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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佩良再次成了学堂内所有人的焦点。
虽然大伙都知道,他此刻肯定是绝对不想以这种方式成为焦点的。
率性堂内的众人们,稍微有点代入感的,都替他感到尴尬。
甚至都有些不忍去看他了。
毕竟能被这样快速的打脸,也挺不容易的,一般都是书肆话本小说里面,能叫的上名字的反派才有的待遇。
所以说,反派竟是我自己?
不过,这种对大伙而言,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名场面,还是有些惊奇的。
所以此时,众人也顾不上什么同窗间的情谊和面子了,都眼神颇为期待的注视着,面色很不好看的吴佩良。
再试一次?
只是,大堂中央站着的那个相貌阴柔的吴姓学子,似乎是被人施了定身咒般,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儿。
一时半会儿,没个动静。
就像是在跟周围所有人比耐力一样。
吴佩良此刻的低调,和刚刚的活跃,对比有些鲜明。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无事发生呢,唯有他的脸上,那变换的脸色,提醒着大伙刚刚某些事情确实发生了。
虽然现在的场面很尴尬,没人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可是率性堂内,众多学子的心思还是很活络的,大多是在消化着刚刚那两波‘不速之客’都到来之事。
对于此刻讲台上那个‘赵先生’,还在同时带正义堂的书艺课这件事,他们倒是有所耳闻。
不过平日里,上课时赵戎却是很少提及正义堂,更别说什么拿两堂做对比了。
什么‘你看看正义堂怎么样怎么样’,这类言语一句也没有。
所以率性堂学子们并不怎么了解赵戎与正义堂的关系如何,嗯,也不想了解。
但是,从刚刚那个众人都认识的正义堂学长的言语来看。
赵戎在正义堂好像……还挺受欢迎的?
那个正义堂的顾学长,连赵戎给他们补个课,都’吃醋‘了?
这有什么好羡慕的,你们正义堂有些不对劲……额,难道是我们不对劲?
除此之外,让率性堂学子们颇为留意的,还有不久前李锦书的那番言语。
此刻,不少率性堂学子无语的结束了‘你不动我不动谁动谁尴尬’的无聊游戏,目光从‘我只要不动尴尬的就是你们’的吴佩良身上移开,瞟到了讲台上那个年轻儒生的身上。
对于这个‘插班生’新同窗,率性堂学子们之前也是有点了解的。
无非是和堂内另一个学子范玉树一样,利用书院先生的举荐信,作为特长生走后门,进的墨池学馆,逃过了入院考核。
这类特长生,平日里在墨池学馆都是天然矮人一等的。
没有明文规定,但就是存在,因为有人的地方,就有阶层。
一个集体内,特别是刚形成时,每人心里都有一把’尺子‘,将周围的人大致分个‘三六九等’,并且准确的明确自身的位置,明确能交和不能交朋友的人。
在新一届的墨池学馆内,这个最主要丈量的’尺子‘,当然是儒生七艺的学业。
不过,修行天赋、家世、风貌等,倒也能算是次要标准,作为补充的’尺子‘。
因此,某个赵姓学子,一进入率性堂内,便被数把’尺子‘丈量了个透了。
比如。
赵戎是特长生,将近十八。
这是能被’尺子‘轻易丈量出来的。
是和大伙差不多的年龄,是合适的同龄人了。
在最主要的学业方面,赵戎刚刚进入率性堂时,在思先生课上,’一鸣惊人‘的表现,率性堂学子们现在还记得呢。
另外在修行和家世这些方面。
前者没什么好说的,这个年龄只要没到浩然境,那便没什么出彩优秀的,和学堂内大多数学子一样。
不过这其中,又要分个,能修行的和不能修行的……
而在家世上,赵戎来自一个望阙洲南部的山下王朝权贵之家,这倒是平平无奇,甚至说有些拿不上台面。
只比贾腾鹰这样的寒门田舍郎好一些。
因此赵戎能当走后门的特长生,反倒让大伙微微惊讶。
不过山上山下有千丝万缕的关联,书院先生们留在外面的香火情,谁又说得准呢。
另外,’赵‘姓倒是能引起率性堂学子们一些注意。
独幽城内就有一支赵姓豪阀,有些见识的都知道,天下赵氏皆出一脉,且族谱可查,因此颇为团结。
所以赵戎也算是有不少远房阔亲戚,但是加成不大。
这些众人默认的圈圈绕绕的’尺子‘和讲究极多,很难一一赘述。
但是赵戎在第一天来到率性堂时,其实就已经经历了这一套不成文的流程了。
只是他并没有意识到。
在率性堂学子们心中,这个‘赵’姓学子的位置,大致与老实人贾腾鹰一样,嗯,就连分配,都是住在学舍同一个院子里。
倒是十分合适。
不过贾腾鹰学业却是不错的,就是泥腿子的出身让一些学子敬而远之。
而赵戎,在进入率性堂后,与范玉树走的近,又在乐艺课上‘捣乱’。
在大多数学子们心中的‘堂内地位’,之前一直是在下滑的。
若是没有在书艺课上让众人惊奇的印象逆转、和那个极受欢迎的儒衫女子的青睐有加的话……
不过,赵戎就算是做了率性堂点书艺课助教,但在大多数学子们心中的印象还是没有太大改变。
反而因为‘堂内地位’的突然改变,而使得一些学子微微不适,或说是不爽,例如吴佩良。
因为学业这一块,率性堂学子中,并不乏像赵戎这样单门艺学极其出彩的。
只是程度上各有不同,例如‘堂宠’李雪幼的棋艺,就很出彩,与鱼怀瑾相差不远。
但是,赵戎在书艺上就有些离谱了……
最简单的对比就是一骑绝尘的鱼怀瑾,她之前一直牢牢把握着七艺第一的水平。
但是现在的书艺第一,不用想肯定是不保了。
这对于争强好胜的鱼怀瑾而言也是破天荒的,即使是对于书艺这门大伙其实都新奇的艺学。
只是这种能战胜鱼学长的‘破天荒’,原本是吴佩良准备达成的,也是修道堂的韩文复渴望达到的。
不过如今……却被讲台上那个模样人畜无害的家伙横插一脚的给抢走了。
由此也可大致理解,吴佩良为何总是看不爽赵戎,时常跳出来作对了。
这就是今日之前,赵戎在率性堂学子们心中的印象。
其实这也是之前,赵戎一直默默看在眼里,这段日子以来,心中总结出的两个字。
偏见。
而且赵戎觉得他还能再换个词,也合适。
傲慢。
山上人的傲慢。
只是这些,在赵戎眼中的这方世界,这个时代,与他的赘婿身份一样,都是无可避免的。
可是,这方世界很多人所不知道的是,有些人天生就是为了打破这些’圈子‘与’尺子‘,傲慢与偏见,而存在的……
此时此刻,在墨池学馆率性堂内的学子们,亦是如此。
他们现在心里所想的是,那位晏先生与赵戎的关系。
之前还以为是和范玉树一样,因为运气好的香火情,而给了个特长生的名额。
可是刚刚李锦书的话是什么意思?
