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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大姐嚎啕大哭,一点形象都没有。
云家现在虽然落魄了,但是之前也是世家大族,精致养着的,在外人面前的礼仪形象更是专门学过的。
现在这么一点儿形象都不顾及的痛苦,真的是伤心难过到了极致。
傅越笙这个被谴责的人,却是从头到尾一言不发。
好像云大姐说的事情,跟他半点不相干。
过了十几秒,傅越笙微微抬手,跟在他身后来的几个穿西装的男人,意会,就自发地上前去,竟是要把云黎歌的棺材抬走。
云大哥大惊失色:“你们干什么,把小歌放下。”
但是那些保镖哪里会听云大哥的话,几个人上前,根本阻止不住。
云大姐这时也发现了异样,她止住了哭声,眼睛瞪得大大见着眼前的一慕五官愤怒得都扭曲了。
她像一只护崽的母鸡,一下子往云黎歌的棺材上扑了过去,试图阻止几个人抬起云黎歌的棺材。
“小歌,小歌……”
她扑在棺材上,可是连云大哥一个男人都没有能够阻止,她一个女人,又怎么能阻止呢?
马上就被一个强壮的男人拉开了。
云大姐又要往前扑上去,但是那个把她拉开的男人牢牢擒制着她,她动弹不得。
“小歌!”云黎梅尖锐地喊了一声。
她大概意识到她根本没有办法阻止眼前的这一切,猛地扭头看向傅越笙,眼睛像充血一般可怖,宛如从地狱而来的厉鬼,说出的话声声泣血:
“傅越笙,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还想干嘛?小歌已经死了,你还想对她做什么,你连她死了,你都不放过她吗?你想要报复云家,可以,可以可以啊!你杀了我把我的命拿走,你不要再伤害她了,放过她好不好?”
她的语调又尖又凄厉,让来的客人都不忍心再听下去。
傅越笙却从头到尾面无表情。
刀削一般的冷峻面容,连英挺的眉峰都没有动哪怕一分一毫。
等云黎梅声嘶力竭地说完话。
他漆黑的眼眸平静无波的看向她,仿佛一潭深不见底的死水。
他十分平淡地说:“我放过了阿黎,谁来放过我呢?”
云大姐张了张嘴,她想要说什么,又什么都说不出话来。
她不知道傅越笙这句谁来放过他,指的是他们云家,还是小歌。
他慢慢地走到云黎歌的棺木面前。
略一低头看着躺在棺材里熟睡面容姣好的女孩儿,骤然间低醇徐厚声线加重了语气:
“我放过了她,她怎么不放我啊?她以为她死了就一了百了?”
傅越笙似乎笑了一下,他俯下身,漆黑的眼眸温柔的看着云黎歌安静的面容:
“阿黎,没这么简单的,你休想摆脱我。”
可是就算他现在撂了再多的狠话,云黎歌,半句也听不到了。
傅越笙站起身,他对旁边的人淡淡地道:“走吧。”
几个保镖抬起棺材,竟是准备离开葬礼教堂。
云大姐回过神来,大叫道:“你敢。傅越笙,你不能把小歌带走。”
傅越笙哪里有什么不敢的,他下了命令,率先走在前面,几个保镖把云黎歌的棺材抬起来,准备跟上去。
刚准备迈步,这时,一道软绵甜腻的嗓音响了起来:
“傅先生,你这么做,恐怕不太合适吧。”
这道声音是从葬礼教堂的大门口处传来。
伴随着声音,葬礼教堂的大门被打开。
两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儿出现在门口。
官熙走在前面,慕一熏跟在后面。
官熙边走,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看着傅越笙:“你想要带走云黎歌,你以什么身份带走她?她的哥哥姐姐可是还在这儿呢。”
傅越笙没有想到半路会杀出个程咬金。
他微微眯眸,沉冷冰寒的目光落在讲着话的女孩儿身上。
圆圆的小脸,皮肤白皙,长长头发扎成一个马尾,一双眼睛又黑又亮,似乎在笑,又带着点冷意。
一身黑裙,手里拿着一朵白色菊花,是来参加葬礼的。
傅越笙记得这个女孩儿。
萧家九爷,萧九阎的太太,也是云黎歌的朋友。
傅越笙无意在这里跟官熙浪费时间,他冷冷道:“让开。”
“呵……”
官熙冷嗤一声。
要说别人对上这样的傅越笙,可能会怕。
她完全免疫,她家里的冰山九爷,要是凶起来,可比这男人冷多了。
在她面前摆什么架子气势?
