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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渠被我一番犀利又哀婉的话堵得哑口无言,他当然不忍不舍,毕竟我们有这样一层关系,已经在法政界传开,他的妻子被带入调查,他颜面无光,可他又实在闹不清楚为什么所有模糊的证据都指向了我,他对牺牲的卫坤非常在意,卫坤是侦破推翻华南最大黑帮组织的关键人物,也是唯一胜算的希望。卫坤牺牲,许多证据他都没有来得及上交,而他悉心潜伏瞒天过海,最终却连纪容恪一根毛都没有拔掉,所有人都恨透了我,只是苦于蛛丝马迹都被我抹得干干净净。
贺渠扫了一眼四名刑警,他语气沉闷对我说,“你跟我说实话,这件事和你有没有关系,否则我想保,都没有理由。”
我无惧他脸上的怀疑,“没有,如果昨晚去了卡门宴的人都有嫌疑,那今天的局子是不是被挤爆了。”
我说完转身盯着他们,冷笑逐渐晕染蔓延我眼底,“还是只有毫无背景的我,成为被你们怀疑的替罪羔羊。其他高官大富,你们不敢动,不敢去调查?”
他们对我的质疑和声讨并不理会,他们只看到贺渠没有义无反顾的保下我,便以为可以从踩在纪氏半条线上的我寻找突破口,为首的队长走上来向我出示了拘留传唤证,“请贺太太跟我们走一趟配合调查,如果您是清白的,我们自然将您送回来,可如果您不是,抱歉,贺法官也只能避嫌。”
后面刑警上来伸手拉我,贺渠没有动作,只在我旁边沉默,我死活不肯,正在我们争执拉扯过程中,楼梯口忽然传来一声格外低沉而犀利的男音,“放肆!”
拉住我手臂意图带我离开的刑警动作一顿,他们所有人都抬头看向我身后,我身子僵了僵,听着逐渐逼近的脚步声,最终缓慢停在我右侧,他目光冷冷定格在我被缠住的手腕上,不容置喙命令,“松开。”
拉住我的两名刑警年轻,不是很有经验,他们以为自己身上的警服无所不能,他们并没有理会,仍旧要把持我走出庄园,纪容恪瞬间冷了脸,他抬腿一扫朝下劈来,那一股力量和气势使我右侧犹如刮起一阵飓风,将我吹散的长发拂起。
两名刑警手腕被狠狠一砸,他们五官狰狞因为吃痛而松开,那名年长些的队长当然知道纪容恪不是好惹的,他没有再以卵击石,而是沉声吩咐让他们退后,他主动走上来伸出手,“纪先生。”
纪容恪看也不看,那名队长颇为尴尬将手收回去,他笑着解释,“我们并没有其它意思,只是贺太太确实与这件事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我们也是依法办事,昨晚七点半到九点半凡是出现在卡门宴的客人,我们都会进行调查,希望您理解。”
他说完看了一眼脸色讳莫如深的贺渠,“贺法官与冯小姐这样亲密的身份也没有干预阻挠,我想纪先生还是体谅一下。”
纪容恪掸了掸自己衬衣上的褶皱,“贺渠管不管和我没有关系,他不阻拦,是因为他就从事这样的工作,他的一切出发点都依照他身份办事,他没有资格对你们阻挠,可我不同,我就是一个流氓头子,靠着无法无天混吃等死,有证据都未必能说得服我,何况你们屁都没有。如果带人,可以说服我的东西摆出来,一切好说,否则你们再来多少人,也带不走她。装腔作势拿腔捏调,这些套路对我而言,没有任何用处。”
纪容恪的冷硬和强势让对方束手无策,他们拿不出证据,可又对我实在怀疑,气氛顿时僵滞下来,纪容恪寸步不让,对方也不甘心空手而回,这样维持了大概五六分钟,领队主动说,“纪先生,我们有人证算不算。”
纪容恪抬眸看了看他,“哦?”他笑得耐人寻味,“什么人证。”
那名刑警队长问我,“贺太太还记得昨晚在卡门宴选择的陪侍吗?他是名副其实的人证,我们不询问您在包房内的私事,可对于您昨晚在卡门宴三个小时包涵的全部行踪,他的指认和口供,您能否承认。”
我原本以为纪容恪出现稳操胜券,条子虽然掌握了他许多不好风声,但卫坤的死让他们无从查证,非但一切从头,还打草惊蛇,再也无法复制卫坤潜伏的成就,但当他们提到昨晚那个鸭子时,我垂在背后的手还是不自觉握紧成拳,听条子的话茬,那男的吐口了,肚白泛水了。
