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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大夫正在位坐在屏风后的圆桌边替慕容沥包扎伤口,他被天凤国骑兵伤了右臂。
慕容沥手到现在还在轻微发抖,经历过一次才明白,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枉父皇和九叔都觉得他稳重,今日若不是月拾,他怕是要死在战场上了。
在慕容沥心中,他很是敬佩征战沙场的白家,他以为白家最小的十七子都能上战场,他比白家十七子年长,又跟着二哥学了一身的武艺,即便是不能所向披靡自保也是可以的。
没想到,第一次上战场,就让敌国将士给他教了乖。
也是直到此时,他才明白战场之上哪有什么绝对的安全,思及此心中越发敬佩白家,敬佩镇国王,敬佩白家视死如归的第十七子。
洪大夫亲自给慕容沥上了药后,用热水将手上的鲜血洗去,道:“没有伤到筋骨,只是皮外伤不打紧,回去好好换药,不要让伤口沾到水,很快就能好。”
白锦稚坐在慕容沥身旁,将热茶推给慕容沥,装作看不到慕容沥轻微颤抖的手,悄悄同慕容沥道:“你比我强多了,我头一次跟长姐上战场的时候,被长姐护着,可回去别人瞧不见的时候吐的一塌糊涂,想起战场上那些残肢断骸,我恶心的连肉都不想吃了。”
慕容沥听到肉这个词,腹部顿时翻江倒海,硬是咬牙克制着,端起白锦稚推过来的茶杯,喝了两口,可热茶下肚那股子翻江倒海的感觉更重了,他忙捂着嘴起身冲到外面,左手扶着廊庑旁的漆柱,哇哇的吐。
月拾瞧见慕容沥这样子,正要起身上前,就见自家主子挑起棉毡帘出来,又老老实实跪了回去。
慕容衍手里端着杯茶水,轻轻抚着慕容沥的脊背,等慕容沥吐干净了,将水杯递给慕容沥。
漱了口,慕容沥直起身,用袖子擦了擦唇角,一脸愧疚唤了一声九叔,左手紧紧攥着杯子,觉得自己没用极了。
“头一次上战场这是正常的,即便是九叔即便是如今的大周皇帝,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也都会如此,看到了战场惨烈,就要明白打仗不是儿戏,明白一天一统,四海下太平的意义。”萧容衍抬手摸了摸慕容沥的脑袋。
正是因为慕容衍见过,慕容衍才明白天下太平的可贵。
正是因为白卿言经历过,白卿言才比任何人都懂得,要想天下太平,只有天下一统。
今日上了战场的慕容沥,真正见识了战场的残酷,也真正明白了当战报送上来,那些死伤数目,不仅仅只是数字,而是将士们活生生的生命。
这才是慕容衍今日允许慕容沥一同跟过来的原因,口传身教远不如亲身经历来的更让人刻骨铭心。
慕容沥是个悟性极高的孩子,他抬头目光坚定望着慕容衍:“我明白了九叔!”
“走吧!”慕容衍同慕容沥道,“与大周皇帝商议战事,你这个皇帝不能少。”
慕容沥颔首,将手中杯子里的水饮尽,强压下自己胃里还在翻涌的感觉,同慕容衍一同跨进正厅。
棉毡帘子被撩起,带着寒气的风便窜了进来,撩得屋内高几上的烛火一暗,复又明亮了起来。
白卿言让魏忠给慕容沥上了杯酽茶,苦涩的味道能缓解慕容沥心口翻涌的感觉。
“还有几日就是除夕了,不若等过了除夕,再开战?”程远志说。
沈敬中却摇了摇头:“微臣不赞同,大象畏寒,现在正是冬季且过一天少一天,兵贵神速,应当越快发兵越好!”
今日大战,沈敬中去的时候,已经是尾声了,但也看到了大象蹄子打滑摔倒,这才能被蜂拥而上的将士们制服的情景。
所以,沈敬中以为,要战宜早不宜晚。
“可是除夕都是举家团聚的日子,将士们大多会思念家乡思念亲人,二十九开战,怕将士们心中会有不满。”程远志是根据自己的经验而谈。
“这就要看陛下与燕帝,如何鼓励战士们了!”沈昆阳倒是很赞同尽快出战之语,抬手朝着慕容沥的方向拱手。
燕帝慕容沥颔首,又看向慕容衍的方向:“九叔以为呢?”
慕容衍略作思索片刻,又抬眸望着白卿言:“周帝刚才也说了,冬季结束之前必须结束战事,每拖一天对我们来说便少一天,故而本王同意二十九开战。”
燕国皇帝、摄政王、大将军谢荀,与大周定下共同征伐西凉和天凤国的日子就在后日,大周与燕国共同出战。
但为避免不论大周的将领挂帅,还是大燕的将领挂帅,都不能让两国将士们全然服气,而引发不必要的冲突,所以两国各自为战,相互通报军情战报。
定好了诸般事宜,燕帝慕容沥便携摄政王慕容衍、大将军谢荀,与周帝白卿言告辞。
因为白卿言有孕在身,慕容衍和慕容沥不想让白卿言劳累的缘故,由白卿言的胞弟白卿瑜和妹妹白锦稚送燕帝和燕国摄政王出城。
谢荀临上马之前,转而朝着白卿瑜一拜:“多谢白将军救命之恩。”
“谢将军客气,应该的。”白卿瑜负手而立,浅浅颔首。
谢荀原本想问白卿瑜为何带领的是戎狄军,可一想戎狄已经归顺大周,且鬼面王爷已死,周帝让自己的胞弟接管戎狄军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从晋朝宣嘉年间白家出事,谢荀一直没有听说白家五子白卿瑜回了白家,白家军中也再未曾听到过白家五子的消息,就连周帝登基的时候,这白家五子白卿瑜也没有回大都城,怎么就突然冒出来了。
且戎狄才归顺了大周多久,可白卿瑜用戎狄军却用的是得心应手,这不禁让谢荀怀疑,这位大周皇帝的胞弟,怕是早早就潜伏在了戎狄军中。
又或许,戎狄鬼面王爷是死在他的手里也说不定。
若是那个鬼面王爷真的是死在白卿瑜的手中,那谢荀便欠了白卿瑜的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