官熙也没有理会傅越笙,她径直越过傅越笙,走到云黎歌的棺材前。
慕一熏在一边看着,她本来以为她只是要跟官熙来参加云黎歌的葬礼,现在看来,好像没有这么简单。
几个保镖还抬着棺材,官熙走过去,小白手搁在棺材上。
她定定地看着躺在棺材里的云黎歌。
看了好几秒,半响,若有似无地叹息了一声:“真傻,黎歌,何必呢?”
明明只要活下去,就可能会有好事发生的。
死了的话,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可是,活着很痛苦吧。
官熙的眼眶微微泛红,但她很快就把那点酸涩之意给压了下去。
她把手里的菊花放在云黎歌的棺材里,然后小白手沿着棺材边缘往下用力一摁。
原本并不算太重的棺材,顿时仿佛重若千斤,保镖们抬不住,棺材掉回了原地,发出砰的一声不大不小的声响。
傅越笙的表情,终于第一次有了波动,像是慌张,又像是愠怒。
他呵斥官熙道:“你干什么?”
官熙勾了勾唇,笑笑和他对视,眼底却是一片冰冷:“傅先生觉得我在干吗?不过是阻止你带走黎歌而已。”
云大姐见保镖放下了云黎歌的棺材,一下子发了力,挣扎开擒着他人的手,猛地扑在云黎歌的棺材上,想要护着云黎歌。
傅越笙面沉如水。
官熙看着傅越笙,粉唇开腔,微微一笑:“傅先生别这么看着我,我今日来不过是来宣布一下黎歌的遗嘱而已。”
“遗嘱?”
云大姐诧异地看向官熙,急急地追问道,“小歌还有遗嘱?”
“嗯。”
官熙看向云大姐,垂眸道:“黎歌说,她若死了,希望死后能火化,骨灰洒在大海里。”
“你早就知道小歌会死?”云家大哥突兀的出声,语带指责。
官熙对他的态度并不介意,她也理解。
她现在这么说,感觉就好像她明知道云黎歌会死会自杀,见死不救一样。
官熙摇了摇头,说:“抱歉,我并不知道黎歌会做这样的事情,如果我早知道,我会阻止她的。”
她之所以会知道云黎歌的遗嘱,还是云黎歌给她的吊坠。
那个吊坠,上面有一串银行保险柜的密码。
而那个银行保险柜,里面有云黎歌的遗书。
云黎歌希望,如果她死了,官熙能够帮她做这件事:把她的尸体火化,撒向大海。
她这一生受的拘束太多,活在别人的指责里。
不想死了之后,被埋在一方暗无天日的目的里。
骨灰撒在大海里,她就自由了,然后,……再也不会跟那个男人,有任何的牵扯。
官熙看到她遗书的内容的时候,想起云黎歌能够预见未来的能力。
她是不是早就预见了自己会自杀?
可是未来是可以改变的。
未来是由人的一个个选择组成的。
云黎歌说她看到官熙会死在九爷身边。
可是最终,她并没有死在九爷身边,那就是未来改变了。
又或者说。
云黎歌预见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最终选择了自杀,来改变那个未来。
现在云黎歌已经死了,这些事情,也就无从知道了。
但是,既然云黎歌托她办这件事,她就一定会把这件事情办好。
云大哥眼眶发红,喃喃说:“是我误会你了。”
官熙摆了摆小手,表示不在意。
顿了顿,她看向傅越笙,不急不缓地道:“事情就是这样,傅先生,我受黎歌之托,处理她的身后事,所以现在不能让你带走她。”
傅越笙看着官熙。
他对官熙有点儿了解,但不多。
看到她出现,他知道今天要把阿黎带走,难。
但他没有打算退缩。
他的阿黎是他的,是他一个人的。
这是云家欠他的,就算云家没有欠他。
阿黎,也是他的!
