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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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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幼胭其实并没有什么梦想。

    梦想两个字在以前,离她很遥远。

    家世清贵,父兄宠爱,胭胭什么也不缺,没有养成骄横跋扈的性子已经是极好,更何况,她生了一副娇娇软软不具攻击性的灵气容貌,虽然性子有些骄矜,却难与人生嫌隙。

    不管旁人是真心假意,平日里总是捧着她的。

    爹爹桃李天下,为文人之首,弟子往来,品貌皆是上层;哥哥又是天人之姿,气质超脱。

    对于女儿家的情窦初开,姜幼胭更是一点儿苗头也无。

    有爹爹和哥哥在,她便会长乐无忧。

    因此而,她从未有过争气的想法。

    今个儿与二哥哥个三哥哥一聊天,知晓了他们的梦想。

    再观自己,她便有些惭愧起来。

    比起他们,她实在是太过无用了。

    姜幼胭会的东西很多,哥哥会的,她大多也会:吟诗作对、琴棋书画。

    精通却极少,生性活泼,父兄纵容,但凡感兴趣的,她都会去尝试一番。

    一个愿学,一个愿教。

    而学会后,她的兴趣又会快速消退,父兄也不会拦着她。

    于是这般,她最拿的出手的,也便只剩下刺绣和琴艺了。

    前者是因为天分;后者,则是熟能生巧。

    因为哥哥最喜焚香抚琴,因为体弱的缘故,不宜太费精力,姜幼胭便常常弹给他听。

    “哥哥喜欢听琴,那我便弹给哥哥听好了。”

    “只是胭胭不及哥哥,还望哥哥担待。”

    姜暮笙抬手把她颊边散落的一缕发顺到耳后,唇边溢出一抹轻笑,“胭胭总是最好的。”

    七妄刚到山下,背上的师傅便被人飞快地接了过去。

    七妄连忙赶上去。

    了空尾随其后。

    优昙法师一向清静的院子此刻显得十分拥挤,门外是诵经跪坐一地的僧人,屋内默然。

    与师父同辈的大能都出关坐在这里,而师父则安静的躺在床上,苍白的脸色,微微起伏的胸膛。

    明德住持执手为师父把脉。

    “住持,”七妄望着明德住持一脸期望。

    明德站起身,看着七妄轻轻摇了摇头,一脸肃穆:“这是他的宿命。七妄,守着他吧。”

    只这一句明德便抬步走了出去,其他几位大能也安静的相继离去。

    “师兄,优昙师弟无救了吗?”明慧一行随着明德站立在大殿偏门前,门上的铁锁早已生锈发黄。

    “妄挡天劫,无救。”明德摇了摇头。

    “师弟他,已成佛。”明慧看着那枚铜黄的锁。

    “成佛又如何,痴守凡心,这一遭,终是一劫。”明德轻笑,苍老的面容,深邃的眸满是释然,“师弟他,这一生为了师父,为了虚空寺,独独不曾为过他自己,前二十年,是师父对他的放纵,也是他极少的自由。”

    “师兄。”明慧不再问,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师弟他绕是聪慧,也抵不过宿命。”

    “师父他,他早明白了,这也才有了他‘自由’的二十年吧。”

    “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

    “师傅,为何一定要为燕离剃度?”

    焚寂法师坐在榻上摸着胡子不说话,那双混浊苍老的眼睛直直地看着窗外,良久才叹了口气:“明德,你是否也觉得为师错了。”

    焚寂不再看窗外跪着的优昙,浑浊的眼转来看着明德,“我只能护他二十年自由,明德,他的一生要用来赎罪,即便那不是他的过错。”

    此刻的他不再是世人敬仰的智者,只是一个怜惜晚辈的长者。

    “他的命,合该一世孤独。只是若有了你们师兄弟,他也便有了亲如手足。”焚寂站起身,倨偻着身子,向外走去,“明德,为师大限将近,今日便闭关。”

