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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容恪根本不放心让我一个人离开,他知道我现在走了死胡同,所有的意识都不再为自己想,只拼命要让他得到让他好,他慌张之余担心我出事,恨不得与我寸步不离。
他吩咐何一池将我带到会议室旁边的休息厅,等他处理完这边的事宜就陪着我一同回蓝羽。
我坐在靠近门口的椅子,看着走廊上蹿动的人海,何一池问我要不要喝点什么,我摇头说不用,我手落在腹部轻轻摸了摸,我笑着对他说,“是不是更大了一点。”
何一池看了看,他点头说,“冯小姐瘦弱,两个多月时候就已经能看出来了,现在的确更大了一些。”
“还不知道是男孩女孩,也不知道会不会健康。”
何一池当然知道我何出此言,怀着这个孩子的最初两个月,我正饱受毒品折磨,吃了许多对身体伤害极大的药物,又日夜担惊受怕,见了血光。
顾温南虽然是纪容恪的仇敌,但他对我并没有伤害过,他的话我信,他再三叮嘱也许孩子会有问题,让我三思要不要生下,曾经为姜环怀过的孩子命薄,我也痛苦过很长一段时间,那时我太懦弱,没有留住他,在懵懵懂懂中就流掉了,这一次我当然不舍得,可我没有资格一人做主,于是把决定权交给了纪容恪,他同我一样斩钉截铁,承诺不管孩子是好是坏,都是我们的骨肉,没有权力剥夺他降生的资格,他的话给了我定心丸,我才会坚定不移留到现在,不管不顾外界一切流言蜚语,也不管不顾我怎样如履薄冰危险重重,孩子似乎成为了我的使命,但我在这一刻又忽然间意识到,他甚至会成为我的救命稻草。
何一池安慰我说,“男孩女孩,健康与否,容哥都喜欢,这毕竟是他第一个孩子,这份感情与初为人父的喜悦,什么都无法取代,何况还是冯小姐为他孕育的子嗣,他当然更加看重,这些您不需要担心。”
我越过半扇玻璃门,看着和股东交涉的纪容恪,他非常担心我,他看得出我神情恍惚,有什么东西在悄无声息的改变着,所以他每沟通几句,就会立刻朝我的方向投射过来关切的眼神,他不放心把我交给任何人,他终于明白他对我的重要,也终于明白明白他是我的全部,然而晚了吗,也许在时间上晚了,可在爱情里,永远都不会晚,因为有即是永恒。
我会在他凝望我的时候对他微微一笑,我知道我笑得多明媚多灿烂,他会愣怔一秒,再迅速平静得移开目光。
我说漫长的时光里,我从没见过比他更令我痴迷的人。
何一池在中途接了一个电话,来显是包工经理,内容涉及到纪氏那边有关南郊的进展,他看了我一眼指了指外面,示意我要暂时离开片刻,我点头比划口型说好,他这才拿着手机将声音压得很低,绕过休息厅进入空无一人的会议室,反手关合住门听对方汇报。
贺渠被财务部高层牵绊住,正在那里针对一份合约起了争执,我隐约听到那名高层不断说数据并没有问题,这不是稳他位置的关键,一旦纪容恪死咬不放弃,董事会绝大部分还是会倾向于他,贺渠信誓旦旦说他一定会放弃,因为在贺氏的诱惑面前,有其他更无法妥协抛弃的东西。
