸子深邃了一分。
接下来,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知道怀书拎着一个精致的黑木食盒从两人面前走过,在注意到出岫的时候,停了一下,转眸看向怀砚,“他是?”
怀砚没有说话,只是朝着远处湖心凉亭示意地看了一眼。
当看见凉亭中那道妖红色的身影之时,怀书瞬间瞪大了眼眸,“连连连连连……连世子?”然后又确定求证地看了一眼怀砚,“今天桫椤之林的客人是连世子?”
“嗯。”怀砚点头。
见状,怀书只是死死地盯着自己手中的食盒。早知道这样,他就算不下毒也要放点巴豆,不放巴豆也有做的惊天动地的难吃。
似是察觉到了怀书对连枢的浓烈敌意,一旁的出岫皱了皱眉。
“连世子是公子的朋友,你别冲动!”怀砚声音漠然中还带着几分警告。
前几天怀书不在上京,所以不知道公子对这位连世子的感情,但是现在他有不能当着出岫的面挑明,就只能警告了。
怀书皱眉,有些不解地低喃,“公子怎么就会和连世子成为朋友?!”
‘连世子’那三个字,怎么听怎么有种咬牙切齿的感觉。
“给我送过去吧!”怀砚有些不大放心地开口。
怀书虽然性子不算稳重,但是也并不冲动,但是,若是遇上连世子,还真是不好说。
毕竟,这么多年,怀书一直因为五年前的事情记恨连世子。
“不用,我自己送过去!”说这句话的时候,怀书的眸子一直盯着远处凉亭中那道妖红色的身影。
这些,出岫是真的有些坐不住了。这位会做糕点的怀书一看就是个冲动的二愣子,而且还是个讨厌世子的冲动二愣子!
谁知道他会对世子做些什么?!
“没事,公子不会让怀书胡来的!”一旁的怀砚再次淡道了一声,然后轻笑一声,“怀书也就看上去暴躁冲动,实际上心里还是挺有数!”
不然的话,公子也不会将他留在身边这么多年。
此时。
暴躁冲动的二愣子已经拎着食盒走到了凉亭,“公子!”
虽然是在唤玉子祁,但是带着明显怒火和不悦的眸光一直未曾离开过连枢身上。
“连世子。”就连声音,都是带着那种压低了的怒气和愤恨。
“怀书!”玉子祁清泉绝水的眸子微微一凉,声音也淡了些许。
怀书紧抿着唇,下颚绷地很紧,一双眸子依旧是盯着连枢,只不过没有那种近乎于实质的恨意。
将糕点整齐地摆放在木桌上之后,怀书重新拎起食盒,连声音,都是冷邦邦的,还有些发闷,“公子,怀书告退!”
走出凉亭之前,怀书还狠狠地盯了连枢一眼,紧紧地握着手中空了的食盒,加快步伐走了出去。
他怕自己再在这里待着,哪怕公子就在这里他也会忍不住想要动手!
看着怀砚急急的离开背影,连枢挑了一下眉梢,狭长的丹凤眼染了一抹邪魅的似笑非笑,
连枢挑了一下眉梢,狭长的丹凤眼染了一抹邪魅的似笑非笑,修长如玉的手放在凉亭朱红色的栏杆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栏杆,有些漫不经心地打趣道:“玉小七,我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过分事情,你这个小侍卫,对我敌意很大啊!”
至于怀书为何对她敌意这么大,她自然是清楚的。
玉子祁轻勾唇角侧了一下眸眼,“难道没有么?”
连枢本就微挑的眉梢再次上挑了几分,“嗯哼?!”
