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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王怒不可遏,一手劈断桌上的镇纸,黄玉镇纸瞬间裂成几块,崩落在地。
“你把她给我送走!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你也承诺以后不再见她,我便原谅你这回!”
“如果我不要你的原谅呢?”霍振熙冷笑。
原谅?宁王有什么资格谈原谅?
当年的事他还没有原谅宁王呢,他把陆清灵留在京城,盼她跟嘉嘉安危不愁,他能够全心对抗外侮。
可谁知道宁王竟然趁他不在京城的时候休书逼陆清灵离京。
他不敢想象,当年陆清灵面对的是何种危难的处境。
才会出于无奈把嘉嘉留在宁王府,独自上路去西北找他。
霍振熙一想到五年前的事就心如刀绞。
当年只是愧疚,因为她是他的夫人,而他没能保护好她。
但是现在,他已经倾心于她,更不愿她受到分毫的伤害。
哪怕一丝丝的委屈都不可以。
至于拆散他们?当年宁王就做过,五年后他终于找回陆清灵。
现在宁王还想拆散他们?休想!
霍振熙对于宁王所言丝毫不屑。
宁王一掌按在红木书案上,坚硬的案面凹陷下去:“你到底知不知道她会给你带来什么样的麻烦?”
霍振熙轻蔑道:“给我?还是给宁王你?”
她的事,他何曾怕过麻烦?
怕的是宁王吧?
宁王怒意蓬勃,压低声音咬牙道:“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你如今的军功全靠西北一方,现在西南薛家蠢蠢欲动,淮南都起了私兵,你真要别人拿她当令箭,戳中你的痛处夺走西北军权才知道厉害?”
霍振熙轻哼一声,目光沉沉与宁王对视:“薛家敢迈出淮南一步,我便打到它退后十里。西南军线入侵西北一寸,我便打到它溃不成军!”
宁王怒道:“那你又怕不怕功高盖主?”
“我怕什么功高盖主?我毕生心愿只是偿还罪孽,跟护她周全而已,父王,你我父子一场,你竟然不如皇上懂我。”霍振熙失望道。
皇上都能看出来霍振熙冷漠外表下,对于一个人的执着。
可宁王,跟他身为父子,竟然还妄图用这样的理由逼他放弃?
当年,他也是这般逼陆清灵放弃的吗?
霍振熙跟宁王话不投机,不愿再谈下去:“陆清灵是我的人,若有人敢动她分毫,无论他是谁,什么身份地位,什么情面缘由,在我这里通通无用,我必穷尽我所能让那人知道什么叫后悔。”
宁王心下一梗,怒道:“你敢这么对我说话!”
霍振熙根本不理会:“告辞。”
宁王看着霍振熙坚决离去的背影,终于是支撑不住,一把陷进书案前的椅子里,半晌喘不上来气。
林管家见霍振熙离开,才匆匆进来书房:“王爷!”
宁王的样子十分疲惫,面对这个跟了自己几十年的老管家,依然只能苦笑一声:“不孝子啊……”
林管家扶着宁王,给宁王服用清心丸,好半天才悠着问道:“王爷,公子那么生气,或许跟怀县的误会也有关。”
“您为什么不跟他解释一下呢?”
宁王怒道:“我跟他解释?我是他老子!做事还要跟他解释?”
林管家道:“可是王爷你分明没有安排杀手过去啊,您知晓王爷对陆娘子东西,最开始不也是想着接回来给他个惊喜么。”
谁知道那个杀手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疯疯癫癫的,给宋诚去信,宋诚一直到现在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宁王恨铁不成钢:“本王这样聪明绝顶,怎么就生出了这么个倔性子的不孝子?都这么久了,连这些事都还没想明白,懒得说他!就让他试试看,他这样的东西,能护住什么人!”
……
霍振熙从宁王书房出来,便径直去了陆清灵被软禁的地方。
走到门边,本来是要敲门的,却有些犹豫。
霍振熙在门口站了一阵子,屋子里传出来低低的声音,是陆清灵在自言自语。
霍振熙听了一会儿,忍不住轻笑——都被软禁了,她竟然在背医经?
只听屋内女子声音娇柔,却是字字肃然:“……盖人之气血,常行于十二经脉。经脉满溢,流入他经,别道而行,故名奇经。奇经有八,曰∶任、督、冲、带、阳跷、阴跷、阳维、阴维是也……”
霍振熙心头的不忿、怒意,在这抑扬顿挫的医经中被消解殆尽。
他干脆也不急着进去,而是靠在门边,与她一内一外,就这么静静地听着她背诵医经。
雪在慢慢下,霍振熙肩头积了一层薄薄的雪,内心却殷热一片。
直到陆清灵出声:“容容,是你吗?”
霍振熙才伸手推开门:“是我。”
陆清灵眼睫轻轻煽动,微笑道:“你回来了啊。”
霍振熙看着她的微笑,心中钝痛。
她初初与他重逢之时,是那样骄傲自信,神采飞扬,即便只是在卖馒头,依然笑得开怀,活得肆意。
是什么时候开始,她即便受了委屈,也不会再对他吐露抱怨什么,而是把一切都藏在这淡淡的微笑中?
霍振熙走到她身边,拉起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陆清灵讶然:“你做什么?”
霍振熙拉着她往外走,廊下盏盏灯光,雪地莹莹发亮。
“带你走。”霍振熙道。
陆清灵忙道:“是你爹宁王把我关在这里的,你跟他说了没?”
霍振熙气道:“不用跟他说,你是我的人,若是他在你面前摆宁王的派头,那我们便去将军府住。”
陆清灵低头想了想,道:“还是不要吧。”一边悄悄用力,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霍振熙不动声色,可手上却握得越发紧,陆清灵脸上有些发烧。
“为什么?你不愿意?”霍振熙问道。
陆清灵垂下眼帘,睫毛轻颤:“霍振熙,我是不是太肆意妄为了?”
霍振熙看着她,声音放得轻轻的:“为什么会这么想?”
陆清灵低着头,声音有些空灵:“其实对你们来说,我们是很普通很卑微的人吧?生与死,尊严和自由,在你们看来是不是都很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