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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亮的晨晖映白了地面,无际的荒漠显得空旷迷离而又神秘恐怖。虎子打起精神,顺着依稀可见的脚印追了下去。
娜塔莎在黑暗中慌不择路,只记得朝前不远绕过两道沙梁,就可以来到一条少有人走的土路,那是冬季巴音郭楞人,来割取芦苇留下的牛车路,平时没有人走。所以,杂草和低矮的芦苇,便断断续续的掩盖了依稀的痕迹。
为了尽快摆脱虎子的追踪,娜塔莎使出了最后一点力气,加快步法朝前猛跑。她是清楚虎子的能耐的,要是真让他给黏上,再想脱身是比登天还难,只要在两道沙梁后甩掉虎子,拐进土路旁的那片红柳丛里,虎子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是望而兴叹。
然而,力气是用尽了,也绕了两道沙梁,但记忆中的土路却没有出现。定眼望去,眼前还是依稀出大小不一的两个沙丘。娜塔莎略微愣了一下,心想:自己是不是记错了?翻过那两个沙丘才是土路。于是,搜刮精神便步履略显艰难的朝前走去。
太阳还是没能按时露面,只将一抹彩虹般的颜色,挤出了灰白的云缝。大地渐渐鲜活了起来,百米内的沙包土丘都模糊出了本有的模样。远处的地平线上,浓雾般的幔障,软软的挡住了人的视线。
娜塔莎略显惶恐的环视了眼四周,记忆中的沙丘到处都是,而且是一样的颜色,就连模样都像是一个娘生的似的,几近相似。在原地转了两圈竟辨不出自己来的方向——因为脚下根本没能留下任何痕迹。
娜塔莎心里猛然一惊,慌忙伏身细看,脚下的细沙,轻柔得像是细微的木屑似的,随风飘移而且悄无声息。脚才移开,转眼间浅浅的痕迹便被柔柔的抹去,自己像是永远站在一处,干净得根本没人来过的地方。
一股少有的恐惧迅速弥漫了娜塔莎的身心,她有些绝望的一屁股坐倒在地,嘴里喘息般的嘟囔道:“完了,我迷了路。”
此时的天际已经白亮了起来,透过云层的光线,顽强的将荒芜的原野?展现在了娜塔莎的面前。她神情沮丧的环视了四周,依然找不出自己来的方向。放眼望去,遥远的天际残留的一丝淡红,让她重新焕发了信心——那里是东方,我应该去西方。
于是,便翻身而起准备继续前进。然而,就在她懵愣转身之际,脚下一滑,身子便不由自主的滚下了沙包。
娜塔莎是慌不择路,而虎子是根本不去看路,只是猫腰酸眼的寻着脚印往前赶。翻过一道碱坡,前面的脚印渐渐的模糊了起来,爬上一座沙丘,原本稀落的印迹就全没了踪影。虎子心下一沉,不由得举目朝着前方茫然扫视。
此时的光线已能照出百米外的地貌,微微泛黄的沙丘错落有致的摆在那里,像是人工造成似的,头尾都是一个方向。朝后望去,那道碱坡依稀可见。
就在虎子茫然不知所错时,只见远处的沙丘上,一个隐隐的黑点在缓缓的蠕动。虎子心下一喜,便放开脚步朝着目标急急而去。
翻过几道沙丘,前面的黑点突然不见了,环顾四周,地形地貌是出奇的相似,顺着记忆中的方向望去,来路已不知了去向。
虎子顿时感到了一阵轻微的惶恐,同时,一个神秘而又令人生畏的地名,猛然出现在了他的脑海——罗布泊。
对于罗布泊的特殊地貌,和令人无法驾驭的气候变化,以及能吞噬一切生命的恐怖传言,虎子是到了基地后才听当地人说的,至今也没遇到一个真正进入过这片神奇土地的人,但众人异口同声的一句话,就是:有去无回。
尽管太阳不肯露面,但坚韧的亮光还是将原野照成一派白亮。极目远处,沙丘点点连绵不断,地面丘顶浑然一色,俯首脚下,如同出一辙。
一阵心悸恐惧的情绪迅速的蔓延了虎子的身心,他有些颓废丧气的想:先别说能不能逮住盗贼咧,就是自己现在要回去,怕是都不知朝那个方向走哩。
虎子软软的跌坐在沙丘上,信手抓把细沙,又无力的撒到一边,脑海里莫名的浮现出亲人的影子,像沾在布带上的小人似的,排着队一一涌现了出来。先是饱经风霜的父母,继而是如师如母的淑珍、情同青梅竹马的兰花、活泼可爱的阿娜尔罕、还有那个见面不多,却令他魂牵梦绕的贤淑姑娘王燕。
想到了亲人,虎子的心里,像是渐渐渗进了热流似的温热了起来。为了他们我也要活着走回去。
