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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看他,又让人给打了。”
早晨的少年低着头快速穿梭在教室中,走到自己的座位,趴在桌子上,不再让任何人注意到自己。他尽可能的将自己缩小,尝试着隔绝外界的一切声音,可终究还是无法阻挡那些窃窃私语从缝隙中飘进他的耳朵里。
“他这是怎么了啊,怎么总带着伤来?”
“你不知道吗,他可是隔壁班那位大少爷的弟弟”,说话的女生朝右边努了努嘴角。
“隔壁的大少爷?何孜弈?怪不得他叫何孜潇,名字这么像。”
“可不是嘛,据说他是...”,女生将声音低了又低接着说“据说他是他爸爸在外面的外遇生的孩子,妈妈去世了才被带回家的。”
短发女生发出啧啧的声音,或许是看了太多古代言情小说,最后发出一声感叹,“庶子在高门贵府的日子不好过啊!”
何孜潇听着,将头埋得更低。
辰城何家,是全国房地产业的龙头企业,当家人何峥更是富可敌国。何孜潇虽然是何峥的儿子,但终究是个私生子,若不是前不久母亲发生意外,撒手人寰,他恐怕这辈子都不会知道原来自己有个这么有钱的亲爹。
母亲过世后,他被接回何家,但何峥是有夫人的,叫赵沫,育有一子一女。儿子何孜弈比何孜潇大两个月左右,今年十七岁,女儿何孜姝今年刚满三岁。
何孜弈对这个半路出现的弟弟十分的不喜欢,或许是得了母亲的授意,没事总要欺负欺负何孜潇。
就在昨天晚上,何孜弈看见何孜潇手里拿着一枚钻戒,那是一枚心形的钻戒,钻石不大,造型却很别致。
何孜弈一把夺了过来,“你这是从哪里来的,是不是偷得,好哇,来我家没几天就学会偷东西了,果然野种就是野种,全身上下没有干净的地方。”
何孜潇冲着何孜弈扑过去,想把钻戒抢回来,“这不是我偷得,这是我自己的,你还给我!”
奈何何孜弈从小就锦衣玉食,被养的膀大腰圆的,见何孜潇冲过来,对着他的左眼就是一拳,将他打的躺在地板上。
“你自己的?你这么穷酸怎么可能有钻戒这种贵重之物!还说不是偷得?”
何孜弈一边说,一边将钻戒放在手心里抛上抛下,钻石在灯光的照耀下发出特有的光芒,何孜潇趴在地上看着光的轨迹忽上忽下。
瘦小的身板不知哪来的爆发力,一把将何孜弈推到,将钻戒夺了回来,而后夺门而出。
趴在课桌上的何孜潇摸了摸胸口的钻戒,仿佛那是一颗晶莹剔透的糖果,在他酸涩的喉咙里淌过一抹甘甜。
那枚钻戒,原是他要送给母亲的。
何孜潇的母亲名叫许婉然,很漂亮,也很确实温婉。
记得大概一年多以前,他和母亲上街,正巧路过精品首饰店,母亲在橱窗外注视了一枚钻戒很久。
何孜潇仍记得那时母亲波光粼粼的双眼以及离开时的眷恋,有一刻他很想告诉母亲,喜欢的话,就买下来好了。
可是,纵使何孜潇年纪再小,也明白那样价格不菲的钻石,不是他们能承受的起的。
单亲妈妈不容易,需要以孱弱的身躯支撑起属于两个人的家。
何孜潇小的时候还好,可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生活以及上学的花费越来越多,许婉然越来越吃力,身体也越来越不好。在何孜潇的印象里,母亲好像从来没有特别喜欢过什么,衣柜里总共就那么几件衣服,一个季节中,两三件衣服来回穿。
何孜潇默默记下了母亲第一次表现出的渴望。
之后的一年里,何孜潇每天白天上学,傍晚放学后就去路边的大排档里面帮忙,然后再赶在母亲回家之前先一步回去。
大排档的生意很好,老板也很喜欢何孜潇,每天给他六十元的工资。
如此持续了一年,何孜潇终于在母亲生日前攒够了钻戒的钱。
他兴高采烈地拿着钱进到首饰店,双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姐姐您好,我想买之前你们橱窗里的那枚钻戒。”
售货员第一次接待这么小的顾客,有些新奇,“小弟弟,你说的是哪一枚呀?”
“就是那枚戒环是很多心形组成的,钻石也是心形的那枚。”
“不好意思哦,小弟弟,那枚戒指已经卖出去很久了。”
“没有了吗?”
