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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0、不肯同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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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30、

    “那倒没有。”

    芸贵人早已羞得双手掩面,“姐姐休要笑话我。我不过是个刚进宫的贵人,皇上如何能将我整晚都留在寝殿中呢?再说……我也还是有些儿怕皇上的,若是皇上当真整晚都留着我,那我当真是觉也不敢睡,连气儿都要不敢喘了呢!”

    如贵人眼帘半垂,“倒也是。宫里的规矩这样严,能整晚都与皇上共枕的,唯有皇后娘娘才是。”

    芸贵人点点头,脸上却还是兴奋不减,“……皇上是叫总管将我送去围房了。”

    如贵人便是一怔,“围房?你在养心殿已经得了下处了么?”

    养心殿再不缺屋子,可终究那院套儿也不大,而贵人们位分低、人数儿又多,故此新进宫来的是怎么都捞不着在养心殿里被赐一间围房的。除非……皇上重视的。

    芸贵人便又红了脸,赶紧摆手,“怎么会呢!一来我进宫晚,二来毕竟我住得近,皇上便不至于还要特地赐我一间围房呢。”

    如贵人眸光未抬,“那你住哪儿了?”

    芸贵人托着腮帮儿想了想,“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住在哪儿了,总归等我早上起来,瞧着那围房的陈设,倒是贵人的规制。”

    如贵人忖了忖,没作声。

    芸贵人便忙捉住了如贵人的手腕问,“如姐姐,宫里的贵人,有谁在养心殿里有下处的呀?”

    如贵人缓缓道,“倒也不少。皇上登基九年了,这九年中选秀三回,可是唯有淳嫔一人晋位,其余都依然为贵人。只是有些贵人终究因进宫的年头也不少了,故此皇上体恤,便也在养心殿里给赐了下处。”

    芸贵人便抱住如贵人,“那姐姐必定在其列吧?”

    如贵人忍住一声叹息,缓缓道,“是有的。其余如玉贵人、信贵人,倒也是都有的。”

    如贵人望芸贵人一眼,“玉贵人是这些贵人里头最早进宫的,与淳嫔一拨儿。如今淳嫔娘娘已经晋位,玉贵人的资格便最老;而信贵人又是宫中目下唯一的出自八旗蒙古的。”

    芸贵人羡慕地点点头,“而如姐姐你,则是因为出身名门,乃是皇后娘娘的族姐妹!”

    如贵人淡淡笑了笑,“那不过都是祖上的荣光,托皇后娘娘的福罢了。实则与我自己,倒没几分相干。”

    如贵人有一搭无一搭地问,“你住过的那间屋子里……可有什么特别的,叫你留下印象的?”

    芸贵人便轻轻一拍手,“我想起来了,就在炕上,有一个紫檀的小格子。格子上摆着的一盆兰草,我起初以为是真的,这便伸手摸了摸,却差不点儿被那叶子边缘给划了指头肚儿去!”

    “我这才发现,那不是真的兰草,而是用极细极细的带着青皮儿竹篾儿做出来的盆景!那可真是造化神功,叫我盯着看了好半天!”

    “更难得的啊,还是那朴素的心意。皇上的养心殿里,便是宝石花儿的盆景也不少见,可是那围房里却有那么一盆用竹篾儿做出来的,且做的还是兰草,这便更叫人觉得难得啦!”

    芸贵人说得热闹,心思也沉浸在对那盆竹篾儿兰草的回忆里,没太留神如贵人的神色。她不知道,如贵人听见这些话,半垂着头,眼底粼粼波动,层层不散。

    .

    因京师地处北方,每年天子们都要为春旱之事烦心。

    今年又是如此,直隶等地传来的消息,都说今年雨水少。

    皇上便亲自出宫赴龙王庙、黑龙潭等各处拈香求雨,再加上每次祈雨前后的斋戒,这一晃皇上出宫去已经好几日了。

    廿廿憋着一肚子的话,想问问皇上呢。

    ——华妃的事儿,到底是不是皇上办的呀?皇上这是怎么想的呀?

