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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炜一双寒眸逼视着叛军头目,神色狐疑,
“为何要自称漠古王军?手中的狴犴子符又是从何而来?”
那叛军头目冷笑连连,在人群中寻找着关垣的身影,“殷王殿下,我早说过此法不行,我伽尼国男儿光明磊落,不屑弄虚作假。”
关垣乍然被雷劈了一般愣在当场。
他究竟是什么人?
一个多月前,自己从元达铭手中得到了狴犴母符。
随即这人便闻风出现,拿出狴犴子符,声称自己是漠古王军的首领,世代追随虎符的所有者。
如今虎符现世,他作为王庭的守护军自当重拾使命,誓死效忠。
自己倒是听过不少有关漠古王军的传说。
传言中,这批悍不畏死、以一当十的威武之师并不知从何时衍生,也不知是由何人所创。
只知道他们世世代代以狴犴虎符为尊,听从于持有虎符之人的号令。
虎符一旦现世,他们便会被唤醒天生背负的宿命,毕生效命于主人。
又因虎符祖辈秘传于漠古王室之中,他们便承担起了守护漠古皇族的责任。
也正因如此,在漠古王朝覆灭之后,才会出现各国相继出兵郕州。
名约抢占土地、争夺资源,实则暗中找寻狴犴虎符的下落。
不过,自己起初也是半信半疑的。
但想着,如今既是自己拿到了狴犴虎符,这真正的漠古王军寻声而至,也不是没有可能。
既如此,自己本身就是要假借‘亡军复仇’的名义来嫁祸昱王,现下有了个真正的亡军首领,他手中又有狴犴子符。
不如假戏真做,让他统率自己的三千死士逼宫谋反,岂不是更能令人信服?
可如今事败,他却说他是伽尼国士兵。
到底是他在帮自己脱罪,还是他的真实身份其实是伽尼国的奸细,谎骗自己他是漠古王军的首领,只是为了混入自己豢养的军队中渔翁得利?
关垣现下再顾不得思虑,这勾结叛国,逼宫夺位的罪名,自己是万万担不起的。
他切齿道:“休要胡乱攀咬,你伽尼国谋反作乱,与本王有何干系?”
“殷王殿下。”那叛军首领似是不可思议般冷嗤一声,“你既与我伽尼国达成了联手协议,又岂能在事发之后想着独善其身?”
此时静立堂中的方明源闻言淡淡一笑。
这位‘伽尼国首领’的出现,让他看出了主子在背后的布局。
他悄然转头,看向身旁负手而立的关漌,眉目间钦佩的笑意愈浓。
堂下的元妡听到此处,微微扬眉。
想起自己先前对他的担忧,不觉好笑。
他关漌既敢将这虎符带在身上走入大殿,自然是做足了一切准备。
“什么协议?本王乃是大旻的二皇子,母妃是从一品贵妃,大父是正一品太师,全族上下对王朝忠诚无二,本王岂会与你伽尼国联手叛乱?”
关垣怒不可遏,他的目的,从来只是父皇坐着的那把至尊帝位。
至于那些勾结外国,祸乱王朝之事,他是绝不可能做的。
他竖目看向堂内静默的关漌,话锋突转,“七弟,好计谋啊,先是利用漠古王军逼宫谋反,后又指使这厮污蔑陷害,环环相扣,倒真是让为兄措手不及啊!”
“殷王殿下,事已至此,何必再做无谓挣扎?你既说你姜氏一族满门权贵,绶紫佩金,那你作为后世子孙,又岂能敢做却不敢当?还是说,你需要微臣向这满殿众臣言明你的狼子野心吗?”
