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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容恪嫌我吃得多,
我牙?咬得咯咯作响,“你嫌我吃得多,”
他一本正经说,“纪氏和卡门宴管不起你饭吗,你喝了一锅,”
他说完自己笑出来,“冯锦,你是不是故意丢我的脸,八辈子没吃饭一样,”
他分明是在逗我,可我气得不行,我拳头捏得咯吱咯吱响,“你嫌不嫌我胖,”
他我上下扫了我一眼,“几个月前还可以,现在不了解,大约比猪好一点,”
我气得将我手上的包扔向他身体,正好不偏不倚砸在他胸膛,他动也不动,脸上透出一丝邪魅和痞气的笑,似乎看我生气他很高兴,
“我一人嘴两人吃,我昨晚还水米未进,你不也要喝,但是喝不到,”
纪容恪笑着把掉在地上的包捡起来,“做大佬的感觉好吗,”
我站在原地不说话,
“我以为你会很喜欢,”
我盯着他的眼睛,“我不喜欢,没有任何一个女人喜欢在男人堆里摸爬滚打艰难度日,左面是九龙会,右面是似敌似友的霍砚尘,他们都可以吞掉我,毫不费力,我依附着纪氏自保,纪氏的掌管权现在也是我的存货价值,可我又何尝不是拼尽全力帮你顶住,而我所坚持的信仰,无非是你平安回来,我曾设想了一万种生活,我甚至想如果你能回来,如果你还不肯放弃,我愿意跪在你面前央求你,带着我远离这些纷争,然而你给了我当头一棒,让我明白自己的想法多么天真愚蠢,”
纪容恪看着自己手中的红色手包,他指尖在光滑的皮面上轻轻摩挲着,“可我觉得你活得很快乐,比一无所有必须攀附一个男人时更加有尊严,你没有我想得那么脆弱无能,从被人人踩踏的底层,一跃而起成为去随意踩踏别人的人,我以为这会让你开心,让你满足,让你有安全感,我其实没想到你会以这个孩子为筹码占据纪氏,并且真的做到让那么多不安分的男人对你惟命是从,乔老板做生意很黑,而且极不规矩,你能从他手中压价百分之十五,这个消息惊到了我,”
他说完后顿了顿,他眼底忽然浮现一丝耐人寻味的笑,“而且这难道不是你自己的选择吗,”
他忽然这样反问我,他眼睛里有胸有成竹的精光,仿佛他看透了我的一切,我的心我的思想我的灵魂,都被他掌控得彻彻底底,我拍着胸口笑出来,“你问得好,既然我如此厌烦这样的生活,为什么还扛到今天,没人逼着我,是我自己的选择,纪容恪,其实我们都一样,我倚仗肚子里有你的孩子,我才敢有恃无恐在你面前发脾气耍性子,一而再挑战你的底线,明知道你最讨厌事实上属于你的女人和别的男人暧昧不清牵扯不断,我却还不断示威,但你何尝不是仗着我喜欢你,才这样耍我玩儿,”
“你这样觉得,”
纪容恪脸上前一秒还存在的笑容,在我这番话之后彻底荡然无存,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抿唇凝视了我良久,“你相信过我吗,冯锦,从最初到现在,我走的每一步,你相信过吗,你笑容背后始终藏着胆战心惊,你害怕被抛弃被玩弄被欺骗,不管我怎样做,你仍旧觉得充满了假象,你可以相信霍砚尘几句挑拨的话,也可以相信所有人对我充满偏见的认知,唯独不肯相信你自己的感觉,”
我看到他眼中的自己,苍白脸上有最茫然无措的神情,在寒风的摧残蔓延下,变为一片无力的死寂和颓然,
他问我是否相信过他,我该怎样回答,我们之间犹如沧海与鸥鸟,他曾路过我之上轻轻一点,留下我永久无法平复的涟漪,可他来去自如,我只能躺在那片凹陷下去的土地里看着他飞离我的世界,
我相信过他,我相信过这世上每一个曾对我好的人,但无数次现实的打击让我明白其实早已都面目全非,
我唯有一句轻细到微不可察的没有,来代替我此时分辨不清的茫然,
下一刻他忽然间如一阵风行至我面前,他右手猛然扣住我喉咙,狠狠的扼住,他用了极大力气,似乎想要掐死我,他额头和太阳穴凸起的青筋令我看到了死神,看到了另一个游走在暴怒崩溃边缘的他,我所有呼吸在一点点被抽离,从他指缝间的罅隙升腾蒸发,我看着他插在口袋里的左手,也早已握成一个硕大的拳头,我痛苦得无法发声,我眼前出现了幻觉,那是一片十分蔚蓝的海域,那是他的背影走在最前面,穿着好看的白色西装,我跌倒在沙坑里,我朝他伸出手,想要让他把我扶起来,带着我一起走,然而他脚步顿住,回头的霎那一张青面獠牙的脸却吓得我嚎啕大哭,我嘶吼着喊纪容恪,他却像是永久的消失,
在我所有意识都要被逼出**成为一缕飘荡的灵魂时,纪容恪目光落在我死死捂住的腹部,他忽然间回归了理智,他禁锢住我脖子的手倏而松开,我失去了那一股力量对我的支撑,整个身体都迅速瘫软下来,我跌坐在地上,湿漉漉的青石板铬在我腿根,我剧烈咳嗽着,也溢出了一丝倔强隐忍的泪光,他站在我面前很久都没有动,我余光看到那扇门里贺润依旧不曾隐去的半张面孔,她眼底平静无波,就这么静静凝视着不远处发生的一幕,
