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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容贵妃望着这样的景佑帝,内心十分平静,未有丝毫的纠结和怜悯。
她心里很清楚,倘或易地而处,对方绝不会给予她丝毫怜惜。
在景佑帝的眼中,这世上的人大概只有两种区别,一种是能够利用的、一种是不能利用的。
前者他收为棋子,后者他狠心除去。
一直以来他都是这么做的。
在他心里只有他自己,从未有过别人,更未有过天下。
他不止不是一个合格的君主,更加不是一个称职的夫君和父亲。
无论是妻妾子女,他都能做到不付出半点感情,全然将他们当成工具一般对待。
这些年她固然是恨皇后的,因为是她夺走了自己的第二个孩子。
但她最恨的还是景佑帝。
他刻意捧高她让她成为众矢之的,却又没有给她足够的保护,任由她一个人在后宫跌跌撞撞,闯的头破血流,而他则安心的享受着她和皇后相争带给他的那份平衡,甚至让这种平衡持续到她们孩子的身上。
偶尔,昭容贵妃甚至会对皇后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不过——
她觉得皇后比她更可怜。
因为她至少及时醒悟,她的儿女都跟她一条心,可她瞧着皇后却还执迷不悟的认为只要讨得景佑帝的欢心就能帮傅云泽得到太子之位。
异想天开!
若非宫中老太妃去的突然,她之前明明听景佑帝说要纳妃的。
他于这个时候充盈后宫,无非就是想让后宫再热闹一点。
最好有哪个妃嫔的肚子争气,再生下几个小皇子,届时他便会寻个由头废掉舟儿,改立年纪更小的皇子为太子。
如此一来,他在位的时间便会变长。
纵是哪日他装作模样的退了位,也可以以小皇帝年纪尚小为由以太上皇的身份干政。
这一步棋,舟儿早就料到了,是以这些年他们一直在暗中筹谋,既为了消解多年怨气,也为了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日子,他们已经过够了。
昭容贵妃目露追忆,幽幽道,“臣妾记得,多年前进宫那日,天气似是也如今日这般多变”
她不似皇后和其他宫妃那样出身仕宦名门大家,而是小门小户的姑娘,虽没有房屋万间、良田千顷,但也是她爹娘的宝贝,自小疼爱到大,及笄之年许了一门相称的婚事,结果出嫁之前被出游的景佑帝看中,直接带回了皇宫。
自那日起,她就再也没有走出过这四方天地。
“陛下当日大抵是不曾料到,强纳臣妾入宫会给您带来如此后果。
若早知今日,不知陛下从前会作何选择?”
“唔”
“陛下后悔了?”昭容贵妃盈盈笑问,随即径自道,“臣妾倒是不悔。”
路都是自己走的,虽是被迫选择了入宫,但既然踏入了这修罗场,她就要勇敢的活下去,既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孩子。
便如她今日这般支持舟儿造反一样,已经做了,那就干脆做到底,莫要瞻前顾后的举棋不定。
人生在世,本就如对弈一场。
或输或赢,自己个儿受着就是了。
从回忆中抽身而出,昭容贵妃施施然的起身,姿态闲适的拂了拂式样华美的袖管,柔声道,“臣妾伺候陛下这些年,怨你恨你皆因你利用我,而非我错付芳心被你辜负,是以如今也轮到臣妾来利用陛下了。
天道轮回,皆是命数,陛下就安心受着吧。”
话落,她冷冷的收回目光,径自离开。
这话倒不是她在赌气。
她只怪景佑帝将她当成棋子一样摆弄,并不曾似皇后那般将他当成夫君来爱来敬,最终换来的只是一颗冷掉的心。
入宫之初她就明白,国之君主,可敬可畏但不可爱。
景佑帝年轻之时自然也是风度翩翩,又贵为帝王,惹得宫妃倾心也在情理之中。
但昭容贵妃“择婿”在意的从不是那些。
纵是那人样貌平平,身份也无甚尊贵,可只要他善良孝顺,能够疼她护她,这便足够。
可惜
她终是遇不到那样的人了。
是以第一次得知傅云舟中意沈清欢时,她就在想,她一定要想办法让那女子同舟儿两情相悦,至少不能满心拒绝。
后来见他们俩果然相处和谐,她瞧着也不免满心欢喜。
这世上终成眷属的有情人本就不多,更何况对象又是她的儿子和儿媳,她怎能不护着!
原本她也不想舟儿冒进,可今日之事让她意识到,有些事拖不得了。
她自己没能成为独得夫君宠爱的女子,如今成为一个保护独得夫君宠爱的女子的婆婆也不错。
缓步走出寝殿,昭容贵妃迎面撞见了匆忙赶来的皇后娘娘。
她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好,一路走来由两个宫女一左一右的搀着,脸色苍白,发髻也乱糟糟的,形容狼狈,全然不见从前的半点风姿,那身凤袍如今于她而言似乎有些太大了,穿起来空荡荡的感觉。
皇后也瞧见了昭容贵妃。
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大抵如是。
同昭容贵妃四目相对,皇后沉着脸挥开了宫女的手,坚持要自己走到她面前,却脚步虚浮的险些摔倒。
一旁的宫女眼疾手快的扶住她,却被她厉声呵斥了一句,“退下!”
“是。”
小宫女垂首,可怜兮兮的退下。
见状,昭容贵妃神色淡淡的瞧着,并未说什么。
景佑帝她如今都已经不放在眼里了,更何况一个皇后娘娘!
只要她想,随时都能要了对方的命。
她虽可怜皇后同为女子错许芳心给了景佑帝这样的人,但不代表她会原谅对方曾经害死她孩子的事情。
一码归一码,不能混为一谈。
皇后愿意对景佑帝死心塌地那是她自己的事情,可伤及她的孩儿却是她的事情了。
抖着手指着昭容贵妃的鼻尖,皇后怒不可遏的咒骂道,“妖妃!是你和那个逆子谋害了陛下!
你们胆大包天,竟敢意图谋朝篡位,简直罪不容诛!”
轻轻拂开了皇后枯干的手,昭容贵妃上前两步,微微倾身,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对她说,“是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