我知道他的自信来自于什么,来自于我,可他错了,他以为现在只有纪容恪被动,所有人都可以用我和孩子作为筹码胁迫他,殊不知他贺渠也是被动,只有我一个人在这场最后的战役中掌握了主动权,而我不会受任何人的要挟,只有爱情可以逼迫我。
我从椅子上站起身,走向贺渠,他正背对我和那名高层交谈,对于别人给予他的质疑,他内心是厌烦的,语气显得有那么一点不满,他没有留意到我靠近了他,他仍旧指着一份数据在讲述什么,就在这时,我忽然从口袋内摸出一样东西,我握住坚硬的尾端,毫不犹豫将头部戳向他腰间,他所有话都倏然而止,脊背僵得笔挺,唯有那名高层还浑然无觉,仍旧在尽力保持柔和争辩解释着。
可贺渠已经感觉到了,他完全对那份资料心不在焉,所有感官都聚集涌向我抵在他腰间的硬物,我透过他对面擦得澄净的理石墙壁,从清晰的倒影里,看到他愕然与凝重的脸孔,我在他身后低低轻笑出来,踮起脚尖对着他耳廓小声说,“猜猜是什么。”
贺渠舌尖在门牙上重重舔过,这样的面部表情使他看上去阴狠无比,蕴藏杀机,我恍惚凝望他的侧脸,终于还是,那个温和的贺渠,在时光的鞭笞里,荡然无存了。
为什么人都会变呢,一成不变虽然无趣,可那有多好,至少不会变坏,不用处处防备,那不是很快乐吗。
贺渠将手上文件倏然合住,那名高层正指着数字在讲述,指尖被尖锐的纸痕重重划了一下,他不明所以抬起头看贺渠,问他怎么了,贺渠沉默无言,他站得笔直,那名高层这才看到站在身后的我,他朝我颔首喊了声贺太太,我微笑说,“我与贺董有点事,稍后你再过来。”
他虽然急于把事情敲定,以防止夜长梦多,毕竟竞争对手是纪容恪那样实力强悍的人,可我都这样恳求了,而且贺渠也似乎无心公务,他当然不能强硬,只能点头告辞,进入我刚才出来的休息厅。
贺渠盯着墙壁上我们重合交缠的身影,“你要干什么。”
我语气娇嗔而无辜说,“不干什么呀。我对自己丈夫还能干什么呢?你舍得害我,我哪里舍得对不起你。”
我一边说一边用另外一只手拍了拍他绷直僵滞的后背,“你怎么这么紧张,看来不管多无所不能的人,都怕死啊。”
他语气内没有多少颤抖和惊慌,毕竟是见过世面经历了不少大阵仗的男人,他当然不至于像那些平民鼠辈,遇到一丝危险就屁滚尿流脸色青白跪下求饶,如果他真那样胆小懦弱,也不会与任何人掠夺争抢,更坐不稳最高法官的职位。
我忽然有了一丝感慨,女人在遇到好的之前都埋怨坏的,比如无能的过分老实死板,但当真遇到了那样好的,又反过去怀念曾经最厌弃鄙夷的男人,至少他踏实简单,憨厚听话,不会因为事业与贪婪,逢场作戏日夜不归,忽略掉陪妻子买菜拌嘴哄孩子。
人心不足蛇吞象,得到的永远不够,失去的永远太多。谁都是贪婪的,或者贪婪大事,或者贪婪小事,永远不会存在真正无欲无求的人。
贺渠冷笑着把手插在口袋里,“你没有对不起我吗。一次都没有吗?”
