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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李若庭已是疲乏至极,拖着腿要去给燕慈烧水,一路过来两人都是风尘仆仆,让燕慈泡个澡解解乏。
燕慈把他拦下,自己出了门。
既然不用他去,李若庭索性一头栽进软塌里昏睡。
“起来了。”
李若庭揉揉眼睛坐起,眼前燕慈湿着发,换了身干净衣服,房里弥漫了淡淡的皂角香,看来燕慈已经沐浴好了。李若庭趿拉着鞋找来布巾子,朝燕慈拍拍软塌,燕慈犹豫了一下,老老实实坐上软塌。
李若庭跪在燕慈身后给他细细擦着头发,燕慈微眯起眼睛:“热水已经放好了。”
“嗯。”李若庭发出鼻音应着,待手中长发半干,他到自己包袱里翻出一根发带咬在嘴里,两手轻轻把燕慈上半部头发拢起,整齐系好,大多数男子爱梳的半披半束发就弄好了。
“我看看!”李若庭探个脑袋笑道。
燕慈两手放在膝上坐得端坐,任李若庭睁圆了眼睛看,燕慈的注意力全在李若庭两颗小尖牙上,他喉结滚动两下,有些口干舌燥。
李若庭对自己的作品实打实满意,装模作样道:“师父,我们出门在外,你平时那样太招眼,这样就好多了。”
燕慈觉得有理,点头。现在看来,在他死后,李若庭能独自一人走下去。
李若庭觉得燕慈束起了发,看起来平易近人多了,冷冰冰的气息收敛不少,也让燕慈有了属于年轻人的朝气,怎么看也不像三十几岁。燕慈还穿得黑漆漆又披头散发,指不定要被普通人以为是脸好看的魔教中人……
李若庭忍不住嘴角抽搐,逃进了屏风后。
圆圆的木桶里冒着热气,一人坐进去正正好,温热的水漫过李若庭的腿根,李若庭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啊——!”
燕慈闻声走过屏风,就见李若庭热泪在眼眶里打转对他哭丧着脸:“我没事!只是……骑马把腿磨破了。”
李若庭的腿根浸了热水瞬间火辣辣的,滋味难以言表。
燕慈走出去,站在屏风外道:“明日去雇辆马车。”他也是学过骑马的人,虽然他没受伤过,但也知道不会骑马的人会被磨破哪里。
屏风内水声稀里哗啦作响,连带着李若庭的声音:“等会我去买药擦就好了,马车不自在。”
屏风外响起关门声,李若庭咦了一句,伸脑袋想看发现什么也看不到,他估摸着燕慈出去了,加快了搓澡速度。
燕慈下了楼,向小二打听到客栈对面不远处就有家医馆,燕慈买了药又见路旁有家点心铺子,不自觉得抬脚走了进去。
“客官,要点什么?”老板娘提了杆小秤问道。
燕慈眉头紧蹙:“酥。”
老板娘呵呵一笑,伸手请他往里边走一些,指着一个柜子道:“这里边有瓜子酥、龙须酥、荷花酥桂花酥几十种酥,客官要哪种?”
哪种?燕慈想不起来,李若庭给他带过的叫什么酥。他又想到那夜李若庭好像做了盏纸灯,至于是什么灯,他也不记得了。
“客官不如尝尝我们店里的桂花酥?”老板娘见他纠结,推荐道:“桂花酥口感绵软,老少皆宜。”
到底是什么灯,又是什么酥,到底是什么?
燕慈站在原地看着各色堆积起来的点心,他伸手扶住额角,他的头很痛,痛的快要裂开。
“哥!”
