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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
极北之地,断魂大山脉终年不化的积雪里,一个老者拄着拐杖,顶着凌冽寒风缓缓走着。他走的很慢,佝偻着背,看上去弱不禁风的模样,却走的很稳。
突然,他转身,遥遥看向某个方向,皱着眉凝视了一会儿,然后低头掐指算了会儿,兀自嘀咕,“竟有这般异象……”
说完,他复又转了回去,继续走,一边走,一边摇头,“老咯,老咯……”这嘀咕,倏忽之间,便消散在茫茫雪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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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府,老夫人的院子里。
天有些阴,她这个年纪的人,半截身子都入了土,总觉得这种天气里,有阴风起,贴地盘旋,绕着脚脖子幽幽地转,阴冷从骨子里浸透出来,身体的每一处都是空的,有冷风在游走。
往日里,这种天气她都要睡一个很长的午觉,几乎要睡到天地都暗下来,嬷嬷进来叫她吃晚膳,她才慢悠悠起身。
只是今日,听了那小厮来报,说是看到安阳王爷和谢家那位,从后面小门入,悄悄去了那个落魄院子,她今日的这个午觉便是没有心思睡了。
正厅靠窗的软塌之上,四层软垫,三层绸缎,老夫人坐的极是端正,她闭着眼,右手拨弄108颗佛珠。石榴石佛珠色泽纯正,红的耀眼。
拨了半晌,低低叹了口气,终是放弃了,开口问身后的嬷嬷,“对此,你如何看?”
这话问的可谓是没头没尾的,嬷嬷却听懂了。只是听懂,却不能说透,她低头回道,“老奴不知。”
老夫人仿佛习惯了她总不愿意多说的性子,她是从十几岁就陪在自己身边的,从母家陪嫁过来,陪了自己几十年的老人,聪明、却谨言,看透,却从不说透。
伸手揉了揉眉心,看着香炉里的香,凝神静气的百合香,可是今日却凝不了神。
窗外淡淡的光影透过薄薄的窗户纸,小小的方格里,尘埃起伏不定,昨儿个小丫鬟折了摆进这屋子的腊梅淡淡的香气袭人。
几十年前,她也还只是一个爱折花的小姑娘,如今……时光一晃而过,眼见着自己,怕是快要撑不起这将军府后院了。
她喃喃地低语,带着些伤感和疑惑,“今日那两位,自然是书墨那孩子叫来的。听说,今早他也拒绝了太尉府的拜帖,理由是昨日的法子是暮颜想出来的,至于什么法子,我也不清楚……我知道他的目的,但我不清楚他为何?昨儿个也是,竟然破天荒护着一个才认识的小丫头。”
“嬷嬷……那孩子,心思重,却不说,整日整日的喝酒……我看着也心疼。可是,那是圣旨啊,即使是死了,他也只能空着这张位置给那位郡主啊!”
嬷嬷一惊,皇家的事,不易说。她终是低头不语。其实,她也清楚,老夫人并非一定要她回答,只是要一个人听听她说话罢了。
她迟疑了下,宽慰道,“我看安阳王府那位,是真心喜欢三爷的。想来……”
想来,是不在乎名分的。只是这话,她终究说不出来,名分何其重要,更何况是安阳王爷最喜欢的胞妹,怎么可能让她受了委屈。就算是人家姑娘同意,安阳王府也是必然不会同意的。
老夫人自然也想到了。眉宇间挥不去的愁绪,门当户对的小姐们不同意,门不当户不对的小门小户,她又总觉得委屈了暮书墨。
何况……
“这几年,他也是把名声给糟蹋了。谁不知道将军府暮书墨是个只会喝花酒、听曲子、除此之外一无是处的二世祖?”皱着眉,带着碧翠色甲套的手握拳,重重地敲了敲榻上小几。
恨铁不成钢。
嬷嬷闻言,似乎想到了什么,却又觉得不可思议,她摇了摇头,想来一定是自己多心了。
“你想说什么,只说便是。”
嬷嬷迟疑了下,“老奴觉得……三爷也许是真心喜欢那位郡主,所以……故意糟践了自己的名声……”
她年老,却也因此见过太多高门侯府男女之事,虽说三爷爱喝花酒是出了名的,但是他眉目之间清明无比,半分旖旎都无……
老夫人听了,却淡淡嗤了一声,真心……她是不信的,对着才几岁的孩子,哪里有什么真心。特别到了她这年纪,更是不相信什么真心了……
只是……
“不管是因为什么,这孩子走不出来是真的……平时看着无状不羁,可是这些年来,谁入了他心里?一个都不曾。所以昨日看他那么维护这个孩子,我竟心软了,若是能让他走出来,就算是个私生女,又如何,左不过也是我的孙女啊……终究是离儿的血脉。”
嬷嬷听闻,淡淡笑了,她侧身给老夫人捏肩,柔声劝道,“老夫人这样想就对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您呀,放宽了心,好好享受晚辈们的孝敬,就可以了。我瞧着三小姐也是个乖巧的,您看那日您罚她,她二话不说老老实实认错,可是比二小姐乖巧多了。如今啊,大小姐不在身边,您总要个孙辈陪着说说话才有乐趣不是?”
如此劝说下,细想也似乎没什么不对……老夫人回头笑,那笑意里,却终究有点散不去的愁,“你的心总是最宽了。罢了罢了……扶我去睡会儿吧。”
“是。”上前,扶着老夫人的手走向内室,嬷嬷伺候着老夫人躺下,放下帘子退出内室。外头刚刚还是阴沉沉的冷天,衣服袖子里都是钻风的。这会儿,却是明艳艳的日色亮了起来,晒得人发丝根都是暖的。
她便站在廊下闭着眼晒了会。眼闭上了,神思就开始远远地散了出去,她想起三爷,想起那个刚刚进府的三小姐。
那位三小姐才来了府里不过十几日,就让其实很是冷情的三爷一次次对她伸出援手多加照顾,如今,不仅仅是三爷,连战神王爷和那出了名地不近人情难说话的谢大人都从后门偷偷溜去看她,想来也绝对不会是像二小姐昨日个说的那般平庸无能。
想起昨晚那位小姐规规矩矩跪着的样子,她一时也下不了判断……摇了摇头,再怎么样也是个主子,半点也不关他们下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