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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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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廊尽头的阳台上趴着的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温茹能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大哥哥,你在干什么?”小朋友仰着脸好奇得问。

    “我在看月亮。”男生的声音很温和。

    “羞羞脸,大哥哥你骗人,妈妈说你看不见的。”小朋友奶声奶气得反驳,眼里亮晶晶的,童言无忌并没有恶意,他还不懂揭人短处的疼痛。

    “嗯,我看不见,”男生的声音依旧温柔,“但我知道,那里有一弯明月。”

    “能帮哥哥一个忙吗?”男生弯下腰,声音愈发温柔。

    “好呀,大哥哥你说。”小朋友点头,为自己能帮忙而雀跃。

    “月亮是什么样子的呢?”男生问他。

    “很大,很亮,弯弯的像香蕉一样,大哥哥,香蕉可甜了。”男孩说着说着就跑了话题,“香蕉可好吃了,我还喜欢苹果,葡萄,还有草莓。”

    “呀,我忘了月亮了,”小男孩牵住了男生的手,低着头有些抱歉,也许他现在还不懂什么是歉疚,别扭了一下见大哥哥还是温温柔柔的带着笑,又继续讲了起来,“老师说月亮还像镰刀,不过,我没见过镰刀,大哥哥你知道什么是镰刀吗?对了对了,月亮里面还有嫦娥和玉兔,我也好喜欢兔子呀,我养了一只小白兔,可软了。可我生病了不能抱它了。”

    他沮丧了起来。

    小朋友的想法总是很多,喜怒哀乐也无常。

    “没关系的,病好了便能见到它了。”男生安慰他,声音很温柔。

    小男孩被安慰到了,又笑了起来,“等我病好了就把雪雪抱给大哥哥看,雪雪是我给小兔子取的名字。”

    “好呀。”

    后面的话温茹没有听清,她已经向外面走去,只是想着那将是个何等包容温柔的人,他是有光的。

    又想起了玊袅眉宇中的破碎,温茹觉得若是那样的人在她身边,也许,她能走出来也不一定。

    彼时的温茹又怎会知道自己一语成缄。

    这夜里,七妄做了个梦,或者说,是有人让他入梦。

    自己年少时因好奇曾问过师父为何不为他剃发,然而师父只是轻笑着抚了抚他散着的长发:“不入红尘,何以忘尘,七妄,你还未曾经历过七妄”。

    七妄记忆里的师父永远慈悲含笑,那时的他不懂师父口中的七妄,也不理解为何师父语含叹息。

    梦里,是那一方偏院。

    木门、水缸、一株枯树。

    七妄睡着,额角渗着薄汗,嘴里呢喃着“师父。”

    身侧的了空早已被惊醒,见七妄皱眉不适,连忙用棉巾为七妄拭去汗水,一遍一遍,细致耐心。

    轻声呼唤几次后见七妄仍是不醒。

    了空探上七妄的手腕,“是入了梦。”

    绯璃看向七妄贴身而放的包裹,那封信里有优昙法师的一缕神识,他的眼神黯了黯,便不再唤醒七妄,只是安静的照料,不时为他轻拭冒汗的额角。

    而七妄此刻身处梦境之中,看着身侧熟悉的环境。

    步伐轻移,顺着开着的窗户向里探。

    师父此刻正执着笔,在纸上细细的勾画,一笔一划,极为细致。

    七妄再细探,却是师父一下子抬眸望了过来,明明是温润的面容,视线却是锐利地一下子直直射来,目光凌厉带着锋芒,让七妄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脚下不曾带起一丝尘埃,地面干净无尘。

    “七妄。”见是七妄,优昙的视线一下子柔和了许多。

    “师父。”七妄呢喃,他不曾见过这般锋芒的师父。

    “进来吧。”优昙放下笔,眼角温润。

    “师父。我”七妄下意识地抬步进去,窗台如无物般,整个人穿透而过,七妄恍然明白自己身处梦中。

    而让自己入梦的人,正是师父。

    七妄乖巧地站在桌案前,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坐吧。”一阵柔和的力气让七妄坐在了椅子上。

    优昙不再说话,复又提起笔勾勒,他的举动没有避开七妄,从七妄的方向恰巧能看见纸张,是那株枯树。

    墨色的枯树落在纸上,余有大片的留白,只在右上角简单题了两字“因果”,引人无限遐思,

    七妄安静的等,直到优昙放下笔。

    “你长大了许多。”优昙打量着七妄,缓缓而笑,眉宇和煦安详,年轻的面容与七妄往常见着的师父并无不同。

    而距离上次切身听见师父的声音,已时隔三月。

    “师父。”眼前泛起薄雾,师父的面容有些许模糊,七妄眨去雾气,贪婪地看着优昙。

    “你已经拿到信了,那么为师已经圆寂了。”

    这是师父生前留下的一缕魂识,显然,师父早已知道自己的归宿。

    七妄点头,抿唇,眼中再次雾气弥漫,师父这样温柔,七妄心下愈发委屈了。

    优昙抬手轻轻揉了揉七妄的发,声音带着笑意,温柔打趣,“你也游历了一番,怎么还像个孩子。”

    头上的手动作轻柔,传入耳中的声音亲切。七妄任由优昙的动作,儒慕而亲昵。

    “为师曾算过自己的命数,心愿已了,已无憾事,倒是圆满。”优昙笑着,眉眼依旧温暖。

    “温茹姐。”温茹抬头看了过去。

    玊袅抱着两枝向日葵推着轮椅过来,“这是刚到的,很新鲜,温茹姐办公桌上的花该换了。”

    温茹接了过去。

    又听见玊袅问,“温茹姐刚刚在想什么?我见你在那儿站了一会儿了,本以为是在等一手毛,也没瞧见它。”

    “我在想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温茹见她愣了一下后露出腼腆的笑,微微弯了弯眼睛,笑着又问,“舒朗呢?”

    “在里面找花盆,这几盆花长太快了,我想把这几盆换下来。”玊袅指着旁边的几盆格外茂盛而显得拥挤的花。

    “我找到了,你看看这两个可以吗?”说着,舒朗便走了出来,抱着两个花盆问她。

    “嗯,可以。”玊袅看了下点头。

    “温茹姐。”舒朗对着温茹打招呼(舒朗的眼睛后来经过手术得以重见光明)。

    温茹应了声便看见他弯腰低头由着玊袅帮他擦掉脸上蹭到的灰。笑着扬了扬手里的花,“谢谢你们的花,我先走了。”

    又低声佯装感叹,“狗粮太撑了,吃不下小蛋糕了。”

    两个小年轻倏而红了脸。

    风卷起一室花香,手里的向日葵也跟着风晃了两晃。

    温茹慢悠悠得走,想起了再后来玊袅主动来咨询室时讲的梦:

    于黑暗中禹禹独行,步履蹒跚,以为再也走不动了,却看见天上明月皎皎,如水温柔得洒落在她的身上,那里始终有着光,照着人间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