玉子祁控制着轮椅到了连枢身边,微倾着身子靠近了几分,如流泉一般的眼眸像是一瞬间倒映了漫天星子一遍,话语都染了一分清清凉的魅,“这么多年,那日染苑被人强吻,还是头一遭呢!”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脖颈之间,低魅清凉的嗓音有些暧昧地传入耳畔,让连枢的身子,微不可查地僵硬了片刻,她甚至还能闻到充斥着鼻翼之间轻轻浅浅的极其好闻的木樨清香。
“好了,怀书虽然没什么其他的长处,但是,厨艺方面还是不错,要不要尝一尝?”在说最开始两个字的时候,玉子祁就已经控制着轮椅后退了两步,拈了一块精致的糕点递到了连枢的面前。
到底,现在还不能欺负地太狠了!
万一过犹不及就不好了。
“不会被下毒了吧?”连枢接过糕点,眸色颇为玩味。
不过在接过之后,倒也没有任何犹豫地轻咬了一口。
甜而不腻,酥松适口,外皮酥脆,内层软滑,甚至还带着淡淡的梨花清香。
玉子祁也拈了一块,眼眸有一抹一闪而过的笑意。
两个人吃东西都是极其斯文,慢条斯理。
不过,糕点还是少了一半。
“如何?”玉子祁取过小火炉上面的紫砂茶壶,另一只手拿过一个倒扣地放在茶盘上的同套茶杯,问道。
“不错。”确实挺好吃,她自认为不算是贪嘴,但是一连吃了好几块,现在都觉得有些意犹未尽。
只可惜有些撑。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握着一杯茶盏递到了面前。
连枢看着面前的杯子,挑了一下细长的眼尾,“不会是你用过的吧?”
玉子祁似是翘了一下唇角,“我们之间还用在意这些么?”
连枢被噎了一下。
没有说话,只是接过茶杯轻呷了一口。
有些微微苦涩的茶香卷席了唇齿,味道有些浓郁,并不清淡。
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刺激味觉。
一口茶,连枢觉得自己喝下去之后,唇边都带着淡淡的涩然。
连鼻翼之间,都有那种沁凉苦涩的气息绵连不绝。
连枢蹙了一下眉,精致漂亮的面容之间似是有几分不适。
她不喜欢这种味道太浓太刺激的食物。
“这是什么茶?”将一切的不适压下,连枢蹙了一下眉。
这么多年,她喝过的茶不在少数,基本上叫得上名号的茶她都能尝出来,可是面前这茶,很陌生。
“夕苦。”玉子祁眸眼薄淡地看着天际被风拂散的流云,语气有些说不出来的浅薄。
端起面前为自己倒的一杯茶,玉子祁微微敛眸,面不改色地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有些清淡到微不可闻的声音在凉亭中缓缓弥散开来,“初始转夕,月徽清苦,所以名为夕苦。”
停顿了一下,又声音清清淡淡地解释,“这茶不能受灼烈的日光,只受黄昏时候的夕阳和月挂中天的月影,以黄连、莲子之心以及蛇胆熬制而成的汤汁灌溉,一日三次,分别为子时,寅时,午时三个时间。”
“名字好听。”连枢邪魅绝艳的白皙面容依旧是轻蹙了一下,嗓音是那种妖妖娆娆的,没有多少情绪起伏。
“嗯。”玉子祁点了点头,看着连枢较之刚才白皙了那么一分的面容,侧了一下眸子,没有说话,清澈的眸眼中,有些幽幽然的深沉。
“不过我却不喜欢这茶。”连枢淡道。她现在连说话都觉得口中泛着那种清凉浓郁的苦,而且,她总觉得不单单是苦,除了苦之外,还有一些其他的她说不上来的味道。
她非常不喜欢。
“嗯。”我知道。
连枢的口味一直比较清淡,她可以接受那些淡到几乎没有任何味道的食物,但是,不能容许吃的东西里面有一丝一毫的强烈刺激气味。
连枢看了一眼已经西移到巍峨山峦峰尖的微微泛红日头,正准备起身告辞的时候,一身素白衣衫的怀砚从湖面上曲折木桥长廊的另一处走了过来。
“公子,连世子。”怀砚道。
“何事?”玉子祁也蹙了一下眉眼。
“如烟小姐来了!”怀砚淡淡地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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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欠二万四的一天!
早安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