清脆的声音把精神迷惘的燕慈唤醒。
李若庭腰带也没系,披了袍子就这么衣衫不整地跑了出来,他扯住燕慈衣袖对老板娘笑道:“麻烦包五两杏仁酥。”
“好嘞!”老伴娘应声拿了油纸。
李若庭提了油纸包走出点心铺子,燕慈无声跟在他身后。
回了客栈李若庭关上门,才坐下抿抿嘴道:“师父。”他沐浴完发现燕慈有一会没回来了便心急如焚出去找,果然,就瞧见燕慈神色不大对劲。
燕慈掏出一个小瓷盒,道:“先擦药。”
李若庭默默接了,垂下眼神情落寞道:“你答应我,在你……恢复之前不能擅自离开我身边。”
“好。”燕慈应了。
李若庭叹气,到底是没说什么,拿了瓷瓶钻进屏风后头。
燕慈瞥向这扇陈旧的屏风,是兰花图。兰花图背面,有个人正在褪下裤子,李若庭身上肤色很白,他曾经见过的,白皙的身子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红色伤疤,过去几年了,那些伤疤应当变了,他不禁想,是变成薄红了,还是白色。
他想到自己的梦,现在这般模样的李若庭躺在木床中偷偷抹泪,他带他去温泉,连同被子和人,一齐横抱了起来。
梦中的李若庭轻飘飘的,在他怀中安静的待着。
他抱他到了温泉旁,他亲手帮李若庭脱下上衣,绯红狰狞的伤疤让他兴奋极了,他像嗜血的野兽,扑上去吸舔啃咬。李若庭跪坐在他怀里毫不反抗,被他翻来覆去狠劲揉捏,他把人又背对他坐下,细细啃咬着李若庭的后颈,他想留下些印记,可这是梦,梦总是没有那么真实。
他怒极恨极,把人紧紧禁锢在怀中,对着单薄的肩膀狠咬一口,李若庭嘴里发出难耐的呻吟,断断续续婉转动听,激的他把整个人拖进温泉里,顿时水花四溅,玄色衣袍漂浮在温泉里,雾茫茫的什么也看不清。
一滴汗从燕慈额角滑落。
李若庭系好腰带走出来,破了大块皮的腿根本是火辣辣的,抹上药后清凉舒爽,他心道这就是胯下生风吧!
他哼着小曲在燕慈身旁坐下,拆开面前的油纸包,整齐的小方块上沾满了杏仁,他捏起一块塞嘴里,奶香味浓郁。
李若庭连吃两块扭头看燕慈:“师父怎么不吃?”嘴角挂着一点点白屑,他见燕慈盯他嘴角,自己舔了舔,原来沾了东西,自觉有些跌面的他清了清嗓子倒杯茶净口。
燕慈不仅不吃,还坐得笔直,李若庭让他早些歇了,他又说不睡床,他今夜睡软塌,睡软塌也不去软塌里躺着,在板凳上稳如一棵松。
李若庭纳闷了,难道燕慈是在跟他生气?
“这段时间你可有制药?”燕慈突然问李若庭。
不说还好,一说李若庭又一肚子气,他是又想给自己两拳又想给燕慈两拳。
如果不是他后来细细盘问墨山,他还真不知道自己的药有问题,燕慈吃了他的药后日夜不分的在石室中昏睡,唯一清醒时刻就是几日一次的吃喝,怪不得他再见燕慈时,燕慈颓靡至极。他要是多做了些,燕慈怕是要睡到天荒地老。
燕慈也十分让他生气,明明吃了他的药发现有问题,还吃,他猜燕慈是想靠那让人昏睡不醒的药来度日,这种摆脱病痛的法子他听说过,落不得什么好下场。
“我把那药方子弄丢了。”李若庭脸上露出可惜神色,宽慰他道:“也不用吃那药了,等我们到了黑山就会好的。”
燕慈全身那股燥人的热意缓缓褪去,他桌子底下的手不自觉攥紧了拳头,语气平和道:“也对。”
相安无事过了一夜,两人继续赶路。
李若庭不敢再骑快马,只好慢慢悠悠跟在燕慈后面,从大清早晃到天黑,连下个镇子都未赶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两人只好在野地里生火露宿。他们是在山里待惯了的人,用干粮垫了肚子就依着树干凑活一夜。
连续依着树干凑活了三夜,两人终于到了一处看起来十分繁华热闹的城镇。
当今世道,有人的地方就有修士,有修士的地方指不定就有驭兽修士。
李若庭心里盘算着买两只善疾行的灵兽,再由他这样墨迹下去,何年何月才能到黑山。
他和燕慈寻了落脚处,草草歇了半晌,便出门走上大街。
还真是巧了,热闹的集市上还真让李若庭看到一只善疾行的灵兽,还是一只鹿蜀。
不过这只鹿蜀可不如他送给金霓生的那只,没有惹眼的黄黑相间虎纹皮毛,也没有艳红的长尾巴,通身是红棕色夹黑色,远远看去它低调的像一匹较为高大的普通红马。
鹿蜀身上套了马鞍,缰绳被一名褐袍修士攥在手里,褐袍身边围了几个同伙,正激烈的讨论着什么。
“前辈,您这鹿蜀卖吗?”李若庭向前行礼道。
褐袍修士的小三角眼瞥他一眼,不耐烦道:“不卖!别烦老子!”