方明源眼见关垣死到临头,还想着强词狡辩,不免更为鄙夷。
有些话,主子碍于身份不能明言。
既如此,自己就帮他在这太极殿上理一理,关垣罄竹难书的罪状,
“两月前,你事先派人引诱昱王殿下至京郊燃灯古寺,再以其内突发暴乱为由指挥早早埋伏于那里的军队抓捕昱王,在无任何执政者手谕、诏令的情况下,私自将当朝皇子下狱论罪。若不是执政王及时赶到,昱王殿下恐怕要被你故意混入流民暴徒之中一并诛杀了!不过你坏事做尽,天理不容,那些你声称来行刺你的凶徒们,其实是你压迫下不甘屈服的平民。从那时起,你那古寺中以异常速度冲出,平乱镇压的军队就开始让大家起了疑心,你深知迟早有一日你暗地组建私兵的罪行会败露,你必得想一个万全之策,让自己置身事外,若是能再趁机栽赃嫁祸给对手就更好了。于是有了上巳节望江楼上的一幕,你收买江湖杀手刺杀王上与众皇子:成,你可借他人之手除掉异己;不成,你也可顺水推舟拉下韩茂,让我接替禁军统卫一职。你布下如此大一个连环套,就是为了在今夜陛下寿辰之时由我私放这批伽尼国敌军入城,坐实我与昱王同谋逆反的罪名,让我们含冤负屈却无从辩解。只可惜啊,你这一招瞒天过海筹划不当,到底是功亏一篑了。”
此言一出,满殿众人轰动开来。
先是知道厉害,都面面相觑不敢出声。
随即一人发表意见大家争论四起。
高座之上的绍仁帝听到此处早已变了脸色,额上青筋尽露,气极反笑,
“孽障,你太令为父失望了!你大父为朝廷威镇西境,数十年如一日,鞠躬尽瘁,换得你在朝中呼风唤雨的地位。你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真以为朕不知吗?不过是念在你姜家的不世之功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得你胡闹去。你整日里干些操戈同室,兄弟阋墙的勾当也就罢了,如今竟敢做那乱臣贼子,叛国谋反!他伽尼国许了你什么好处?你一个大旻的皇子要与他勾结,逼宫你父皇,倾覆你自己的王朝!”
堂下的张席间暗叫不好,知道陛下是动了大怒。
虽说平日对殷王最是疼爱,可这叛国罪当前,诛连九族都不为过。
他沉吟半晌,上前道:“陛下!您怎可听信方学士一面之词?今日之事疑点重重,先是方学士无诏就敢私放身份未明的军队入皇城,再是方太傅凭借几句天象之言就能准确推断出伽尼国今晚的行动,还有这位敌军首领,原本声称自己是漠古王军,被昱王擒来后又临堂翻供,改口自己是伽尼国士兵,实在太过蹊跷,细细想来,更像是有人在背后操控着这一切。”
“是啊陛下。”坐于席间的姜贵妃再也忍不住了。
她急急跪于绍仁帝座前,劝说道,“臣妾不信垣儿会做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还请陛下给他一个辩解的机会。”
绍仁帝长叹一声,抬手揉上隐隐作痛的额角。
关垣看准机会,忙趁机开口,语气恳切,“父皇,请您相信儿臣,此事与儿臣无关啊。”
他顿了顿,事到如今,唯有孤注一掷,将元达铭留有的后手拿出来了。
“方学士之所以蓄意构陷儿臣私养亲兵,乃是因为儿臣发现了七弟于燃灯古寺藏匿漠古王军的事实,并且手握人证!”
他朗声说完,抬眼看向绍仁帝左侧席间端坐的嫔妃元氏,神色决然。
元氏立即会意,心间翻腾着兄长嘱托自己的任务。
她知道,依附姜家这么多年下来,元氏一族的未来早已与殷王紧密相连,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
“陛下。”元婥君忽然站起,恭敬行了个礼。
她坚定道:“殷王殿下口中的人证正是臣妾的侄女,元妡,她是那日燃灯古寺内除了昱王与殷王的人外,此时殿中唯一的目击证人了。她一介弱女流,因为目睹了当日真相,全家都害怕她事后被杀人灭口,才一直由臣妾接入宫中护佑着,臣妾知道当日的事涉及两位皇子,深明厉害,也不敢让她讲出经过,只等着有朝一日时机成熟,将她领到陛下面前,亲口对陛下说出当日情形。在此之前,臣妾能做的,也只有保护好这唯一的证人,不让她惨遭迫害。”
“朕知道婥君深明大义。”绍仁帝转头赞许的看了她两眼,随后吩咐左右道,“将元妃的侄女带上来。”
‘又是这个元妡。’
站于堂中的方明源默念一声,将愤愤难平的目光投向一旁的关漌,似是在说:
‘看吧,我让你当日除掉这个祸害,你不听,如今等着她三言两语让你的筹谋付之东流吧!’
不好!
一直静默而立的关漌蓦然间皱起了眉头。
自己的宫禁令牌还在她手上,难保她不会以此为据,扭转时局。
他无声叹了口气。
难道这女人真是自己的劫难?
看来自己对她还是疏忽大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