何孜潇很失落,他用一年的时间做准备,只想在母亲的生日前给她一个惊喜。
“真的没有了,那枚戒指很受欢迎,上架不就就被卖出去了,我们这里还有其他款式的戒指,你要不要看一下”,售货员推荐到。
何孜潇摇了摇头,“谢谢姐姐,不用了,再见。”
从首饰店出来之后,何孜潇又去了很多家店,却都没有相同的戒指。
就在他近乎放弃的时候,终于看到了一枚戒环相同,只不过钻石是圆形的戒指。
回家的路上,何孜潇拿着戒指有些忐忑,不知道母亲会不会喜欢。
当他回到家里时,迎接他的却是满屋的凌乱。
好心的邻居告诉他,母亲是被辰城医院的救护车带走的。
何孜潇将戒指揣在胸口的口袋中,近乎疯狂地奔向医院。
病房中,他第一次见到何峥,那个消失了十六年,又突然出现闯入他的生活的男人。
病床上的许婉然对着何孜潇招了招手,何孜潇失魂落魄的走过去,看着病床上的母亲虚弱的卧在小小的床上,整个人透出一种不祥的苍白。
许婉然费力地对着何孜潇弯了弯嘴角,修长的手抚上他的头,像是过去的十几年中曾经历过千百次的那样温柔地说:“潇潇,这是你爸爸,以后你就和他生活了。”
何孜潇有些不明白,或者说是不想明白,他哽咽着,颤声道:“不,妈妈,我不认识他,我不要和他走,我还给你准备了惊喜”,何孜潇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中掏出新买的戒指,他想打开戒指盒,颤动的双手却无法控制的脱力。
“潇潇,别怕,爸爸以后会代替妈妈好好照顾你的。”
“不!我不要爸爸,我只要妈妈!”
手中戒指盒终于被打开,何孜潇噙着泪,笑着将戒指递到许婉然眼前。
钻石在阳光的照耀下显现出七彩的光芒,许婉然看着戒指,微笑着,眼泪却落了下来。
今天上午,许婉然在家休息,却突然胃痛,便去医院检查。结果医生告诉她,她已经是胃癌晚期。
“许女士,癌细胞已经扩散到了肺部和肝脏,对不起,恕我们无能为力,现在只能依靠化疗来维持生命了。”
许婉然静静地躺在病床上,不久像是突然下定了决心,他拿出手机,打了一通电话,“喂,峥哥吗?我是婉然。”
电话另一边的何峥愣了愣,“婉....婉然?!”
“峥哥,我在第一医院,麻烦你来一趟吧,我有点事情想和你说。”
然后就出现额何孜潇刚开始看见的那一幕。
“妈妈,你会好起来的对不对,我不认识这个人,我不要和他走!”
许婉然依旧笑着,双眼却已经红的不成样子。
“潇潇乖,妈妈没事的,只是希望你去和爸爸住一段时间,等妈妈好了,就去接你回家。”
许婉然刚说完这句话,只听见床头的机器的警报声响起。医生和护士急忙跑了进来,将许婉然推进了手术室。
看着昏迷的许婉然被推进手术室,看着象征着生命计时器的手术灯亮起,何孜潇瘦弱的身板脱力一般的依靠在墙上缓缓滑下。
何孜潇从未觉得时间如此难熬,他紧盯着手术室的大门,期待着手术快点结束,却又希望那扇门可以关的再久一点,对他来说,自从母亲进入那扇门的那一刻起,那扇门就仿佛变成了连接地狱的通道。
“潇潇,没事的,妈妈会没事的”,何峥安慰着何孜潇,可毕竟缺席了彼此十余年的时光,终究是觉得有些许尴尬。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过,钟表的滴答声像是小刀一般一寸寸地凌迟着何孜潇的心。他早已经停止了哭泣,等待的焦灼感早已经令他无力哭泣。
“啪”,手术室的灯终于停止闪耀。
何孜潇看着医生走出手术室,看着医生慢慢走向自己,他听见医生满是愧疚地道歉“对不起,我们尽力了,病人的病情拖延太久,我们无能为力了。”
何峥踉跄一下,跌坐在手术室门口的地板上。
何孜潇只觉得“轰”的一声,曾经十几年的时光筑成的高墙轰然崩塌,他的脆弱、心痛、迷茫赤裸裸地暴露在空气中,一览无余。
他慢慢的走进手术室,看着静静地躺在手术台上的母亲,安详、静谧,一如曾经的多少个夜晚,安然地睡在家里的床上。
“妈,我给你买的戒指你还没带过呢,你还没告诉我喜不喜欢呢,我听你的话,跟爸爸走,你醒过来再看看我好不好。”
何孜潇带着出乎意料的平静,站在手术台旁,握着许婉然的手低声诉说着他的渴求。
何峥红着双眼,哽咽着对手术台上的许婉然承诺:“婉然,我一定会照顾好潇潇。”
.......
就这样,许婉然的葬礼过后,何孜潇跟着何峥搬入了何宅,开始了他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