傅越笙道:“阿黎是我的,我会带走她。”
“黎歌是你的?傅先生是在说笑话?那还真是挺好笑的。”
官熙竟然真的笑了起来,在葬礼这种场合笑了起来,但笑着笑着,她的眼眶就有些红了。
她说:“傅先生,如果我记得没错,你几天前才刚领证结婚,而你结婚证上另一半的名字,并不叫云黎歌,而是一个叫舒蓉汐的女人。”
傅越笙薄唇一张,他要说什么。
但官熙根本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继续道:“说起来这位舒蓉汐女士,我也有幸见过一次,傅先生,你知道我在什么场合见到她的吗?她上到黎歌的公寓,带了几个保镖,就那么找上门了,当时我是恰巧在那里,我要是不在那里,公寓里就黎歌一个人,你觉得后续会怎么发展?”
有些话,不必说得太清楚,差不多讲一讲,傅越笙就该明白了。
未婚妻上门找黎歌,要么耀武扬威,要么羞辱她。
还带了保镖,既然官熙会这么说,自然是如果她不在,会发生一些可怕的事情。
“还有啊,我不知道傅先生有没有发现……”
官熙讲着,忽然话锋一转,走到棺材边上。
她目光哀痛,盯着云黎歌交叠在胸口的细细手腕,轻声道:“黎歌自杀,她手腕上的静脉,可不是用什么锐利的东西割开的,是她自己用牙齿咬开的。”
说到这儿,官熙视线调转,搁在傅越笙的身上,很轻很轻地道:“傅先生知道,一个人要自杀,自己用牙齿把手上的静脉咬开,需要多大的勇气和想死的决心吗?”
这句话一出,傅越笙高大沉重的挺拔身躯剧烈的晃动了一下,仿佛站立不稳,下一秒就会轰然倒塌。
“阿黎……”
他低低地唤道。
官熙却还不放过他,继续道:“傅先生,黎歌的遗书里,还让我转过你一句话。”
傅越笙抬头看向官熙,双眸渐渐充血。
他哑声道:“什么话?”
“只求你们若有来生,再不相见。”
官熙一字一句地道:“只求每年清明,不要给她上香,平白脏了她的轮回路!”
官熙的话落。
这一刹那,傅越笙眼底那一点点细微的光,灭了,仿佛在这一瞬间,他也已经死了。
傅越笙声音哑到不像话,他道:“阿黎真的这么说的?”
官熙冷漠道:“千真万确。”
顿了顿,官熙又说:“傅先生,你可以离开了,黎歌她,并不想在她的葬礼上看到你。”
傅越笙身形摇晃了一下,仿佛有什么腥甜涌上了喉间。
他低低笑了一下,像痛失所爱的困兽一样笑了一下:“我都不知道阿黎原来已经这么恨我了。”
可笑他竟然还以为他们两个能在一起。
他慢慢的,慢慢的转身。
往葬礼教堂门口走去。
几个跟来的保镖,见状,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是要过来把黎歌小姐带走的?
现在该怎么办?
官熙看着傅越笙高大沉重的背影,觉得他好像步履蹒跚的老人,好像听了刚才她说的话。
把他整个人的生气和存在的意义都给剥夺了。
现在活着,就好像只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
傅越笙没有离开葬礼教堂,他走到教堂最后排的位置,找了个地方坐下,就跟其他来参加云黎歌葬礼人的一样。
阿黎,阿黎!
他的阿黎。
原来这么恨他吗?
傅越笙慢慢的抬起手,宽大的手掌覆盖着眼睛上,没有人看得清他的表情。
.
云黎歌的葬礼举办得很顺利。
原本葬礼结束,是要用土葬的方式,但是因为有云黎歌的遗嘱,云大姐和云大哥都宠着云黎歌,也就按着她的意愿,火化,然后撒向大海。
让来参加葬礼的人瞻仰完云黎歌的仪容后,云黎歌的尸体送去火化了。
这一过程,从头到尾,傅越笙竟然没有半点要阻止的意思。
一个鲜活,美丽的少女,在如歌一般的年纪里,就这样消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