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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珠,你变了。”当韩王在遗珠脸上再次看到这种小人得志的嘴脸,心里渐渐生出厌恶之情。
“我胸口疼,元嘉,你没看到吗?你竟然不帮我,你太令我失望了。”遗珠捂着伤口伏在石桌上,看着韩王愤怒道。
“你也令我失望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韩王审视着遗珠,低喃道。
“我以前是怎样的?”遗珠冷嘲,“卑微乞怜?任人欺凌?元嘉,是你变了,你从娶我的那一天起就变了。你对我再也没有耐心了。”
“我没变,是你变了。遗珠你自己想想清楚,我不想和你争吵。我去岳丈那边看看,你自己待一会儿,清醒清醒。”韩王没再看遗珠一张愤恨不甘的脸,转身出了绛芸轩。
“我没有变。我哪里变了,我清楚的知道,我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卑微乞怜,任人欺凌的房遗珠了,我是韩王妃,正一品命妇,谁也别想再看不起我。”遗珠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道。
绛芸轩里寂静无声,只有遗珠强忍着痛楚的挣扎呻吟。
李姬阳把奉珠送到卢氏的主院,在院中郁郁葱葱的蒲桃架下,低头问道:“可有觉得委屈?”
“我有什么委屈的,又没被她占着便宜去。倒是你,辈分怎么低了人家那么多啊。听着他说什么‘穆孙儿’我就有气。”奉珠为他不平道。
“莫气。这有什么好气的,不过是事实罢了。好了,你去岳母那里吧,岳丈找我还有事。”
“先别走。”奉珠见他转身,便忙拉住他的胳膊道:“你叫李穆?不叫李姬阳?你从不和我说这些。我不高兴了。”
“你只要记得,我是你的郎君便可以了。”见奉珠仍是抓着他的手臂不放,红唇撅着,他便好笑道:“这般舍不得我?”
“去,谁舍不得你了。我这就走了。你快走,我不想看到你。”奉珠红着脸推了他一把,
扭身便出了蒲桃架。
瞧着她娉娉婷婷,摇曳生礀的身影,他禁不住又笑开了。
笑过之后,又心生不舍。
他快走几步,上前一把抓住奉珠的手。
“嗯?”奉珠不解的看着他。
“记得,要抓紧我的手。牢牢的,如何也不要放开。”他的眼睛如黑曜石一般的明亮,就那般,含着笑,看着奉珠。
奉珠的心突然一跳,慢慢的回握住他的,敞开笑靥道:“嗯,我会抓住的。你还不知道吧,我很固执,认准了便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好。”他怜惜的将她散下来的青丝塞到耳边。
“只要我抓紧你的手,你就会给我幸福,是不是?”奉珠扬着脸,笑看他。
“是。只要你不放开,我就给你幸福。”
“那我就放心了。”奉珠低眉笑道。
紧紧捉住你的手,在你爱我的时候。若然已经不爱,纵然深痛,我也会毫不犹豫的放手。
因为我用了一生的时间,终于知道,爱不需要毫无意义的执着,我抓着你只是因为你让我幸福,只是因为我可以清晰的感觉到你的用心,只是因为你同样的也回握住了我的手。
“好了,快去吧。别让岳母等急了。”他这才推着她往前走。
“嗯。”他的手指撤离,她便将自己的手指慢慢收拢。
一种温情在他的心尖上滋生,丝丝缕缕的将他缠绕。
他不需要很多女人,只要一个肯用心和他过日子的便可。
原以为她还是一个小女孩,不想,竟然已经改变成一个让他也要刮目相看的女人。
豁达通透的竟然让自己也要汗颜。
她的改变,还是从扬州开始的。那一日,他在船上下来,原以为会面对已经人去楼空的牡丹园,不想,她却立在门口,见到自己就奔了上来,扬着一张明媚的笑靥,瞅着自己,喊自己的名字。
“李姬阳!”
“李姬阳,我又回来了,我不走了,你高兴不高兴。”
“李姬阳……”
“李姬阳……”
她一遍遍的叫着自己的名字,叫的自己心动,心痒。便就那样留了她下来。
他好奇,是什么改变了她。于是,便把阿奴送到了她的身边。
阿奴说,她做了一个梦,梦中,被深爱过的韩王一脚踢入黄泉路,惨死在桃花树下,是树妖让她得以重返人间。
李姬阳慢慢走在回廊上,好笑的摇摇头,“桃妖吗?一个艳鬼。竟是相信那样的流传。她该是看坊间流传的风月故事看多了。”
可是,她从此厌恶韩王倒是真的。看来,那个梦里有她的韩王,梦里的韩王令她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因此刻骨铭心,才会梦醒之后,就此斩断对韩王的一片痴心。
李姬阳禁不住有些些的心虚,看来那个梦,倒是让自己趁虚而入了。
穿过小竹林,又过了一道月洞门,这就进了房公的外书房,书房门口是郝总管,见李姬阳到了,郝总管便躬身为李姬阳推开门,让他进去。
“如此沉浸在温柔乡中可不行啊。”房公睨着李姬阳道。
李姬阳知道这个岳丈是嫌他来晚了,便道:“我过几日便要随军远征吐谷浑,正该多陪陪珠娘。”
“你真要去?”房公不悦道。“刚成亲,新婚才几天,便让我女儿独守空闺。”
“这也是我把郡公府安排在岳丈隔壁的缘故之一。我一走,只怕珠娘要不高兴,离得娘家近便些,有岳母在一旁开导,她也少埋怨我些。”
“你这一环扣一环的算计,亏你想得那样长远。”
房公想着这个混小子终究把自己宝贝闺女算计到手心里去了,便不爽,训斥道:“既然要去打仗了,切忌贪功冒进,一切以李大将军的命令是从。他打了一辈子仗,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切忌违背军令,不要自作聪明。”
房公想着这小子,这些年在外头也不知都干了些什么,长了些什么本事,但还是不放心,问道:“你到底看过几本兵书?”