我终于缓过来,喉咙只剩下一缕细微的发涩的干疼,我盯着青石板上湿漉漉的水洼,我手始终不曾从腹部移开,“你会和贺润过一辈子,对吗,”
我嗤笑出来,“我相信你什么,你给了我什么坚定不移相信你的筹码,我该相信你不声不响娶了另一个女人是对我的在乎,还是该相信你所有对未来的设想里面确实有我的一席之地,纪容恪,我已经很贪心了,你比我还要更贪,”
他听着我断断续续的话无动于衷,最终什么都没有说,他本来已经朝我伸出的掌心,不知为何又猛地缩了回去,他没再犹豫从我面前扬长离开,我听着他渐渐远去的脚步声,他如风的身姿带起几滴飞溅的湿润尘埃,我嗅到了泥土和树根的气息,我用力揪住心口,眼前蔓延过一片雾气蒙蒙,
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站起来的,我下半身被污泥染脏,湿漉漉贴在腿上,我一直走出小区,走到一条宽阔的街道上,很多出租看我这副狼狈的模样都不肯拉我,司机从车窗内探了探头,打量我一身脏兮兮的衣服,他以为我是疯子,车毫不犹豫从我旁边开走,溅起的雨珠飞落在我身上其他干净的地方,我变得更加狼狈,这一刻我忽然体味到了真正的世态炎凉,人心不古,我像一个被全世界抛弃的游魂,孤零零品尝着这世间赠予我的风霜和沧桑,
我愣神之际,面前忽然出现一双白色的皮鞋,鞋是崭新的,在阴沉沉的天际下,仍旧发出锃亮的寒光,我低着头,连抬起来看一眼的力气都没有,他穿着灰色毛呢大衣,系着一条黑白格的围巾,他在我面前站立很久,忽然抬起手臂将自己的围巾解下系在我脖子上,他呼出来的热气犹如一缕白雾,在我眼前飘散开,他刚刚喝了咖啡,我嗅到了咖啡的苦味,
霍砚尘将他身上的大衣也脱下来,他为我披好后,司机打开车门,护送着我们两个人坐进去,车没有开,停泊在街道旁很久很久,我盯着窗外迷茫的街景,整个世界仿佛没有尽头,一片天昏地暗,
霍砚尘说,“昨天晚上我带人劫持了九龙会一批货,险些得手,后来被九叔身边的左堂主搅黄,不过我废了他一条腿,”
我迅速回过神来,我偏头看他,霍砚尘刚毅的侧脸青筋毕现,他目光凝视前面,“九叔已经出院了,他知道纪容恪娶了贺润,他暂时动不了他,可他险些死在纪容恪手里的仇,他一定会报,他通过纪容恪看出了我们都狼子野心,他已经不信任我,我这张面具戴不戴也没了意思,索性我自己撕掉,我不去动他,他也会主动来做掉我,他打算拿我开刀,充盈九龙会,”
我听着他平静阴沉的语气,觉得心慌不已,纪容恪假死逃离华南在琵城待了一个月,娶了贺润后才回来,这一切怎么都像是他计划中的,他躲过了九叔的连环杀,想要当最后的赢家,他背靠贺家大树,等于头顶着法,九叔最怕被白道的上面人盯上,所以他现在连纪氏也不敢动,而霍砚尘,不得已成为了必须冲锋陷阵的人,
纪容恪不出茅庐,早已决胜千里之外,
琵城和华南隔着上千里地,却阻挡不了他膨胀的睿智与精明,
霍砚尘有一丝烦躁,现实走向和他计划背离,他漏算了纪容恪这一招狠的,他以为纪容恪的傲骨绝不会赌注屈服于自己的婚姻,即便他答应娶丽娜也只是口头,他始终没做,何况做了,他深入敌军也无可厚非,而他竟然做了贺家女婿,霍砚尘怎么都料想不到,纪容恪披着一身血腥,竟敢娶贺家女儿,
他手肘撑在车窗上,白色的毛衣领口扯开很大一片,露出他胸膛上纹绣得栩栩如生的龙头,那龙面无比狰狞,是红色的,乍一看就像血,我脑子狠狠一激灵,我不知道怎么了,我忽然看到了倒在血泊之中的霍砚尘,他睁着不甘的双眼,正死死盯着我,他有话要说,可最终我还没来得及跑到他旁边,他已经咽下了那口气,
我有些害怕,我握住他的手,“不要冒险了,向九叔招降吧,只有纪容恪斗得过他,”
霍砚尘原本非常难看的脸色,忽然有了一丝波动,他垂眸看我,在我眼中他真的发现了焦急恐慌与担忧,他竟然笑了出来,当我看到他笑容时,我怔了怔,我以为他疯了,
他问我,“你宁可让纪容恪冒险,也怕我会赌输吗,你不是很爱他,”
我抓住霍砚尘手背的指尖紧了紧,我知道纪容恪赌不输,这世上没有任何人可以让他输,
我说,“他是贺润的丈夫,他的生死不需要我牵挂,”
霍砚尘听我说完没有戳穿,他将目光移开,他一只手握拳抵在人中上,望着外面细细飘洒的雪花,有几枚坠落于玻璃,很快融化为一条狭窄浅细的水渍,
他手隔着玻璃去抚摸那道水痕,他喊了一声我名字,用让我莫名心疼和慌张的声音说,“解药在我办公室壁画后面的暗格,打开暗格的密码是1974,如果我这一次输了,你自己去拿,如果我赢了,”
他转过头来,望着我眼睛,他张了张口,最终又把他未曾讲出的话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