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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菜肴也异常丰盛。桌上放了佳酿,是郭司珍替她“精心”准备的,她心烦意乱,想喝口酒,最后自是生生忍住,强迫自己吃了几口饭。
“皇上驾到!”正躁忧之际,门外传来内侍尖细的声音。她一惊起来,这尚未到宿寝时辰,怎么人就来了洽!
她还僵在原地,门已开了,屋外,郭司珍和小陆子一脸难色地把人迎进来,李兆廷挥挥手,打发二人和梁松离去,郭司珍给素珍一眼神儿,又瞅下桌上的酒,便缓缓把门合上。
“好饿。”李兆廷笑笑坐下,“正好你开膳,我就在此一并用了。”
“伙食可以吗?朕吩咐了御膳,让给你这边开了一小灶。”他有意无意瞥了她一眼。
素珍却没有丝毫感觉,心中只在寻思,这酒水是下策,葵水更是下下策,但李兆廷精警,若用酒,一个不好露出破绽,那便……她拿了个碗边给他盛汤,决意先开口,缓缓说道:“谢谢。只是我今晚怕是不——钤”
“你来月信是吗?”李兆廷淡淡打断他,但唇边俨有笑意,倒并不见怒。
素珍惊住!他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但同时也拿捏不透他的想法。
“我到你这边过夜,但没打算做什么。”李兆廷淡淡说道,拿过她手中汤碗,“吃饭吧。”
他说着伸手在她桌前敲了敲,低头吃喝起来,素珍如释负重,也坐下用膳。期间,他几次给她夹菜,倒似往日她给他做的那般。
素珍不声不响,但也没有拒绝。李兆廷偶尔会看她一眼。这顿饭吃得杳无声息。过后,李兆廷让人把东西撤了,内侍在外报说,洗浴的东西已备妥。
素珍唇角微微抿住,一语不发看着内侍将东西搬进来。
及好,李兆廷让人退下,问道:“你沐浴了吗?”
“我洗过了。真洗过了。”素珍往后退了一步,谨慎地答道。
事实上,这也非谎言,她一身脏污回来,郭司珍早便打点让她沐浴过了,把一身秽气洗掉。她此时身上是一套妃嫔所穿的素色宫装。
李兆廷颔首,他既不招人服侍,也没让她代劳,径自解袍,素珍侧身坐到一边,目不斜视。李兆廷也不打话,静默中想起从前连玉也做过类似的事,只是他那时会“强人所难”,李兆廷看来却大有本君不屑之意。
水声传来,而除却水声,二人一片沉默。
过了好些功夫,他一身便袍,带着沐浴过后的清香走到她身边——他二人之间,他永远更像一个优雅得体的大家闺秀,她似个不修边幅的男孩儿。
“陪我出去走走吧。还是你想……就寝了?”他声音再次淡淡传来,隐约透着一丝揶揄。
素珍本能道:“出去。”
她说着手上一暖,他已握住她的手,把她拉起。
素珍厌恶手上触感,但也无法,随他走了出去。李兆廷拉着她走出院外,树梢花木下,他想起什么,突然笑道:“还记得查案的时候我们在树上坐过?”
他不说,素珍倒真全然忘了,李兆廷道:“这次换我带你上去。”
她还没反应过来,腰身一紧,已被他抱住,凌空跃起,抱上树梢。这轻功比她好多了。他仿佛怕她坐不稳,没有松手。素珍忍住没有挪动身子,又见他从竟从怀中掏出一支碧玉笛子,慢慢放开她,凑到嘴边轻轻吹奏起来。
正是她白天所奏曲目。
素珍却全无心思欣赏,只盘算着怎么取得他信任,而后好出宫。李兆廷余光一直在驻在她脸上。见她眉毛轻挑,眼珠微微转动,这是她从小思考时的特征,知她无心倾听,心中微沉。他把那渐起的怒意抑住,掐断音律,开口道:“你从前送我的笛子我不小心弄丢了。”
素珍终于有些反应,她摇摇头,表示无所谓,“丢了就丢了,原也不值钱。”
“花了心血,就是价值连城。”李兆廷又瞥她一眼。
“什么时候,带我到你做笛的地方走走?”
