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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马氏扶着孙女周怡君去了西院。
海礁决定跟着周世功一块儿押车前往镇国公府,算是增强一份看管张平贵的力量。
周世功自然不会反对。他心里还一团乱呢,很想找个知情人说说话,抚平一下内心的愤怒与纠结,许多暂时还想不明白的事,也需要找个人聊聊。管家与护卫们所知不多,不能替他分忧。海礁愿意陪他去一趟镇国公府,当然再好不过。到了堂兄镇国公面前,若是遇上他答不上来的问题,海礁这个从头跟到尾、还猜出了周淑仪与孙家险恶用心的晚辈,就能代他开口了。
海棠则与兄长商量了一下,决定留在周家三房。
一来审犯人这种事,有海礁和老军师出面主持,又有镇国公周老元帅在,大概率还会有其他将军们出现,她一个小姑娘就不好露面了,就算跟着去了镇国公府,也很有可能会被周文君或是周三夫人请到后宅去说话,那她又何必跑这一趟呢?祖母马氏已经给周三夫人送了拜帖,明后天她就能去镇国公府做客了,不差这一天的功夫。
二来嘛,她该说的,该推测的,基本都已经说出来了,又有海礁这个知道上辈子都发生过什么事的重生者掺和,后续的事,她就没必要参与太多了嘛。
自打她跟随家人来到长安,还未进城就遇上了金家凶案和金嘉树这个幸存者,紧接着又是杀手,又是边军的内鬼,既要替姨奶奶解决马老夫人强夺嫁产的阴谋,又要查清上辈子周淑仪企图暗杀颍川侯世子的真相,替周家清除隐患。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可费脑细胞了!她与哥哥海礁为了把所有事情捋清楚,推导出最能被人取信的版本,再透露给上辈子的苦主们知晓,很辛苦的好吗?现在能让她偷一回懒,她又何必太卷了呢?
上辈子她那么卷,也没落得什么好下场。这辈子,只要生活过得去,危机都能解决掉,她情愿少操一点心。
她花了那么多心思去培养哥哥海礁动脑子的能力,不就是为了自己能躺平吗?
海棠与海礁说好了,会等他从镇国公府回来,再一块儿回家。在那之前,他们可以打发马昌年先回去给祖母马氏报信,说姨奶奶周马氏留饭了,让她别着急。
镇国公府的人还没来,海礁得留在正院里,陪着周世功一边低声聊天,一边盯着院门外的马车,提防有闲杂人等靠近。海棠便暂时告别了兄长,跟着姨奶奶周马氏与新认识的小姐妹周怡君,再加上一个彩绢,前往周家三房的西路宅院,围观中年熊孩子周晋浦与继祖母马老夫人闹腾的好戏。
还没到西院,她们远远的就听到了吵架的声音,听起来象是周晋浦在跟马老夫人身边的心腹嬷嬷们吵起来了,吵得十分激烈。
周马氏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放慢了下来,内心纠结。
她很乐意替丈夫分忧,也想去看继婆婆与不孝继子的笑话,但又怕被卷进他们的纷争之中。从往日的经验来看,她一旦出现在继婆婆与继子面前,大概率会被他们联手针对的。
虽然她已经挨了三十多年的骂,可今天,亲孙女怡君与小妹的孙女海棠都在场。她身为长辈,若是在两个女孩儿面前,被人骂得狗血淋头,那可就什么体面都没有了……
海棠察觉到了周马氏的犹豫,便笑问:“怎么好象没听见马老夫人的声音?跟周晋浦争吵的居然是仆妇们。”
彩绢快步跑过去,跟一个围观的仆妇小声交谈几句,便回转报说:“大少爷刚大闹了一场,如今老夫人身边的嬷嬷们在教训他呢,骂得很难听,老夫人也没拦着。”
周马氏咳了一声:“额们离得远些,别叫老夫人瞧见,省得她说额鬼鬼祟祟的看她笑话。额可不想被她支使着跟周晋浦对上。”
海棠与周怡君都乖巧地应了,四人走到靠近西院大门的甬道口处,这里可以清楚地听见西院发生的事,西院里的人隔着两堵墙却看不见他们,可以说是围观吃瓜的安全好位置了。周马氏顿时松了口气。
西院里的斥骂声已经引来了许多围观的仆从,马老夫人依然没有阻止心腹们对继长孙的责骂。
嬷嬷们直接把周晋浦骂成是不孝不悌的废物纨绔了,后者大概这辈子都没被骂得这么狠过,更别说骂他的人在今日之前,还一直夸他懂事、聪明、能干、孝顺……她们曾经对他那么好,今天却翻脸不认人,而一向声称最疼爱他的继祖母马老夫人却对此视而不见,只是冷冷淡淡地坐在上首,完全没有阻止的意思。
周晋浦算是明白了,原来父亲真的没说错,继祖母一直以来都只是在利用他而已。她只是装作关心爱护他的模样,其实根本没有半点真心!倘若她是真的疼爱他,又怎会任由下人对他无礼呢?!
这么想着,周晋浦心中越发忿恨了。
他妻子在他耳边低语几句,他顿时醒过神来,便嚷嚷着既然继祖母如此看不上他,又说对他尽心尽力问心无愧,那就把他亡母的陪嫁交回到他手中吧。他如今有妻有子,不缺人打理产业,就不必看不上自己的继祖母操心了。
马老夫人听了这话,头一次变了脸色:“孽障!早知你会长成今日这般不孝无礼的模样,当初我就不该将你留在身边照顾!多年苦心,都喂了狗!”又指着周晋浦之妻的鼻子骂,“你这贱人!往日装得孝顺贤惠模样,原来一直心里藏奸,今日我才算是看清了你!”
周晋浦之妻委委屈屈地说:“老夫人,孙媳没有别的意思。相公如今正在气头上,我也是想着他误会您了,只要解开误会就好了。不就是一点嫁产么?老夫人身家丰厚,还在乎那点东西?您行得正坐得直,把东西交还到相公手中,他自然就知道了您的清白与慈爱,又怎会再误会下去呢?您一向疼爱相公,必是愿意与他和好如初的。到时候祖孙和睦,谁打理那些产业,又有甚要紧?”
她的两个女儿配合默契,一左一右抱住了马老夫人的手臂,一个说“曾祖母别生气,父亲只是误会了”,另一个说“曾祖母年纪大了正该多享福,烦人的庶务就丢给父亲操心,他经历过其中难处,就明白曾祖母的苦心了”。姐妹俩一唱一和,周良候也要来凑上一份:“曾祖母别生气,娘与姐妹们只是希望父亲能明白您的慈爱与苦心,都是在为您着想哪!”
马老夫人气得满面涨红,又挣不开三个孩子,便高声大哭起来,嚷嚷着要到祠堂哭老太爷去。
她是真的掉了眼泪的,哭得逼真。
她手下的嬷嬷们连忙围过去,扯开了三个孩子,一边出言安慰她,一边跟着哭起了老太爷,还有人说要去请族老主持公道,处罚大少爷,又有人疑心是太太在挑拨离间。
周马氏闻言顿时打了个冷战,连忙拉起两个女孩儿的手:“赶紧走赶紧走,别叫他们看见,不然一会儿火就要烧得额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