    焚寂法师走进那间偏门前,回头看了一眼窗外跪着的优昙,又看向了明德,“以后,代为师好好看着他吧。”那眼里的慈爱与乞求让人不忍。

    那一日是明德最后见到师傅。

    “胭胭。”他呢喃着,那双寒霜凝结的眸子软化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他是做梦了吧。

    竟然会梦到小姑娘。

    她四年前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后,他们在公寓等了许久才相信她是真的不会再出现了,可即便如此,每年他们四人都会回到公寓聚上一次。

    “小姑娘长大了。”他轻叹着,又怜惜着她消瘦,“只是瘦了些。”

    “还是有些肉才更可爱。”

    他伸手想要揉一下小姑娘的头发。

    “你在做什么?”

    姜幼胭迷蒙的双眼瞬间清醒了起来,眸中一片冷清。

    她的声音冷淡又疏离,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姜幼胭的神色很古怪,她没有错过醒来时看到的他眼中的惊喜以及听见自己的话后划过一抹受伤,可这才是最古怪的,这个人怎么可能会用那么腻歪的眼神看着她。

    幸而,只是一眨眼功夫,眼前人又恢复了往常那幅外表高岭之花实则内里黑透了的模样。

    “夫人怎么了?”他问。

    夫人?什么夫人!席崎被从自己嘴里说出的话震惊了。

    姜幼胭瞥了他一眼,然后摇头,冷淡道,“无事。”

    然后从床榻上爬起来自然得整理了自己的衣襟,然后提着裙摆打算从他身上跨过去。

    他却是直接抓住了姜幼胭的手腕。

    姜幼胭皱着眉顺着那只手看过去。

    “夫人的发髻乱了。”他轻笑了一下,然后抬手把姜幼胭鬓角落下的一缕发丝别到耳后。

    姜幼胭并没有避开他的动作,只是看向他那双始终带着笑的眼睛,又皱了下眉。

    然后才下了榻。

    门外的等候吩咐的侍女们鱼贯而入。

    服侍姜幼胭到屏风后换了衣裳,净面漱口,梳妆打扮。

    而这期间,他始终挂着清浅的笑意如欣赏艺术品般看着姜幼胭的一举一动,没有一丝不耐。

    姜幼胭在侍女微红的面颊上过了一眼,又瞥了一眼今日醒来便奇奇怪怪的男人。

    男人对着她莞尔一笑。

    姜幼胭收回目光,敛眸提起裙摆向门外走去。

    雕花大门在眼前合上隔绝了外面的光亮。

    原本带着清浅笑意的男人,声音如冰渣:“你怎么又回来了?”

    什么?同样面容如冰的席崎疑惑地开口。

    “不是说好了那是你最后一次出现!”男人的质问,而后是极为不屑的嘲讽,“怎么后悔了?”

    “胭胭她,”席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可以控制这具身体,又为何会用这种语气说话。

    可男人立刻便打断了他的话,冰冷的声音是对他称呼的不满,“那是本王的夫人。”

    此时的七妄也未曾留意身后的了空不知何时已不知去向。

    年轻的少年与红影并肩沉默地看着这一切。

    少年:“她可知道她会忘记。”

    “你已清楚,不是吗,她知道。”声音含笑。

    “那她为何还,还?”少年的声音一顿。

    悠悠一叹,红影开口:“若是他希望,她便愿意。”

    “真是傻。”少年轻轻一叹。

    “嗯呐,痴男怨女无数,”声音七分含笑,三分叹息:“是傻,你又何尝不傻。”

    “可我,我相信,也许会不一样。”少年沉默了一瞬,复又坚定地回复。

    “每个陷进去的人都是这样想,不过,”红影看着眼前的少年,轻轻笑了一声,“也许会呢。”

    她只是魔,困人心的魔。

    红影转瞬而消。

    少年原地而立,目光望向入山口,灰色的僧袍,目光沉静,正是了空。

    又一会儿,只余山风猎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