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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丁说的不太好的确不太好。
瑟瑟收到消息时, 李甲优已经重伤, 伤口溃烂,几次昏迷。
薛家下手果然够狠够准, 即使没有一击必杀,也让李甲优吃了大苦头,能不能安然无恙从边境回到京城都说不好。
只是随着李甲优的重伤, 薛家越发得抖擞。
郑家被打压的焉了, 李家李甲优伤了,如今一枝独秀的,可不就是薛家了么。
薛家女薛婷婷被封了县主, 薛家亲眷也跟着鸡犬升天, 薛婷婷的母亲穿着类似命妇的衣裳, 拿着宫内给出来的牌子,前往宫中去看被收养在公主身边的孩子。
薛婷婷十三岁, 半大少女,本是依恋家中的年纪。可薛太太和其他薛家人来的时候, 薛婷婷摆出了县主的身份,不跪不拜,反而让自己的母亲亲人跪拜她。
薛家出生市井,还真被唬住了。自己家的女孩儿得意了, 岂不也是他们薛家的得意?
一行长辈乐呵呵给薛婷婷跪下请安,嘴里头喊得县主, 一声赛一声的大。
薛婷婷与自家长辈寒暄了没一会儿, 就留下了她的母亲, 进了内屋去,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足足耗费了小半个时辰。
薛家人走后,薛婷婷迅速换了装,恢复了本来身份,去了瑟瑟的安阳宫。
真正的薛婷婷面对着假装的薛家人,不知不觉间也透露了不少的东西。
两边的内容一汇总,全部呈递到了瑟瑟案头前。
瑟瑟只翻阅了一下,大概就知道了薛家现在打得是什么主意。
瑟瑟叫来了穆宁。
如今穆宁身兼两军指挥使,从原来一个没有名字的侍卫,到现在几乎是京城里炙手可热的人物,他却一直很低调,除了在御林军和虎贲军,就是在安阳宫护驾。
穆宁是被从校场叫了回来的。
正月还未开春,他一身薄薄的直裾,挽着袖子,露出结实有力的小臂,他大步走进殿中,随手擦了一把额头的汗,喘匀了气,才给瑟瑟拱手。
“公主。”
瑟瑟笑眯眯朝他招手。
“阿宁,本宫让你选的人,选好了么?”
“回禀公主,已经挑选妥当。”
穆宁跪坐在瑟瑟的面前,将这段时间挑选的名单大概报数给了瑟瑟。
瑟瑟颔首:“不错,宫中地道隐蔽,他们藏在其中也不会被发现。只要及时供应大量的饮食就可。让他们在地下暗室里,好好练着手上功夫,不可荒废。”
“是!谨遵公主旨意。”
“阿宁,你明日就出发,一定要赶在薛家乱之前回来。”
瑟瑟敲了敲案桌。
“薛丁此人,阴险狡诈,看着不起眼,实际上是个满肚子坏水的家伙。和他打交道,不太好玩。”
瑟瑟说话的语气就是撒娇似的,闺阁少女在抱怨着些许小事般轻柔,可偏偏,她口中的话,却与普通少女截然不同。
“想要把薛家弄垮,就要让他们里头多搭进去一些人命,”瑟瑟垂着眸,笑语盈盈,“薛家的背后有着那么多错综复杂的势力,薛家只要一乱,背后就自然土崩瓦解,再也不能形成威胁了。”
“公主,那微臣……”
穆宁刚张口,瑟瑟就抬手把一个奏折堵在他嘴前。
“你不行,阿宁。”瑟瑟把奏折扔给了他,“你该做的,是别的。这些事情本宫自然找得到得用之人。”
“……是。”穆宁知道,瑟瑟说的是周相国的人。
那些人有着各种本事,只要是瑟瑟需要的,全部都能做到,可以说是一群聚集起来就非常恐怖的势力。
这些人却全是周相国的人脉,而对瑟瑟象征着的皇权,恭敬效忠。
这些人在瑟瑟的手上,使唤起来特别得用,如今四散在各个瑟瑟需要的地方。其中以宛中叶最为受重。
扶安郡乱了,又有了一些起义,瑟瑟在朝上忧心忡忡,与周相国共同决定,派军前往镇压。
虎贲军指挥使穆宁,携带三千虎贲军即可前往,不得有误。
