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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他在外面应酬完,原本是要回自己的公寓的,可是司机提醒他第二天是傅夫人的生日之后,他便吩咐司机将自己送回了家。
最近公司业务有些繁忙,他第二天晚上未必抽得出时间,今天提前回去,倒也能在第二天早上给傅夫人说一句生日快乐。
没成想回到家,家里头却是空荡荡的,傅夫人大概又去哪里打麻将去了,指不定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都已经到家了,傅城予一时也懒得动了,就在客厅沙发里坐了下来。
他晚上喝了不少酒,这会儿脑袋微微有些昏沉,靠坐在松软的沙发里,酒气渐渐上涌,不知不觉地就闭上了眼睛。
然而才刚刚眯着一会儿,傅城予忽然就听见身后的楼梯上传来了一阵高跟鞋的脚步声。
傅夫人不是不在家吗?
这一意识钻进他脑海中,瞬间让他清醒了几分。
傅城予缓缓睁开眼来,转头看向楼梯所在的方向,却正好就看见了从楼上缓步而下的顾倾尔。
那个时候,她身上就穿着那件墨绿色的旗袍,复古、端庄、纤细,像是旧时画册里走出来的美人,不似真实存在。
傅城予不觉看得愣神。
他看着她,她也在看着他,不知是不是穿了那身衣服的缘故,她的神情也和平日的温柔羞怯不同,反而带着些许迷离和清冷,缓缓地走到了他面前。
“你回来了?”她问他。
好一会儿,他才低低应了一声:“嗯。”
“你喝酒啦?”
“嗯。”他又应了一声。
于是她又站起身来,“要喝水吗?我给你倒。”
“嗯。”
她转身就走向了厨房,他却仍旧一动不动地靠在沙发里,目光落在她的背影之上,挪不开。
很快她倒了杯水就厨房里走出来,他仍是看着她一步步地走近,视线不曾移开分毫。
她弯腰将水放到他面前,又低声说了句什么,他却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所思所想,只有一个——
她的腰,怎么能那么细?
人常说,不盈一握,大概便是如此了吧?
也不知她这样细的腰身,能不能禁得住他一握?
他这么想着,手便控制不住地动了动。
然而下一刻,她忽然伸出手来抚上了他的额头,随后低下头来看他,“你喝了很多吗?”
他一怔,下一刻便闻到了她身上传来的香气,轻盈的、幽幽的,像她身上穿的这身旗袍一样,端庄又秀丽,偏生又有着动人心魄的诱惑力。
他仿佛失去了行动力,也失去了思索的能力,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你上楼去休息吧。”她一面说着,一面伸出手来扶他。
她明明那么瘦弱,居然真的将他从沙发里拉了起来,扶着他上了楼。
他明明没有醉,倒在自己床上的那一刻,却神思昏昏。
“酒喝多了就别洗澡了。”她说,“我拿毛巾帮你擦擦身吧。”
他躺在那里没有动,眼睁睁看着她走进卫生间,不多时又拿了一张湿毛巾走出来,坐到了床边,给他擦了擦脸。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她帮他擦完脸,又解开了他的衬衣扣子,大概是嫌毛巾不够热了,又起身走向了卫生间。
他又睁开了眼睛,目光落在她的背影上,手又控制不住地动了动。
她换了热毛巾出来,回到床边,对上他的视线,也没有像平时那样避开他,反而冲着他微微笑了笑。
他终于忍不住伸出了手。
抱住了……
很细……
比他想象之中还要细……
怎么能这么细呢?
他疑惑着,好奇着,控制不住地想要探索多一点,再多一点……
而她没有拒绝。
她当然不会拒绝。
他知道她不会拒绝。
因为从她出现在他面前,请他娶她的那一刻开始,在她心里,她就是欠了他,欠了傅家的。
她怎么会拒绝他呢?
她不可能会拒绝。
然而正因如此,却似乎愈发显出他的混蛋——
甚至到了三个多月后的今天,在所有事情都有了一个决断的今天,他还在想着,都三个多月了,她的腰,怎么能还那么细?
傅城予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
于姐被这响亮的一下吓了一跳,连忙看向他,道:“怎么了?”
好一会儿,他才缓过神来,道:“于姐,你上去看看她——”
“我上去看什么?”
他本想让于姐上去看看她换了衣服没有,可是话还没说完,于姐就打断了他,道:“那是你媳妇儿,你自己看去。我这还有一堆事情要忙呢,别来打断我。”
于姐在傅家待了多年,早被视作傅家的一份子,对他也没那么客气,偏偏他还没的反驳。
于姐转身走向了洗衣间,傅城予又坐了片刻,才终于起身往楼上走去。
在傅家,他们有各自的房间,傅城予才刚刚走到她房间门口,就听到她说话的声音——
“……穆师兄,我知道,你说的我都知道……”
这是又在操心戏剧社的事。
傅城予站在门口,一时没有再动。
“我也不想失去这次机会,我也很希望所有的一切都能成功……”她说,“可是,我是真的不方便。”
又过了一阵,傅城予才又听到她的声音,低低的,无奈的,带着无尽失落和遗憾——
“如果真的这样,那我也没有办法……失去就失去吧……遗憾就遗憾吧……对不起……”
后面那一句“对不起”低到极致,低到已经不像是在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话,或许是说给她自己,又或许是别的什么人。
傅城予静立片刻,伸手敲开了她的房门。
她已经换了衣服,也已经挂掉了电话,抬起头来看他的时候,唇角努力地勾起笑意,却仍旧掩饰不住脸色的苍白。
“怎么了吗?”她问他。
傅城予这才意识到什么不对。
他将她接回家里来,就已经是尽到了义务,叫于姐上来看她已经是多余,这会儿他站在她房门口,就更是多余。
偏偏他就处在了这个多余的情境之中,看到了她此刻的种种。
“那个戏剧节目,很重要?”傅城予问。
“啊?”顾倾尔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愣了一下之后,她才缓缓垂了眸道,“是我妈妈毕生的遗憾……她还没来得及上台演一场,就已经生了重病……有些事情,大概是注定的吧。”
“你信注定?”傅城予问。
顾倾尔听了,又抬眸看向了他。
一个二十岁就敢形单影只站在他面前要他娶她的女人,应该不甘注定才对。
她没有说话,傅城予已经开口道:“去演吧。”
顾倾尔只是看着他。
“不过,在那之前——”傅城予忽然又看向了她的脚。
顾倾尔低下头,看见了自己脚边的那双细高跟。
“先换一双鞋。”
意识到他是说真的,顾倾尔蓦地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道:“妈妈不会同意的。”
“那就别让她知道。”傅城予说。
她似乎噎了一下,又看了他许久,才缓缓道:“为什么?”
“人生会有很多遗憾。”傅城予说,“有机会圆满的,尽量圆满吧。”
听到这句话,她怔忡了一下,仍旧看着他。
傅城予却避开了她的视线,转身走向了自己的房间。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却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内心深处的另一个想法——
这样纤细的腰身,不配着那身旗袍上台走一遭,岂不是……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