李姬阳蹙着眉认真想了想,答道:“大约有一本吧。”
“什么!只看过一本!不行,我坚决反对你去,你以为打仗和你做生意似的,那是真正的玩命!”房公把桌子敲打的“嘭嘭嘭”作响。
李姬阳见这个岳丈是真急了,便笑道:“岳丈莫急,刚才那不过是小婿同您的玩笑话。事实上,我自小也是看过几本兵书的。岳丈大抵也知道,我少时在京中时最不喜读那些经史子集,倒是对那些兵书还有兴趣些,往往在太学里混日子都是把兵书当做奇怪志异来看的。至今,脑子里还能将一本《孙子兵法》倒背如流。岳丈可要听小婿背诵?”
“哼!”房公知道自己被这臭小子涮了,心情各种郁闷。
“你滑的像条泥鳅。行了,你自己心里有数,我也就不担心了。只有一条啊,咱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回不来了,我们珠娘可就要改嫁了。”房公冷哼道。
李姬阳嘴角抽了抽,古往今来,怎么会有这样的岳丈?!当着自己女婿的面就威胁要把自己闺女改嫁,亏得他大肚能容,要是换一个心胸狭窄的女婿,早翻脸了。
房公斜眼偷觑着他面上神色,心里得意,小样,我还治不了你!
“你也让我省省心,七天没让圣上见着面,过了今夜,明早上就上朝去吧。穆小子,你倒是给我说说,你到底欠了圣上什么,让圣上见天的追着我问你什么时候才去上朝。”房公禁不住好奇的坐直了身子。
李姬阳嘿然,摸了摸鼻子,“没。”
“说实话,你告诉我,我不告诉旁人。”房公听到他这般说,更好奇了,凑过头去,直瞅着李姬阳,非要他说出个所以然来。
“咳。”抵不住岳丈大人的热情,李姬阳往后靠了靠,微微笑道:“真没什么,不过是答应送圣上点东西。”
“送什么东西?”房公想了想,当今那位也就那么点爱好,就这么小点的爱好还不敢让魏公知道,怕被魏公参奏玩物丧志,难不成就是自己想的那件活物?
“岳丈猜得不错。”李姬阳笑着点点头。
房公啧啧收回脑袋,眯着眼睛看李姬阳,少顷,大笑道:“好小子,哈哈,我明儿见了魏公就揭发你。让魏公当堂奏你一本。佞臣,大大的佞臣!”
“便是做一个佞臣又如何。当今英明睿智,偶尔玩耍松散松散心神也是好的。岳丈大人你心中也明白的很,做一个佞臣远比做一个直臣要轻松的多。身居高位者,没有宽大的胸怀,如何能容得下别人说不。便是当今,每每被魏公反驳,亦是勃然大怒。”
房公哼了一声,少顷,感慨道:“你倒是看的明白。因此,朝堂那么多大臣,我最敬服的就是魏公。每每面对魏公,我真是自愧弗如,面红耳赤。”
“岳丈何须妄自菲薄。房谋杜断,圣上手下两大股肱之臣,亦是另百姓爱戴赞扬的一代贤相。”李姬阳嘿然拍马道。
“滚!呵呵。”房公冷脸不下顷刻,便又抚须大笑。
笑过之后,房公又沉默了半响,道:“为臣不易,为宠臣更不易。你身为皇族宗室,点到为止最好。”
“多谢岳丈大人提醒。”李姬阳起身躬身一揖,一揖到底。
岳婿两个气氛正好,这时便听守在外头的郝总管禀报道:“老爷,王爷到了。”
“让他进来吧。”房公舀眼去瞧李姬阳,取笑他道:“怎么,不跳窗了?”
“咳,此一时彼一时也。”李姬阳面不改色道。
房公捶了捶自己的老腰站起来道:“有个王爷女婿就是这点不好,他来了,我还得作揖迎接。”
“岳丈老当益壮,起来走走也是好的。”说罢,转身,熟门熟路又从书房复室窗户一跃跳了出去。
“嘿!就这么跑了,真是太不仗义了。”房公埋怨道。
房公亲自打开门,见了金冠白衣的韩王便作揖道:“王爷。”
“小婿不敢。”韩王有求于人,忙作揖回礼。
“王爷请。”
房公请了韩王在凉席上跽坐,此时,案几上的铜壶冒出烟气,水开了。
“寡人来。”韩王忙接手,舀了一勺茶面放在瓷杯子里,冲上热茶。
随着沸水冲进茶碗里,墨鸀色的茶面逐渐变幻出一幅墨鸀山水。
“王爷好茶艺。”房公赞叹道。
“雕虫小技罢了。”
韩王冲完两杯热茶,放下铜壶,犹豫了片刻便道:“岳丈,你可知道我封邑上出了点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