话刚说完,一道黑影闪过,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就掐上了褐袍修士的脖子,褐袍修士本就长得尖脸尖嘴三角眼,被掐着活像一只缩脖子的黄鼠狼。
一圈人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呢,怎么就冲出来一个人掐老大脖子了,这还得了,刹那间摆出斗法架势把李若庭和燕慈围在中间了,连同黄鼠狼老大。
李若庭惊讶的去掰燕慈的手,燕慈回头见他满脸焦急神色,松了手。
“你们!”褐袍修士捂着脖子喘两口气,语出惊人:“这么厉害不如去帮我们除妖!”
“啊?”李若庭惊的张大了嘴,他方才还在肚里酝酿着怎么赔礼道歉才好,场面一下子居然又被他们给控制住了。
“对,除妖!你要这头鹿蜀是吧!你们跟我走一趟!”
于是褐袍修士向他们二人作了简单介绍,此地名叫高荷镇,而他呢,人人都喊他郝仙师。
高荷镇的白云观由他所建,收了十几个弟子,没事在镇里求求雨,替人算卦写符消灾。
本来这郝仙师日子过得十分滋润,直到高荷镇里的溪水村村名找到他,向他求助,愿出一千金请郝仙师除妖。
溪水村地名听起来穷困潦倒,实际上还挺富有。溪水村依山傍水,黑色的土壤肥沃松软,同样一亩地种出来的庄稼比别村多了百来斗,溪水村的村民靠着卖粮食到高荷镇,建了大屋又建祠堂,人人走出来都是油光满面。
现今溪水村地如其名,除了村口那条小溪,啥也没有了。
“这是为何?”燕慈淡淡问了一句。
郝仙师对这位冷面阎王有些发怵,缩起肩膀对李若庭解释。
溪水村在丰收后,粮食都存在石砖砌成的粮仓之中,可自打前几年起,从粮仓取出来的粮食对不上账了,取出来的总是没有存进去的多。
粮仓连窗都没有,日夜有村名把守唯一出入口,粮食还是从一座高山变成矮丘,村长让人把粮食通通运了出来,粮仓底下一个大洞。
郝仙师的三角眼瞪大,神神秘秘地说:“有胆大的年轻人钻进去,一路钻到五十里外的山上。”
“为何认定是妖,人也可以打洞盗窃粮食。”李若庭思索片刻问道。
郝仙师连着叹了几口气,把故事接着往下说。
粮仓底下的大洞被村民用碎石填了,又浇筑了泥巴密封。好景不长,没过多久粮仓又被挖了个大洞,粮仓见了底,溪水村陷入了恐慌。
灾难接踵而至,每家每户的自家小粮仓也渐渐被盗空,都是从地底下挖洞进了粮仓。溪水村不仅没得粮食卖,连饭也吃不上了。
种庄稼哪里是一天两天能成的事,捱几日就过去了,待庄稼成熟要捱上半年,溪水村反倒要来高荷镇里买粮食吃才不至于饿肚子。没有粮食偷了,贪婪的贼又看上村民的鸡鸭牛,这个十分有耐心的盗贼,一点一点把溪水村洗劫干净。
“后来村民总算逮住了贼,我跑去瞧了,是狸鼠,不过成了精怪。”郝仙师拍拍胸口说:“一人高的狸鼠见了我朝我作辑,我驱赶它走,它反倒朝我们挥爪子要赶我们走!”
“你担心你杀它,日后遭报应,不杀它,你得不到这一千金。”燕慈语气四平八稳,把郝仙师气的脸色发青反驳道:“我那是抓不住它,狸鼠钻地如蛟龙入潭,我没有这遁地的本事。”
“我们也不会遁地。”燕慈抓住李若庭的胳膊认真道:“不如……”
他不愿多管闲事,更不愿李若庭为了只灵兽卷入是非之中。
“我可以去试试。”李若庭笑道,抬手覆上燕慈的手背让他安心。他认为郝仙师所说得妖,定是一只开了灵识的狸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