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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叔坐在椅子上不语,白茉莉抬起头看了纪先生一眼,她眼神里有一丝惊恐,嘴唇颤抖着没发出声音,纪先生此时垂眸看到摊在地上一块碎了的表,表身和表针四分五裂,有一部分正在白茉莉掌下,她按在上面,割破了皮肤,却浑然不觉。
我下意识看了一眼纪先生空荡荡的手腕,我整个人觉得头顶嗡一声炸开了,果然被九叔发现,怪不得一大早气氛这么阴沉。
纪先生弯腰把表捡起来,他掂在掌心内看了看,“是一块好表,这么摔碎可惜了,我能问问九叔,为什么这样。”
“你不眼熟吗。”
九叔忽然开口,他沙哑的声音十分骇人,透着一股无法形容的威慑力,纪先生不动声色把表重新丢在地上,“有一点,不过这种牌子的表有钱人都可以定制,可以下榻丽都的,都是这样的人。”
九叔垂眸盯着那块破碎的表,“哦?可你看看,那表芯是不是有你的名字。”
纪先生没有动,他仍旧站在那里,九叔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无比狰狞,“昨晚你在哪里。”
纪先生说,“我在庄园,我以为九叔享受鱼水之欢,不需要我在这里伺候您。”
九叔呵呵冷笑,“我的人看到你十二点才离开,那么之前那段时间,你在哪里。”
白茉莉脸上惨白犹如一张纸,她掌心的伤口正在淌血,将裙摆浅色的布料染得满是血污,纪先生扯了扯领口,“九叔手下哪个人看到的。”
九叔招手让身后一名保镖说话,那名保镖刚迈上来一步,纪先生耐人寻味的一笑,“你看到了吗,确定是我。”
那名保镖说是,纪先生十二点整离开,身边跟着冯小姐。
纪先生笑着走过去,他伸出手在保镖衣领上理了理,看似非常亲切关怀的动作,却让人觉得杀机毕现。
“是我吗。我怎么不记得,跟着九叔赚饭吃,记得三个道理,第一眼睛不要乱看,第二事情不要乱做,第三话不要乱说,否则这份代价不是那么容易承担,你还要往上混,可往上混的前提,是你得保命,不会因为这张嘴,给自己惹祸上身。”
他说完轻轻拍了拍保镖的肩膀,“记住了吗。”
纪先生的笑总觉得很古怪,哪里透着一股阴冷和算计,保镖看着他愣怔了几秒,吞咽了口唾沫,“我也不是很确定。”
九叔转头看他,“你到底看没看清。”
保镖的语气孱弱了许多,“夜色太深了,外面灯光暗,我只是凭借身形和衣服觉得像容哥,至于脸…我没有看清。”
“混蛋!”
九叔操起拐杖对着保镖脸猛地一抡,保镖没有防备这突如其来的一下,被戳打得跪坐在地上,纪先生笑而不语看着九叔,九叔抓到了物证,却仍旧不能怎样,他虽然咽不下这口气,但华南的地盘今非昔比,九叔终究要忌惮纪先生,两方势力到底谁更胜一筹,他自己都没有把握,坐到如今这个位置,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把十分精准的秤,轻易不会做得不偿失的事。
“以后看清了的事再来跟我说,不要让我在晚辈面前抵不住这张脸。”
保镖捂住被戳流血的鼻孔和嘴,含糊不清答应了一声。
这边话音才落下,浴室里忽然发出一阵激烈的巨响,一名没穿上衣的保镖拖拉着一个女孩出来,那女孩头发乱糟糟,脸上一片青肿,她低低闷哭着,似乎已经被折磨得没了力气,保镖没有丝毫手软,将她狠狠一扔,女孩身体跌撞上墙壁,狠狠的栽下来,砰地一声闷响,地面都好像碎裂开,我们所有人都看过去,女孩仰面躺在地上,她痛苦挣扎着缓慢爬起来,倚靠着墙壁抱膝,动也不敢动,她身上衣服碎得七零八落,只剩下几块布遮挡住了私密,我仔细盯着她脸看了好半天,才认出是昨晚纪先生送给九叔的短发女孩。
若不是她那双十分透亮纯真的眼睛很少有女人有,我简直不敢认。
女孩在看到纪先生,她如死灰般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线生机,她踉跄爬过来,抱住纪先生的腿,她仰起头哭着说,“纪老板救救我,我不想在这里呆了。”