一千人的军队和三千人的军队,肉眼也能看出差距来,穆宁就没有给他们发现的机会,接了消息连夜点兵,趁夜出京,等朝中第二天准备去送军才发现,人家军队都走出了几十里。
薛丁通过薛婷婷给瑟瑟要求,把启元侯家的小公子送回去。
瑟瑟这里还未送回,启元侯家的小公子,就被薛家的小少爷欺负地直哭。
不知道孩子受了什么委屈,早朝的大殿上,光着脚的小公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爬过高高的门槛直接跑了进来。
小公子不敢爬上高位,就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一点贵族风度都不要嚎啕大哭,一把鼻涕一把泪,抽抽噎噎说着薛家人欺负他。
朝中大臣皆在,都咋舌,一个侯府的小公子被一群山野商贾的子嗣欺负,这在别的时候还真是天方夜谭。可是偏偏,这孩子一说,大家就都信了。
薛家气势凌人,不只是在宫中。
在宫外,借着薛家抖起来的还有许多商会。他们连成一气,哄抬市价,背靠薛家趁机敛财,搞得民间怨声载道。
那些民间的怨言本就堆积成山,这头就闹出了,薛家人把一个侯府小公子欺负的从后宫跑到前殿来告状了!
小公子被启元侯家带回去了,这件事也没有平息。
从启元侯府传出来的消息,薛家几个孩子飞扬跋扈,丝毫没有一点礼貌教养,在宫中不只是欺负小公子,还欺负宫女,甚至对安阳宫也不太尊敬。
这则消息流传得很开,几乎一夜之间,全京城都知道了。
郑家自然也知道了。
这两个月被薛家压着头打,郑家早就憋了一肚子气,尤其是郑直录,如果他再不扭转现状,对他来说一切都岌岌可危了。
京城开始流传出了关于薛家的包藏祸心的消息,又有薛家的下人说,在薛丁的书房里,不小心看见了一些僭越的东西。
薛丁能僭越的有什么?不少人都联想到了……黄袍。
在没有人掣肘的情况下,薛家还真的有可能一鼓作气,夺得大位。
郑家的子嗣开始频繁出入朝臣的府门,不断游说着朝臣们打压薛家。
朝臣们亲眼目睹了薛家的暴行,先入为主,自然觉着温和派的郑家入得了眼了。
被打压了两个多月的郑家在朝臣们的扶持下,悄悄又有了一点火苗。
而薛家迎来了多方的打压。
主要来自于百姓。
薛家本来就是民间起义,身边拢聚了不少商人土匪流民,这些人最关心的不是谁坐了龙位,而是谁能让天下百姓吃饱穿暖。
薛家的一些问题悄悄暴露了出来。
薛家内部也出现了矛盾。
再加上外面的煽风点火,百姓对薛家越来越有意见。
二月春风刚刚有了暖意的时候,也是人心骚动的季节。
京城中的商会被砸了。
全部被抬高了价位买不起米粮的百姓给下了手。
不光是商会,这些商人的家中,薛家,不是被破石头砸,就是被恶臭的泔水泼,家丁根本无法阻止大批百姓的行为,接连多家被破门而入,烧打抢夺。
不少商户根本和百姓不敢怼,灰溜溜带着一家人溜了。
京中薛家一派的商户元气大伤。
包括薛家在内。
薛家人足足十天不敢出门。只要是被人看见是薛家大门后门走出来的人,迎面而来的就是破石头烂鸡蛋和泔水。
就连京中巡逻卫,远远见了都绕道,连象征性阻止一下都没有。
就在这时,宫中又传出来了一个消息。
被封做县主的薛婷婷为了给自家人出气,让晋安公主替她出头。被公主婉拒后,大闹勤政殿,耍泼之中,险些弄伤了公主。
瑟瑟躺在床上,她的左臂用白色的布缠绕了几圈。她面色苍白,虚弱地咳了咳。
垂帘外,太医还在大发脾气,怎么让公主遇上了这种危险的烫伤。
朝臣挤了一外殿,无不面色凝重,仔细一看,大多咬牙切齿。
“公主。”
打破沉寂的是周相国。他颤巍巍道:“薛家狂悖轻薄,当真是令人不齿的败类!养出如此女子的薛家,公主万万不可心软!”