这样的局势对我太不利,虽然没有人看到我做了什么,包括摄像头拍下的,都是能为我洗清的东西,但人证不过是一张嘴皮子,条子安排下正说反说有理没理,一定会很棘手。
我知道纪容恪会保我,但我是为了帮他才沾上这样的命案,我不想为他添麻烦,如果非要我依附谁拉一个人下手,那自然是贺渠,我想到这里拉住他手,他因我突然的动作愕然,他看着我,他瞳孔里我哀怨的脸庞,像一片荒芜的沙漠。
“贺渠,我以为我们能走一辈子,我以为我苦尽甘来,我以为你可以珍惜我,用你丈夫的担当为我撑起一片天,原来是我错了,我想的太美好,也太天真,你有你不可分割的使命,有你职业病般的猜测和不信任,而我恰恰最害怕却缺失的就是你不能给予我的。我没想到这样一丝风雨,这把生活的伞都撑不下去,我已经动摇了。”
他血红的舌尖掠过干裂的薄唇,他非常矛盾而挣扎,可他到底什么都没有说,在我对贺渠苦苦埋怨时,条子已经给卡门宴方面驻守的刑警打了电话,让他们迅速把昨晚陪侍的男公关带到贺宅,纪容恪脸上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反而是他唇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这笑容我见过,每一次他露出都是势在必得,我此时非常担心,我真恨不得告诉他条子没有冤枉我,卫坤的确是我做掉的,我真怕他太过自信认为我不会,反而把自己也栽了进去。
我心里不断打鼓,纪容恪从容不迫从口袋里掏出烟盒,他默不作声倚靠住墙壁,沉默点燃,烟雾迅速在他吞吐中挥散弥漫,他本来十分清晰的脸被笼罩得朦朦胧胧,他唇角的笑很深,藏着我看不懂的东西。
很快庭院外响起一阵警笛,随着车灯熄灭而平静下来,两名刑警带着昨晚的男公关从外面进来,男人抬头看了我一眼,他薄唇微动,不知道要讲什么,纪容恪在这时忽然发出一声低低的闷咳,他似乎真的被浓烈的烟雾呛了一下,那名男人看到他存在时,脸色骤然惊变,惨白得犹如一张薄纸,纪容恪不着痕迹扫了他一眼,他眼神内说不出是警告还是什么,便随即悄无声息将目光移开。
领队让他站在中间,指了指我,“认识吗。”
男公关点头,“昨晚的客人,冯小姐。”
领队说,“她昨晚点了你多久,在什么时间段,期间是否离开过,有什么不自然举动,你在这里说一下。”
男公关略作思考,“她大概六点半到的,和招待聊了半个小时,后来经理带我们到包房,进去之前说这是一位官太太,很年轻漂亮,我们谁被选中留下算是赚到了,所以大家都很兴奋,进去后她脾气不太好,也不怎么有兴致,就留下了我,她只喝了点茶,和我聊了两个小时,今天有警察询问经理时,她说冯小姐大概是晚上十点左右离开的。不自然的举动完全没有,她比任何一个女客人都要规矩,几乎没有和我肢体接触,期间我们一直在一起,都没有离开过。”
我听到他这样说,始终怦怦直跳的心脏和紧捏的拳头在这一刻倏然放松下来,我不动声色在衣服上拭去掌心内的热汗,我看了一眼纪容恪,他垂眸笑而不语,一口接一口的吸烟。
领队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用格外严肃的语气呵斥男公关,“你要如实交代,不能有丝毫隐瞒,你们场子出了命案,冯小姐也被列为嫌疑人之一,只有你和她长时间接触,所以你该知道知情不报做假口供的罪过有多大。”
男公关也非常无奈,他跺了跺脚,情绪颇为激动和无奈,“哎呦冯小姐也不可能是凶手啊,她才多大,长相软绵绵的,您以为这种事是个人都敢做吗?我还是男人呢,你给我一把刀我都拿不住。昨晚冯小姐是来找了我,在包房里待了两个小时,她一直和我打听我们这群人有没有从金苑挖过来的,场子给多少钱,愿不愿意跟着她去跳槽,总共就那么短时间,她期间没有出去过,如果她出去了,我没必要为她隐瞒,我之前都不认识她,我犯得着为一个陌生女人得罪你们这确警察大爷吗?场子死了老板,我们都害怕,为自己以后能不能干下去赚钱担忧,我们实在顾不得别的事了,我不知道的事,您让我说什么?”