保镖追过来还要打,纪先生眉目冷厉抬起腿就是一脚,踢向那名保镖的胸口,后者身体呈一个弧度飞向半空,白茉莉看到这一幕捂着耳朵尖叫出来,她跑到我这边,甚至不敢抬头看,那名保镖重重跌下撞击在墙上,捂着受伤的胯骨发出呻吟和哀嚎,纪先生声音无比阴森,“我在这里你还动手,谁他妈教你的规矩。”
“我教的。”
九叔忽然在这时开口,纪先生身子微微僵了一下,接着便笑出来,“九叔大概被气糊涂了,华南今天已经是我的地盘。”
九叔闻言眼皮一抬,他刚才那口气根本没咽下,只是暂时无法发作压住了,此时纪先生有些大逆不道的话让他再度激发,他冷冷说,“你要反。”
纪先生身体笔直面朝九叔鞠了一躬,“到哪一天,我也不会做这样的事,让天底下人都说我纪容恪忘恩负义。”
九叔紧绷的胸口舒缓下去,他盯着抱住纪先生腿的女孩,厚紫的嘴唇内吐出四个字,“不识抬举。”
纪先生垂眸沉吟了片刻,他没有太用力踢了那女孩一下,站在九叔身后另外一名保镖看到这一幕,立刻拿出方帕蹲在地上将纪先生的脚和裤腿擦干净,纪先生这才把脚收回,他对九叔说,“让您不痛快,是我没有考虑周全,今晚我安排别人来侍奉您,这个女人我让手下带走,调教好了,等九叔再过来,亲自送到您面前,给您赔罪。”
纪先生说完没有等九叔作答,他直接朝门口保镖招了下手,那名保镖进来将女孩从地上抱起,他经过纪先生身旁特意放缓了脚步,我看到纪先生薄唇微微动了动,用几乎无法察觉的低声吩咐,“悄悄送医院。”
保镖不动声色点了下头,将女孩从房间抱出去,我特意看了一眼她的脸,早已是千疮百孔面目全非,不知道这一夜遭受了怎样的非人折磨,治得好身体的伤,能不能治得好心里的痛就不好说了。
但我此时有一个巨大的疑问,纪先生绝不是那样不谨慎的人,我记得十分清楚,我们那几次他从没有摘过手表,他在自己家都不摘,在外面更不可能,就算摘掉,以他的缜密和谨慎,也不可能落下,除非是故意的,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所有人都猜不透他,我也猜不透,可我还不至于一点蛛丝马迹都察觉不到,毕竟我跟他生活了一段时间,他对于细节之处不留痕迹的处理我了解,他要害白茉莉吗?
我忽然觉得我更看不懂这个男人了,他对白茉莉到底是情深所往,还是另有打算,如果是后者,他真的太可怕了,这颗工于算计的心,到底如何千锤百炼才到了今天。
九叔看了一眼还跌坐在地上的白茉莉,他朝她伸出手,白茉莉怔了一下,随即眼泪大朵大朵滚落,滴在胸前裸露的雪肌上,九叔看到她哭,眉团蹙了蹙,“我没有怪你。”
“可九叔怀疑我了。”
白茉莉哽咽着诉说委屈,九叔欠身把她从地上拉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他握住她伤口已经干涸的手,轻轻抚摩着上面血咖,“以后我不会。”
白茉莉见九叔松了口,她立刻抱着他脖子哭得更委屈,九叔哄了她许久,她才止住哭声,她要九叔承诺以后再不怀疑她,再不和她沉着脸,九叔掐了一下她屁股,向她承诺了这些,白茉莉这才破涕为笑。我觉得她此时的戏尺度拿捏得非常好,九叔的疑心因为她的得寸进尺也削弱了不少,一个女人在生死间走了一遭,很有可能为自己的不忠贞付出血的代价,却还敢要条件,任何男人都会觉得,她也许真的被冤枉了。
白茉莉从九叔怀里离开,到浴室洗脸,九叔趁着这个空当对纪先生说,“我这次来华南,不准备回去。我已经这个岁数,你和砚尘没有给我丢脸,我将我手下那些分给你们,就留在华南养老,容恪,你不可能不管九叔吧。”
纪先生笑着说,“当然不会,孝敬九叔,是我的本分。”
九叔十分高兴大笑,他站起来走到纪先生面前,“九叔还有件好事跟你说。”
纪先生看着他不语,九叔从口袋里摸了根烟叼在唇间,纪先生掏出打火机为他点燃,九叔吸了一口,他眯着眼看向窗外说,“我有个女儿,叫丽娜,你还记得吗。”
纪先生想了想,“记得,是您二十五年前和一个日本女人的骨肉,始终安置在外面宅子,夫人不知道。”
九叔叹了口气,“她到了适婚年纪,可这丫头眼光很高,我也非常愁,我想来想去,她脾气不好,如果嫁到外面,我还能活几年,我不放心她。砚尘已经成家,我手下其他人,她都看不上,容恪,我打算把我这个宝贝女儿,托付给你,我亏欠她很多,你要替我好好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