“我们都是一样,何必再深究下去。”
我将我持住的硬物更用力抵向他,他身体前倾挺得更直,他知道我杀过人,虽然不曾杀黑了心,以此为乐趣,但也是开枪不眨眼的人,他当然会有一丝畏惧,女人为了爱情什么都做得出来,在贺渠心里,我为了纪容恪,也什么都豁得出去。
他抿了抿唇,“你不要冲动。”
“不冲动怎么行,你刚才不告诉我,已经没有机会了吗。”
我将脸颊枕在他背上,以一个非常亲密的姿势,躲过走廊上其他高层审视的眼神,但我始终死死盯住贺渠插在口袋里的手,防止他会突袭我,他身上的西装真柔软,布料像是融了水,绵绵的,暖暖的。我脸颊在上面轻轻蹭了蹭,声音也温和下来,“贺渠,如果我们真的是夫妻该有多好,我没遇到纪容恪,他也没有娶贺润,这世上不会有人野心勃勃要从你手里夺贺氏,所以你在我眼里,总是那副最好的皮囊。不会被戳穿,不会被撕裂,我们不曾彼此深爱,却也情投意合举案齐眉,就像所有在柴米油盐岁月流逝中不再相爱的夫妻,可一样过到最后。”
我吸了吸鼻子,“我们白发苍苍的样子,会不会很丑。”
我现在说的话,就像一个神志不清的人,贺渠不敢刺激我,也不敢擅动,他知道他的命就在我一念之间,我不是贺润,也不是千千万万柔弱的女人,我是真的会杀会砍,我掏出来的枪,从来不是一场儿戏。
贺渠幽幽的语气,缓慢的节奏,他低沉而平和说,“我也许会很丑,但你应该不会,美人都是从小美到老的。”
我笑着说是吗,他嗯了一声,我将硬物一头在他腰部来回移动,我动作很轻很缓,但他依然紧绷着,我说,“你害怕吗。”
他反问我,“你不怕吗?不惜命的人也不会活着了。”
我叹息一声,“对呀。我也怕,但我觉得你更怕,因为我掌握,而你被掌握。”
贺渠将一只手从口袋里抽出,我立刻察觉到目光敏捷扫射过去,他掌心是摊开的,指缝也没有暗藏任何东西,他笑着说,“如果我是一个普通人,我比你更怕,但我不是,你如果动了我,你也走不出去。”
“你到底在说什么呀?”我故作不懂,收敛起自己唇角的冷笑,我将一直让他如临大敌的硬物递到他面前,他看清楚是什么后,强作镇定的面庞倏然大变,变得难堪而铁青,我笑着从打开的圆孔瓶盖里取出一粒药,塞进嘴里,任由那一丝甜甜的果味在口中蔓延融化,“我动你什么,怎么你说的话我越来越听不懂了。我只是该吃维生素了,对胎儿好。”
我举了举瓶子,在他眼前晃了晃,里面药片因为碰撞而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他抿唇不语,眯着眼睛在强压怒火,我掌心扣住他肩头,踮起脚尖凑到他面前,与他鼻尖紧挨四目相视,我声音里满是冷意说,“动你,还需要枪吗?”
这才是最让他毛骨悚然的威胁,比一把枪一把匕首更恐怖,那些都是实物,可以用任何方式抵挡,而看不透膜不着的东西,才可以悄无声息葬送一个人的计划与成败。
贺渠以为自己要赢了,他有了绝大把握,可这份把握在我耐人寻味的冷眸中,他还是有了丝怀疑与颤抖,“冯锦,我不想动你,我也不想和纪容恪你死我活,他只要撤手贺氏,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你真的不动他吗?”
我整张面庞都渗出寒气,霎时间天寒地冻,我的恶毒与狰狞,让贺渠微微一怔,他也从没见到过这样阴森的我。
“你前天离开宾馆时,还在洗手间打了电话,你要市局的人无论如何安排卧底到纪容恪身边,千方百计抓住他的把柄,将他一夕之间狠狠扳倒。”
我笑着用手戳了戳他心口,“我怎么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贺氏不但他会拿到手,贺家他也会在他倒台之前先按在泥里,保他地位与平安,试想这世上从此没有了官居显赫的贺渠,还会有人这样狠要置他于死地吗?”
“冯锦。”
贺渠咬牙切齿喊出我名字,“你是在毁自己。”
我忽然在他这句话说出口后,眼眶泛起潮红,他被我瞬息万变的情绪而惊愕住,他此时的面容实在太精彩,愤怒错愕悲悯与仇恨,我们隔着潮湿的空气彼此对峙,他恨不得说服我,我却早已坚如磐石。
“那怎么办,我太爱他了,爱得我早已失去理智,我拼命想要压下去,可最后反而更加汹涌激烈的弹回来。我投降了,我缴械了,我不再自欺欺人了。我的世界从纪容恪出现那一刻起,只剩下疯狂,为了他我什么都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