振奋了精神,眼睛也显得明亮了起来。虎子再次举目远眺,希望能找出回家的痕迹。然而,视线穷处的一座相对平缓的沙丘,向阳的一面泛着暗暗的金色,而在金色的画面上,却缓缓蠕动着一点黑褐色的东西,
那点黑色像是在努力往上爬,但松散柔软的沙,像是在有意捉弄着那个近乎力竭黑点,当黑点好不容易爬到半坡,沙丘灿然一笑,便将黑点软软的送回了坡底。如此反复几次,那个黑点索性定在了丘的脚下,一动也不动。
虎子心里猛然一喜,不由得嘴角挂出一丝轻蔑的嗤笑,再次重重的跌坐在地,像是在欣赏风景似的,扫视着周围的一切。
突然,坡下一簇白刺引入了他的眼帘,随即让他欣喜的忘乎所以。只见他连滚带爬的扑到白刺下,伸手就是一阵近乎疯狂的刨挖。须臾间,便手拿一个拳头大小的植物根茎,满脸喜悦的瞅了瞅,又继续像只猫鼬似的刨了起来。
不一会儿,虎子便弄出四个大小不等圆家伙。起身朝着黑点的方向瞄了一眼,便蹲下身,有些迫不及待的,剥掉那物的一层像是比较粗糙坚韧的皮,朝着微微泛红的嫩瓤大嚼大咽了起来。
原来,那物叫锁阳,是种多年生的草本寄生植物,每年春季开花结果,几乎在一两月间便枯萎变干,却将细小的种子,巧妙的播撒在白刺根的深处,并迅速汲取养分发育成拳头大小的茎块,准备在来年以更加迅猛的势头,向世间展示它的存在。此物不但营养丰富,且有补肾壮阳的功效,俗称不老草。当地人,把这根茎叫作锁阳娃。
吃下一个锁阳娃,虎子顿感来了精神。说实话,从昨晚到现在,他是水米未尽,干黏的嘴,和空乏的胃肠早已燥烦难耐。鲜嫩的锁阳娃,不但让他感到胃里有了物,而且,微涩略甜的水份也大大缓解了口舌的干燥。
虎子抖抖土,惬意的将剩下的三个宝贝揣进怀里,便脚步轻快的朝着隐隐可见的黑点走去。
娜塔莎无意间滚下了沙丘,已被折腾的头晕目眩,再加上口干舌燥肚子空,就没了一点力气。但她心里却非常的清楚,如果睡倒在这里,那就是个死,若是爬上沙丘继续朝前走,或许还有生的希望。
于是,她仰头瞅了眼隐隐可见的太阳,调集最后一点精神,朝着西方的慢坡爬去。然而,就在她将要到达坡顶时,突然身下的沙子一松,身体便随之缓缓滑下,而且让她毫无应对的办法。若是挣扎抓爬,下滑的速度就更加的快捷。如此反复了几次,娜塔莎便只剩了喘息的力气。
虎子爬丘窜谷的终于渐渐靠近了黑点,在滑下一道缓坡后,虎子离那人也就十来米,但此时的虎子也是精疲力竭。背靠沙坡喘息了一整,仰头瞅了那人一眼,心里不由怦然一动:原来是个女的。
娜塔莎身穿维吾尔长衫,头裹遮面巾,像个豆芽儿似的蜷在那里,若不是微微起伏的胸脯,就像死人一般。
见那人是个女的,看样子也无力再折腾。虎子便放心的躺在暖暖的沙坡养起了精神。空腹吃了个锁阳娃,虽然补充了体力,也让胃感到抠刮得难受。但虎子心里明白,这东西吃了虽然胃里不舒服,但它却是自己走出这片死亡之海的唯一食物。
虎子深吸口气,刚准备摸枪靠近,只见那人缓慢的扭转身,斜躺在沙坡,抬手无力的取下面巾,冲虎子凄然一笑,声音弱弱的说:“是虎子哥么?”虎子猛然一惊,躺在面前的竟然是娜塔莎。
见虎子惊愣的瞅着自己,娜塔莎嘴角勉强抿出一丝笑,呢喃般的说:“让你吃惊了吧?来,靠近我。”说着,将手软软的伸了伸。
虎子迟疑的朝前走了几步,还是停在了离娜塔莎两步远的地方。因为,这是防止对方发起突然攻击的极限距离。见虎子僵着不动,娜塔莎嘴唇微微动了动,想给出一个让人怜爱的笑容,但又像是力不从心。不知怎的,虎子的心里却莫名的酸楚了一下。
只见娜塔莎有气无力的说:“反正我们谁也走不出去,不如在死之前,我们做些有意义的事情。”说着,便乏乏的闭上了眼。
虎子知道娜塔莎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若不及时补充营养,就会有晕厥的危险。于是,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间鼓鼓的硬物,犹豫间还是迟疑的掏出个较小的,冲娜塔莎喊道:“别睡咧!吃点东西。”说着,便朝她的身旁扔去。
娜塔莎微微一愣,忙睁眼见是个圆乎乎的小家伙滚在自己身旁,以为是地瓜红薯土豆什么的,疾忙抓起就一顿猛啃。虎子咧嘴一笑道:“剥了皮再吃。”
娜塔莎听说,这才边剥皮边将露出的嫩瓤啃进嘴里,脸上渐渐露出了迷人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