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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雅兰坐下之后,狠狠地瞪了一眼楚留香,又伸手抓住了楚留香的胳膊,强行向前推搡着说道。
“太不像话了,不凡现在还是客人,你怎么能四平八稳地坐在沙发里,让不凡下跪呢!这还有没有礼貌可言。”
她怒气冲冲地喊着,略带风霜的脸颊上,聚满了愤怒的表情。
多年的教师生涯,以及改革开放所带来的诸多变化,让她有着太多的不喜欢,尤其是生活在城里的那些年轻人,表现出来的很多举动,不洋不土地样子,本来就让她非常的恼火。而此刻,看到自己的亲侄女楚留香居然也有着难以接受的举动,愤怒当然就难以抑制了。
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的这个时候,社会上已经出现了很多令中老年人无法接受的现象。身为老师的楚雅兰,似乎更加的注重身边人的言行举动,但绝对没想到楚留香竟然也是如此的大逆不道。
丁不凡跨了一大步,站到了被楚雅兰强行推搡着起身的楚留香身边,双手轻柔地落在了楚留香的肩丫上,用力按着低头不语的楚留香,重新坐在了沙发上。
“楚老师,您真的误会了,我刚才的姿势并不是下跪,严格来说是最诚恳的求婚仪式。这个跟阿香真没关系,是我自己突然中想到了电视镜头,才做出的动作。”
沉声重气地解释清楚时,丁不凡脸上的紧张神情渐渐地消散着,但并没有喜容表露出来。
我偷偷地抬眸观察着姑姑的神情,心里依然是忐忑不安,因为姑姑脸上的怒气并没有消失,只是比刚进门时显得稍微好了一些,但绝对不是马上就能改变的心态。
此刻,我更担心姑姑会不会接着责备,因为我不想当着丁不凡的面,被批评得体无完肤。
“不凡,我不管时你主动的举动,还是阿香逼迫你的行为,但是,这种崇洋媚外的做法,绝对不能再出现。我们有我们的传统习惯,订婚是大人之间的事情。虽然我不反对你们用自己的方式表达爱情观,可是有些做法绝对不能忘了祖训。”
楚雅兰转眼紧盯着立身在一旁的丁不凡,脸上挂出了严肃的表情,眼目里含满了认真的眼神。
她的长辈风范,在这一刻表象得特别的淋漓尽致,仿佛有着不可改变的坚定态度。
我一直偷偷地瞟视着姑姑的神情,心里还真有着不少的紧张情绪,因为我早前已经承受过姑姑的冷严教导。更担心在这个时候,母亲会不会突然出现,那我的结局就可想而知了。
丁不凡沉默了一会儿,慢慢地移步从我眼前走过,站到了姑姑的对面,却又很突然地下弯着身子,变成了半蹲的姿势。
“婶子,我说点不尊敬的话,时代真的在变,人的观念也要跟着改变,绝对不能用老眼光看待新问题,更不能用你的思维形式,影响年轻人的所思所想。”
说这些话的时候,丁不凡居然虎着脸,表现出了生气的样子。
我心里越加的紧张恐慌了,虽然我知道姑姑是丁不凡的班主任,但是,姑姑的习惯了圣人说教,不可能接受别人,尤其是年强人的建议,也不会接受新思潮的侵蚀,这一点我比丁不凡清楚得多。可是,我并不敢在姑姑面前插嘴,当然也想不出说和的道理。
哦!很急切的一声,楚雅兰迎视着丁不凡的眼睛里,闪出了更诧然的眼神,仿佛是特别的惊讶,又好像是大出意料的诧然。
“没想到你这个傻小子,居然还能说出这么有见地的话。”
楚雅兰收声的时候,微微一笑,脸上的沉怒神情顷刻间消失不见了,但代之而来的并不是更直接的欢愉表情。
我小心翼翼地移动着视线,慢慢地抬起了头,但绝对不会主动开口,因为我并没有看到姑姑想让我说话的举动。
“婶子是知识女性,应该经常看报纸上的新闻,也了解一些形势。其实,我们没必要反对渐变的思潮,也没必要将所有的改变,看成是崇洋媚外,在保留传统的同时,我们必须要吸收和引进外来文化,只要这样才能推动社会变迁,才能提高人民生活水平。”
丁不凡说着铿锵有力,抑扬顿挫的话语。
此刻的他,显得特别的沉着冷静,满脸的肃穆,却又透出了满满的自信,好像说出来的这些话,才是自己最想说,最能说清楚的话题。
楚雅兰沉思了片刻,舒展着微微蹙动的眉头,脸上染出了淡淡的喜色,却又撸嘴做着肃穆的举动。
“不凡,我好真想听听你对时局的见解,在我家里,我只是感觉到你对未来充满了自信,也树立了令人刮目相看的理想,但绝对没想到你居然对当下有着如此真知灼见。”
“婶子,其实我并没有真知灼见,只是我感觉时代真的在变革,而且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巨变。而这样的变革,是潮流,是大势所趋,个人的力量根本就没法阻挡。”
“可是你看到了嘛!有很多年轻人,本来是好好的工作,却要下海经商;农村的孩子,原本可以安分守己地种地过日子,却又涌进了大城市搞副业打工,这样的事情将会影响到社会秩序。”
“婶子的担忧没一点道理,如果继续固守陈规,像我跟阿香这样的人,是不是绝对要生活在农村,是不是应该永远地保持着农耕。而那些碌碌无为的人,却理所当然地浑浑噩噩地拿工资,过舒坦的日子?难道你不觉得这样,根本就没竞争意识嘛!”
丁不凡说到最后的一句话的时候,居然加重了语气,吼出了最浑厚的男中音。
我被丁不凡的大义凛然,以及有理有据的辩词所折服,而这样的表述,不仅说出了他自己的心声,也表述出了我的想法。如果不是他这时候的据理力争,也许我根本就不知道时代是不是在聚变,也感受不到巨变所带来的不同。但是,当听完他的表述之后,我的思维好像很彻底地明晰了起来。
当我从丁不凡的脸上移开视线,慢慢地迎视着姑姑的时候,很情绪地感觉到了姑姑无语言对的为难神态。令我诧然的是,身为老师的姑姑,居然被丁不凡这样一个高中未毕业的农村小子,说得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