领队和这些刑警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他们信誓旦旦以为可以问出什么,哪怕有一丝不利于我的线索,都可以将我从这里强制带走,他们代表着法,纪容恪再只手遮天,也不能无视这样沉重的一座大山,然而事与愿违,和他们预估大相径庭,他们彼此看了一眼,每个人的士气都褪去了许多,纪容恪将这场大戏默不作声看完后,他笑出来,他顺手丢掉指尖夹着的烟头,手指在鼻子下蹭了蹭,“这样的口供证词,诸位还满意吗?”
刑警默不作声,而领队也同样沉默,纪容恪目光从他们脸上一一掠过,他唇角最后一丝笑容也在这样的死寂中归为冷漠与阴森,“并非我不配合,而是没有可以让我配合的理由。卫坤从我场子摇身一变成为了局子的间谍,其中原委我已经一清二楚,既然上面对我如此不信任,我也不再来往,可井水不犯河水我不说什么,纪氏里的人想要带走,把证据拍在我眼前,不然我恕难从命,他们跟着我养家糊口,绝不顶屎盆受人摆布。”
他气势凌厉,将对方逼得哑口无言,其实每个人都心知肚明,纪容恪使诈了,他先条子一步将所有东西抹得干干净净,口供也洗了个彻底,但即便知道,面对他的猖狂依然束手无策。
看来我那通电话之后,何一池就汇报给了纪容恪,他用最快时间为我擦净了唯一一点没有来得及处置的污迹。
那名领队沉吟了片刻,他语气减弱许多,他对纪容恪与我表达了一丝隐晦的歉意,但同时也保留了近几日对我进行调查的权利,他们离开后,保姆从厨房出来将门关上,见我们三个人气氛很不对劲,又立刻识趣离开。
纪容恪身上煞气逼人,他脱掉身上穿着的西装,扯断领口系着的纽扣,我还不曾反应过来,他已经如一阵风蹿到贺渠面前,揪住他衣领一拳砸下去,正好砸在他脸上,贺渠完全没防备纪容恪忽然对他动手,而且还这样凶狠残暴,他被打倒跌落在沙发上,腿从茶几上划过,掀翻了果盘和瓷器,坠在地上碎了一片,他脸硬生生挨了纪容恪一拳头,鼻子瞬间涌出血流,鲜红的液体顺着人中一直流到唇上,他手指蹭了一下,当他看到那么多血渍后,贺渠也恼了,他手肘撑住沙发背,直接朝纪容恪扑来,他也是一头蛰伏的豹子,动起手来毫不逊色,很快便扭打到一起,乍一看不分胜负,招招凶狠。
我被眼前一幕吓得不轻,我都不知道怎么就忽然这样了,纪容恪几回合下来压制住贺渠,但他很快又反胜一招,贺渠背上的伤没有完全弥合,我看到他洁白衬衣在打斗中渗出一丝嫣红,而纪容恪仍旧没有要止住的意思,在他们撕扯僵持得最激烈时,我听到纪容恪忽然双目猩红朝他大喊,“既然没有本事护住她,当初就不要从我手里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