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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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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群仍然茫然,直到她的头被枪柄砸破。不瞑目的浑浊眼珠圆睁着倒下。

    不知是谁带头,开始向身后的3号入口逃离。

    其余人如梦方醒,拥挤着转身逃离。在这之中,有十几道身影不退反进,冲向这群士兵。

    士兵们开火了。

    枪声加剧了混乱,哭喊声与枪响混作一团。有人跌倒,不待爬起就被后来人踩住。挣扎逐渐无力,直到一动不动。

    十几人为人群拖延了时间。人群跌撞着冲向高台。守卫那里的士兵脸色一变,躲闪到旁边。

    如被群狼追赶的羊群,他们来到高台边缘,直到发现无路可走。

    狭小的升降木板一次只能让几人站在上面。他们相互拥挤推搡,被逼近的士兵堵在悬崖边。

    城卫官用手帕擦拭手上的血迹,在士兵伴随下步步紧逼。

    士兵们最终停在距离人群20米的位置。

    “准备!”

    洁白中几点殷红的手帕缓缓飘落在身前,而后被城卫官踩住,他高举起手。

    惨白探照灯照在躲闪的人群身上,士兵们举起枪,对准前方的黑尔城居民。

    就在这时,人群后方突然出现一阵骚乱,迅速扩散开。

    士兵们脑袋从机瞄移开,步枪渐渐被放下。怔怔目睹这些绝望的贫民们如同一只只旅鼠,惨叫声划过长音,从高台跳下。

    “我的天”

    “开火!”城卫官冷喝。

    “我我做不到。”一名士兵咬着牙说。

    他们或许收过贿赂,欺辱过贫民,偷过东西,甚至打死过人。长官一声令下,他们甚至可以去击杀无辜的人。

    但不代表对这一幕下得去手。

    每个士兵都在想。这些贫民疯了吗?为了虚无缥缈的一个邀请,值得吗?

    “我不想说第二遍。”

    城卫官的冷冽声音即使在混乱中也清晰钻入脑海。

    士兵们无法对抗成为关。心道一声安息吧,然而扣动扳机。

    清脆连续的枪声回荡洞窟中,前排人群一排排排倒下。这加剧他们的推搡,人群拥挤着从高台坠下,如水泻倾落。

    高台下是层层叠起,惨叫人群组成的山。一些幸运的人从顶端滑落,没被压到。踉跄爬起冲向洞窟。

    伊凡混在其中,头晕目眩的他手脚并用,在染血的地面爬行,想要离开这里。

    “把我女儿带走!求你!”

    不敢回头看惨状一幕的伊凡忽然听到撕心裂肺的叫喊。

    他犹豫了下,还是转身看去。

    “山”脚下,一个女人的半个身子陷入蠕动挣扎的人山,她举起一个小女孩。

    伊凡冲过去想把她拉出,突然头顶一道尖叫由远及近,而后重重砸在女人头顶。

    女人身形消失,露在外面的手无力耷拉下,那道身影也因为下半身失去直觉,发出惨嚎。

    伊凡紧抿嘴唇,抱起小女孩逃向山洞。

    子弹在身边呼啸。不时有人惨叫跌倒,转眼落在身后。

    他跌了一跤,子弹紧贴头皮掠过,手掌被粗糙沙石地面磨破成皮,火辣辣的疼。

    小女孩一声不吭站在一旁,等待自己爬起。

    她眼中蓄满泪水,看来没有想象的那么坚强。

    伊凡重新抱起她,逃入十几米外的山洞。

    高台上,躲在角落的队长带领士兵悄无声息加入战局。城卫官冰冷扫去一眼,没有说话。

    这时,一名士兵摘下腰间手雷想要丢到下面,被队长夺下,一脚踹翻。

    “你脑袋里进屎了?在山洞里用手雷!?”

    士兵支支吾吾,不敢起来。

    这时,城卫官转身离开高台:“收队撤退。”

    那名队长畏缩询问道:“长官,我们不去追击吗。”

    “不用,他们活不下去的。”城卫官头也不回道。“或者由你去?”

    队长当然不会离开。

    “可是下面那些贱民怎么办”

    男女老幼的惨叫哭喊声夹杂一起,令他们头皮发麻。

    “让他们叫。嫌吵就堵住耳朵。没力气自然会停下。”城卫官冷声道。他经过跪在地面,失魂落魄的告密者时步伐一顿。

    “明天去城卫府领取平民牌。”城卫官说,迈步离开。

    幸存者们两两三三,缓慢走在无比狭长的山洞。

    一些受了伤的人捂住伤口,越走越慢。

    伊凡放缓速度,走在这些人身边。

    洞窟里的惨叫似乎还在耳边回荡。他很确定这是自己的幻觉。

    为了不让自己多想,伊凡找了些话题他问怀中不哭不闹的小女孩:“那是你的母亲?”

    小女孩点头。

    “她很伟大。”

    小女孩点头。

    “你是哑巴吗?”

    小女孩摇头。

    伊凡明白了,不再问她这些问题。

    扑通——

    有人倒在前面不远。那人一条腿向后扭曲,不知怎么坚持到这里的。

    伊凡脚步放缓,想要帮忙,最终发现自己无能为力。

    他不想再看到这些。加快步伐从山洞走出。

    外面很冷,温度在以可以直观感受到的程度下降。

    还有很多人站在洞口,他们躲在风吹不到的地方,静静等待什么。

    十几分钟后,寒风中有道声音问。

    “只有这些了吗?”

    “就这些了。”

    一名老人点燃一只火把,他是刚刚问话的人。

    老人环视一圈,火把在每个人脸上映过,他背脊更加佝偻,说道:“我记的方向,大家相互拉住,千万不要掉队。”

    伊凡拉住身前不知谁的衣角,默默走在队伍中。他不知道还剩多少人,或许剩了一半,可能更少。

    跌跌撞撞走了一整夜。不时有人因体力不支和伤势,撑不下去而掉队。

    怀里的小女孩在发抖,可是他无能为力。

    他们一路很幸运没有碰到任何变异生物。直到清晨到来,他们碰到了一只外出的小队。晨曦营地的小队。

    他们得救了。

    几十分钟后,伊凡手捧一份热汤,身披毛毯靠在墙角。

    眼泪和沙土混合在脸颊,泥泞肮脏。

    乔伊斯忘记自己在什么时候落泪了。

    是那只小队的那一声辛苦了?

    是他们冒着寒冷外出寻找落单的人?

    是热乎乎的汤和厚厚的毯子递来那一刻?

    是居民们关切的目光?

    是有人捡到小吵闹后交还给自己?

    还是都有?

    他不知道。

    他突然忆起,自己生而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