那位晏先生似乎很看重赵戎,办私人的鲈鱼宴,第一个念叨的就是他?
而且刚刚李锦书过来,只是请了赵戎一个人去,并没有喊范玉树一起。
有些学子忍不住侧目,瞧了瞧最后面一排的范玉树,只见他面色如常,正笑容洋溢的盯着尴尬的’佩娘‘,没有为晏先生的区别对待而不满,相反,还瞧着有些……理所应当?
这些心思活络的学子们,不禁诧异。
若真的如此,能得到两位书院先生的格外青睐,那么一年后的拜师大典,即使成绩并不出众,不说入室弟子,成为个中规中矩的受业弟子,还不是简简单单。
虽然朱先生所谓的书艺儒道有些不靠谱,听说在书院士子之间争议颇大。
但是晏先生教授的却是经义儒道,实打实的康庄大道。
七门艺学里,一共只有两门艺学是大艺,这些传授经义、诗赋的书院先生们,门下亲传弟子的名额,每一届拜师大典上,墨池学子们都是争夺激烈的。
此时此刻,不少视线都停留在了讲台上那个年轻儒生的脸上。
只见赵戎正一会儿看看门外,一会儿看看吴佩良。
他眼睛轻眨,表情带着些许的期待,并没有在意其他学子们的复杂目光。
率性堂内的中央,吴佩良依旧笑容僵在脸上。
似乎是在企图蒙混过关。
没人先开口打破沉默,率性堂内的空气,沉寂下来。
正在这时。
有人动了。
却是一直安静旁观学堂闹剧的司马独一。
只见他轻轻点了点头。
然后朝神色紧张的李雪幼轻轻开口,“下课找你,看望伯父。”
李雪幼用力点头,脑后束起马尾,轻洒。
司马独一突然转头,朝讲台上的赵戎,拱了拱手,随后扭身,朝门外走去,动作依旧是不急不缓。
赵戎挑眉。
“司马师兄,巳时六刻下课。”
他朝着袖子,轻声提醒道。
司马独一脚步不停,轻点头。
率性堂内的紧张气氛,陡然松懈下来。
不少学子换了口气,偏头交换着视线。
特别是吴佩良,僵硬了的笑容赶紧趁机收起,他舔了舔嘴唇,眼神偏开讲台方向,不去看那个似笑非笑的年轻儒生。
赵戎其实是有点惋惜的。
本来还想等着吴佩良再嘴硬几句,一语成谶,看看还有哪些他自己也不知道的‘忙事’。
可是看样子没人是傻子,吴佩良更是如此,瞧着就很机灵,他一句话也不说了,尴尬就尴尬吧,总好过再被打脸……吧?
赵戎笑着,给其搭了个台阶。
“吴兄,还有其他事吗?若是没有,可不可以先坐回你的小板凳,咱们也耽误不少时间了,该开课了。”
吴佩良嘴里憋出一句,“没,没了,谢谢赵先生。”
话音未落,他就已经垂手垂目的快步向座位走去,一路上迎着一道道各异的同窗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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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戎轻轻呼了口气,视线从再次折戟而归的吴佩良背影上挪开。
他偏头,目光越过正走到了门口准备离去的司马独一的背影,看向外面的日头。
年轻儒生微微皱眉,刚刚一番耽误,时候已经不早了,秋天的上午本就很短。
赵戎摇了摇头,伸手去取长桌上学子们的功课。
“请问,率性堂赵子瑜,在吗?”
突然,一道陌生的男子嗓音又从门外传来。
回荡在率性堂内。
原本热闹些的学堂,再次沉寂了下来。
率性堂学子们更是第一时间望向讲台上那人。
李雪幼微微张着嘴。
赵先生真忙啊。
屁股刚挨到凳子的吴佩良,则是差点要跳起来,暗道一声好险!
大门旁,司马独一脚步早已停住了,此时见闻那人的言语,他眼微睁,像是醒了似的。
司马独一不是不认识这家伙,正相反,时常见,因为他们都是书院里的同一类人。
而学堂内的讲台上,赵戎伸手动作已经停住了,眼皮一抬。
这声音,清朗却带着些磁性……他不认识!
赵戎收回手,直起腰板,转头。
门外,秋阳下,正有一个嘴角噙笑的儒雅青年,顺着阳光斜照的方向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