素珍心中突然一动,这次倒是立刻抬头看他,顿了一下,笑答道:“好啊。”
李兆廷看她眉目终于微微扬起,也顿生些愉悦,把笛子放回怀中,慢慢伸手环住她的腰,素珍微微一颤,但终没有闪避。
……
这依偎的情景被树下方到的人尽收眼底。
“原来,你有事……是在这里。”
来人一声嘲笑,素珍一凛看去,却是阿萝携梅儿一行,就在底下。
李兆廷微微皱眉,没有立刻答话。素珍心笑,故意移动身子,“皇上,皇后有事找你,素珍先告退了。”
树枝被她带得好一下晃动,李兆廷怕她摔下去,把她抱紧,跃了下来。
阿萝看着二人,眼眶一片淡红,末了,冷冷一笑,转身便走。素珍手肘碰了碰李兆廷,“李公子,还不快去追。”
她说着挣开便往回走。
李兆廷见她眸中一抹久违调皮笑意,并未动作,阿萝携萧司膳和梅儿走得几步,不闻背后动静,浑身发冷,终忍不住回头看去。李兆廷目光落在她脸上,“皇后先回吧,朕随后找你。”
“还不快带你们主子,虽是夏夜,但皇后穿得单薄,只怕着凉。”其后一言,却是沉声向萧梅二人。
“是。”萧司膳先应了,阿萝咬牙,“不扰皇上办事,臣妾先行告退。”
*
素珍回到院中,心情竟起了一丝雀跃,对李顾恨意仿佛也见轻好些,那玉笛她自知他弄丢了,后来还给她连玉捡到了——这当真丢的好,本山重水复无路,但若他真起携她出宫之意,只要离开这守卫森严的皇宫,哪怕他带的随从再多,她还是有一线机会可逃!但此时,自不能让他瞧出丝毫之意,是以方才绝口不提“出宫”二字,只让他以为是故地重游之喜便可。
而今晚阿萝也当真来得太好。她正要进屋,背后却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她拧了拧眉,侧身看去,发现却是李兆廷折回。
李兆廷看到她眉目间笑意,脸上肌肉登时抽紧,低沉地道:“朕明日还要早朝,睡吧。”
素珍吸了口气,点头道:“好。”
她先开门进去,李兆廷随后进来,微微张手,说道:“淑妃侍候宽衣罢。”
素珍忖他追不到阿萝愠怒,但他此前说过今晚不做什么,她还是宽了些心,便过去替他张罗。她在侧边微微低头,露出白皙的颈项,李兆廷心中不觉稍紧。
一会,她终于完毕,他道:“你先上去,睡内侧。”
素珍很想说,我在地上打铺盖便行。但这话不能出口,知接下来同.床共枕怕是避免不了,她尽量让自己显得舒松自然一些,脱了外袍,挂到一侧屏风上,先爬了进去。
李兆廷突然走到方才内侍进来摆放衣物的贵妃榻边,把一件东西拿到手上,方才过来。素珍坐在里间,陡见此物,吃了一惊。
“你不必害怕。”李兆廷声音微冷,从怀中又抽出一物。
却是一把匕首。
幸亏没打算用酒水“行凶”,这人竟随身带着这种防身家伙,若教他发现端倪,素珍惊出半身冷汗……只是,他把这东西拿出来却是——
“十六归十六,为堵宫中悠悠之口,今晚还需交出证明。”
她正暗自提防,却听得他淡淡说道,她心中一松,随即伸出手去,“谢皇上!”
李兆廷不置可否地勾了勾唇,低首就在自己手腕一划,血液滴到他方才带上来的白缎子巾帕上。半晌,素珍方才回过神来,见他把匕首套回鞘中,将帕子扔到床外榻上,随之靠到床沿不动,她心中微有一丝感激,哪怕无法抵消那早已深藏的恨意,仍是起来,想出去,拿点纱布给他包扎。
“你也还会关心我?”李兆廷自嘲开口,却在她从他身上跨过之际,倏地出手,将她手腕擒住,把她整个放倒,随之将还在沁血的伤口凑到她嘴边。
一股腥甜之气滑入口中,素珍心中怒起,暗自咒骂,不知他发什么疯,床帏帘帐随风微动,方才被他捻暗的烛火照出一片阴影,光影氤氲处,映着他压拢在她上方的高大身躯,还有漆黑逼人的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