瑟瑟捂着小臂,在周灵的搀扶下坐起身,她娥眉轻拧。
“本宫本以为,薛家会感谢皇恩,回馈百姓,没想到居然做出这种事,还教的自家女儿如此狂悖!”
瑟瑟深吸一口气。
“罢了,倒是本宫把薛家的心给养大了。”
“相国,此事你看着办吧,本宫不想再管薛家了。”
瑟瑟恹恹。
周相国拱手:“是!”
“伤及公主,薛家女婷婷,撤去县主封号,罚杖责五十,如果活下来,送回薛家。至于薛家……老臣以为,是时候该让人管管了。”
周相国说的很委婉。
薛婷婷熬过了五十杖,被送回给了薛家。然而伴随着薛婷婷等人回来的,是一群教导嬷嬷,奉旨前来教导薛家所有人的礼仪。
这不算是罚,可却是狠狠打了薛家人的脸。
一个全家被点名为没有礼仪的家族,还有何颜面在全京城的人面前,耀武扬威?
更别提那些弃薛家不顾而去的商家们,背后又给薛家带来了多少麻烦。
短短二十天,薛家靠着郑家吞噬地盘涨起来的力量,全部跌倒谷底。
这些也并没有回归到郑家,而是不知不觉间,从郑薛两家,转移到了瑟瑟的手上。
与此同时,驻守边境几个月的李甲优养了一个月的伤后,启程返京。
穆宁在李家抵达京城前两天,率领着实打实的三千虎贲军,高举着旗帜荣耀归来。
站在城墙楼上,瑟瑟与周相国迎接着凯旋的虎贲军,她俯视着城门外列队整齐的三千精兵,眯眼笑了。
“老臣恭喜公主殿下,距离公主的目标,还有咫尺之遥了。”
周相国看着瑟瑟,眼睛里都是复杂。
一个娇憨的公主,居然能步步算计,筹谋天下到把几家势力玩弄与鼓掌之中……
或许,这就是天注定的帝皇罢!
瑟瑟与抬着头张望的穆宁四目相对,她眉眼一弯,笑眯眯朝穆宁比了一个口型,穆宁慌张低下了头去。
瑟瑟漫不经心道:“这咫尺之间,可需要相国的大力相助了。”
周相国恭恭敬敬一拱到底:“老臣,誓死为公主效命!”
“异族。”
瑟瑟语调慢悠悠地:“缺少土地,没有肥沃的农田,就算开春,也比冬里好不到哪里去吧。”
周相国闻弦歌而知雅意。
“回禀公主,异族少畜牧农田,的确年年入了春,肆意侵|犯我朝边境疆土。”周相国慢吞吞道,“冬日有李甲优镇守,如今李甲优回朝,怕是又要乱了吧。”
瑟瑟叹息摇头:“异族贼心不死,本宫为天下黎民百姓而忧心。边境的安危,必须早日破除才好。”
“公主仁慈,确实如此。”周相国感慨,“只是朝中武将缺乏,一个足以支撑军队的将领,难寻啊!”
瑟瑟笑吟吟抬手,遥遥指向城门外翻身下马行礼的穆宁。
“相国以为,他如何?”
周相国捻着胡子笑了。
“穆指挥使……”
周相国含笑拱了拱手,慢吞吞道。
“公主,老臣有一计……”
高高城墙之上,一老一少掌权者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