    廿廿这会子脑筋转得慢,一颗心便都被好奇给撑得满满当当的。

    皇上还没回来,倒是有个消息先传进了圆明园来——皇上赏给銮仪卫銮仪使本智一项兼差,为正蓝旗汉军副都统。

    因銮仪使已是正二品的职衔,正蓝旗汉军副都统的职衔也没见更高,但是却因是兼差,叫一个人身兼双份儿的二品差事,这便足见皇上的倚重了。

    而本智不是旁人,正是信贵人之父。

    消息传来,廿廿也愣了一下儿,随即便也笑了。

    “……我算明白了,这里头原来还有信贵人出力。”

    毕竟信贵人与李贵人一处住着,那些药能到李贵人的手里,自然是一个宫里住着的信贵人过手,才更方便去。

    况且李贵人进宫不久,算是跟随信贵人一起住,故此信贵人说什么,李贵人才也都能往心里去。

    皇上此举,便越发印证了廿廿心下的猜想去。

    “信贵人原本也是有些沉不住气的性子,来得没有淳嫔沉稳。可是她这回的行事,却当真叫我刮目相看。若此事果然是她所为,那她的出头之日便也不远了。”廿廿也觉欣慰。

    月桂便也含笑道,“当日主子留在热河将养身子,便是如贵人和信贵人二位主动留下侍疾。信贵人心中一直是有主子的,若这回她当真学会了韬光养晦,那自也是她的福分到了。”

    月桂提到当日如贵人与信贵人一起陪她留在热河将养身子的事儿,便也不由得点点头,“是啊,便是因为这个,我也希望她们两个都能得好儿。”

    .

    信贵人的父亲本智得了这兼差的事儿,自是跟长了腿儿似的在各宫都跑开了。

    宫里本就是牵一发动全身的地儿,故此对谁家里有个风吹草动的都极为在意。这信儿既然传开了,各宫便都来给信贵人道喜。

    只是因为李贵人是跟信贵人一个宫里住着呢,旁人来没什么不自在的,倒是芸贵人有些不得劲儿,她这便央着如贵人陪着她一起来。

    因大家伙儿都是贵人,虽说有年资前后,可也没有谁拜见谁的道理。故此一得了如贵人和芸贵人要来的信儿,信贵人便亲自到宫门口儿来迎着。

    三人相见,互行平礼。芸贵人嘴甜些,一口一个“信姐姐”地叫着。

    信贵人拉着如贵人的手便笑,“今年进宫的这两位妹妹啊,如今当真都是皇上心尖子上的人。只是她们一个跟着我一起居住,一个却成了如妹妹你的莫逆之交……这便又是咱们两个旗鼓相当了一回不是?”

    如贵人静静望着信贵人,“信姐姐言重了,我怎么能与信姐姐你旗鼓相当呢?姐姐的父亲是銮仪卫銮仪使,本是皇上的近臣;如今又得了副都统的兼差,足见皇上信重。”

    信贵人便笑,“哎哟,瞧你。要这么说的话,你们钮祜禄氏弘毅公家又是何等的勋贵高门,又哪儿是我们家这个小门小户比得起的?”

    两人便都笑,各自既然都说不服谁,便也都默契地收起了话茬儿去,只管手拉着手一起往里走。

    倒是芸贵人一进门儿,便有些不自在地朝李贵人寝殿那边儿瞅了瞅,小声儿问信贵人,“倒不知道李贵人的身子,可好起来了?”

    信贵人回头望了芸贵人一眼,含笑道,“皇上既已知晓了,那便自然是就快好起来了。只是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她眼巴前儿也不能一下子就全好了不是?要不然啊,她这会子也必定出来与二位妹妹见礼了。”

    如贵人面色平静如水,“那怎么敢当呢。李贵人既尚未大好,自然决不能叫她出来受了风去。我便是满心地想着进去看望她,这会子却也得为了她的身子着想,暂且忍耐下吧。”

    信贵人笑笑,因如贵人和芸贵人进内奉茶。

    如贵人缓缓道,“……我虽也住在东六宫,但是比不得信姐姐的承乾宫与延禧宫近便。”

    如贵人这话说得没错儿,却也有些语焉不详。可是如贵人就特地说到这儿就断了。

    信贵人扬了扬眉,便也明白这是如贵人在试探她。

    她便轻笑一声道,“怎么,如妹妹今儿也是想从我这儿出去,再去看望华妃娘娘去?”

    如贵人轻轻叹了口气,“我就是听说,华妃娘娘名下的官女子已是被下了慎刑司……还不是普通的官女子,而是华妃娘娘宫里原本的掌事儿女子呢。”

    信贵人眸光轻转,“嗯,听说好像是这么回事儿。”

    如贵人抬眸望了信贵人一眼,“倒不知道华妃娘娘现在如何……”

    信贵人举起帕子来拭了拭唇角,“这便有趣儿了。如妹妹既如此挂念华妃娘娘,待会儿你去看望就是。总归在我这儿,隔着宫墙呢,又能得着什么准信儿去呢?”

    如贵人想了想,“我原本想着,邀请信姐姐与我一起走这一趟呢……可我听着,信姐姐仿佛并无此意?”

    信贵人含笑道,“可不是不巧吗,我宫里李贵人病着不说,这几日玉贵人又有些不得劲儿……你说我又怎么能放心走得开呢?”

    如贵人缓缓点头,“原来玉贵人也不得劲儿啊……”如贵人仿佛刚想起来什么似的,抬眸望住信贵人,“我倒记着,从前在淳嫔挪去延禧宫跟随华妃娘娘一起居住之前,玉贵人便是住在延禧宫的吧?”

    信贵人缓缓扬眉,“是。”

    如贵人便叹口气,“既玉贵人也不得劲儿,我今儿既来了,便也去看看玉贵人吧。”

    信贵人勾了勾唇角,“我不都告诉你了么,玉贵人今儿也不得劲儿啊。你既然连想去看李贵人的心思都能压下去,那玉贵人这儿,你这心意就还得压一压才是。”

    如贵人便点头,“嗯,信姐姐说得有理。那我就不去打扰了,还请信姐姐代为问候。”

    信贵人点点头,“好说。”

    .

    如贵人与信贵人没说多几句话,如贵人便起身告辞。

    如贵人都要走了,芸贵人便也不自在,自然跟着一起告辞出来,不肯单独久留。

    芸贵人随着如贵人的步伐,不由得好奇地歪头打量,“……如姐姐与信贵人,仿佛话不投机?”

    如贵人黯然笑笑,“你个小机灵鬼儿,我自是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你去,果然都叫你给看出来了。”

    芸贵人满腹的好奇,忙抱住如贵人的手臂,“如姐姐与我讲讲嘛,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进宫日子短,宫里的事情都不知道……”

    如贵人看着她,也叹了口气。

    芸贵人自己有危机感,自是好的。她明明进宫晚,却刚进宫一个月就在风头浪尖儿上了,自然担心会有人看不顺眼她去,她才这么迫切想多知道后宫中的事儿。

    如贵人明白,芸贵人肯这般与她示好,一来是因为她先进宫三年;当然,更重要的是,芸贵人看重的是她与皇后娘娘的这层关系——芸贵人是想捋着她,往皇后那棵大树上爬呢。

    如贵人想了想,便缓缓道,“我跟信贵人呢,在过去的三年里,也曾经在众人眼中,与如今的你和李贵人的关系相似……”

    芸贵人立时便听懂了,“原来姐姐你是跟信贵人打对家的呀!怪不得她对你,这么阴阳怪气的呢!”

    如贵人轻轻摇摇头,“因为当时在一众贵人之中,我们二人的家世算是靠前儿的,而宫中高位虚悬甚多,自然要有贵人晋位填补上去,故此宫里人才都那么以为罢了。”

    “可是事实上,我自己个儿心下却并无半点与她相争之心。毕竟她是后宫中唯一的蒙古人,且她父亲又是皇上身边儿的銮仪卫銮仪使……而我呢,阿玛早不在了,家中唯有额娘和几个弟弟妹妹。”

    芸贵人轻叹一声,攥紧了如贵人的手去,“姐姐别这么想。就冲姐姐与皇后娘娘的关系,那就是她们谁都惹不起的!”

    如贵人笑笑,“话虽如此,可其实我与皇后娘娘已是堂房的远亲。”

    前面已是来到延禧宫。

    如贵人拍拍芸贵人的手,“你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儿。”

    芸贵人都跟着紧张地一哆嗦,“如姐姐你当真要去看华妃娘娘不成?”

    如贵人深深吸口气,“是。”

    “可是……原本都没人来看她啊,姐姐你又何苦?”芸贵人都急了。

    华妃的脾气不好,位分却高,资历又老,故此华妃的门儿可不是那么好登的。况且如今她宫里女子又出了这个事儿,就算外人还不知道皇上与她之间的对话,却也都已经隐约感觉到了山雨欲来的味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