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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巧惊道:“啊?死,死……死了?”
这,这房间住起来有点不踏实啊。
彩辰立即换了个话题:“这里有她留下的书籍图册,你可以随意翻看。花苑西北角的铁塔,就是我们学宫的藏书阁。你有什么问题,还是自己去多翻翻书吧。”
听起来,故事背后有见不得光的隐情啊!
“哦,好。”
唐巧等到彩辰离开,随手扯了书桌上的一块羊皮,蘸水做了抹布,开始利索地擦拭家具。
她一边收拾,一边在心里祈祷:前任祭酒大人,冤有头债有主,千万不要半夜出来吓我啊——其实吓我也没有用,我平时睡得可死了。
等她收拾完毕,夜色转为浓重,一弯明月已经挂在天边。
唐巧擦着火石火镰,点亮了房间正中的一盏吉金烛台。
她不喜欢跪坐在漆案前,奈何房间里也没有板凳,只好坐在床边
皎洁的月光从窗格涌入,落地成霜。
突如其来的寂寞涌上心头。
苏启越在做什么呢?旱魃会不会已经把他吃了?
不会。旱魃不被他吃了就不错了。
小玉儿和酒奴,是不是会有一点想我?
师父和大象,是不是也会有一点想我?
我能成为幻术师吗?
会不会终老在学宫里面都毕不了业?
算了,瞎想也没用。还是赶紧睡觉!
唐巧洗漱一番,换好衣服,吹熄了蜡烛,不一会就进入了梦乡。
梳妆台的铜镜镜面飘过一阵缥缈的白雾。
黑暗之中,一张女人的脸出现在镜面上,恬静的眼睛静静观望着房间里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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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辰把灰鹰和挈壶者带到他们居所的时候,就没有这么客气了。
“这里是两人一个房间。你们有什么问题,就去隔壁问师兄。”
大门咯吱一声关上了。
这里的房间布置十分简朴。两张挂着白纱的木床,两张桌子,两把椅子,一些瓶罐杂物堆积在房间的一角。
灰鹰全身一下子泄了气,头靠在灰色的花岗岩墙壁上,冷冷看着面前高大威武的挈壶者,半晌,低声道:“要不是你使诈,用法术把我绑在走廊的石柱上,我也不至于差点赶不过来。”
挈壶者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他嘿嘿一笑。
“小兄弟,你可不要信口开河,污蔑老实人哟!”
“老实人?”灰鹰冷笑一声,银灰色的眸子闪过一丝凶恶,“老实人差点用一根绳子把我勒死!”
挈壶者笑道:“小兄弟,可是你先对我动手的。我一开始可没有招惹你。再说,你不是过来了吗?这个月过不来,还有下个月。急什么?莫非,”他恍然大悟地笑了笑,“你正被什么人追着跑?不得不赶紧躲进来?”
灰鹰冷笑一声,不再说话。
挈壶者用手拍了拍他一路艰辛扛来的酒桶,又从橱柜中翻出一只红陶大碗,吹了吹里面的灰尘,拔开酒塞,给自己满满倒上了一碗。
浓烈的酒香扑鼻。
灰鹰的喉头不自禁滚动了一下。
挈壶者抬头问道:“小兄弟,喝酒吗?”
“不喝!”灰鹰厌恶地扯下身上的白袍,扔在满地的灰尘上。
他的脖颈上露出一道鲜红刺目的勒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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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正午,彩辰在花苑的梧桐林中找到了追光。
她酝酿片刻,开口道:“追光先生,我刚刚调查清楚一件事情。这个所谓‘叶捷’,原来是真蛛城一名失踪的奴隶主。前几日,和他一路监管奴隶的奴隶主莫名死在了城郊的树林里面。剩下的几个奴隶主,变卖了家产和奴隶,都匆匆离开了王畿。”
追光微笑道:“奴隶主?那不是挺好的身份吗?”
彩辰摇头道:“不,不是。灰鹰和‘叶捷’的年龄和长相并不对应。”
“冒充别人的身份,或者使用易容掩盖过去,在西树国并不算是很罕见的事情。”
“可是,你会相信一个妖族能够保持对神族王室的忠诚吗?他来到我们学宫,会不会是别有用心?那些死去的奴隶主,恐怕也和他有莫大的关系。以后,千林卫的人也许会追查过来。何况这些年来,王室对妖族的态度也……”
“忠诚的例子不多,也不少。”追光若有所思地说道,“王室的想法,我们也不用太放在心上。千林卫主要是为王室服务的,恐怕几位奴隶主的生死还不至于惊动他们。彩辰先生,你对妖族的身份,还是太过介意了。”
彩辰的眼中闪过一丝愤慨。
“我只是有些担心罢了。毕竟出了这魂梦坊,妖族还是会被人们称作‘贱民’的。幻术师的声誉已经很低了……”彩辰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罢了,追光先生一向以做事严谨著称,对这些情报都不担心,我又担心些什么呢?”
追光淡然道:“他进学宫之前,我们本来应该好好调查一番再做挑选。既然现在的他已经进了这学宫,成为了一名幻术生,他过去的事情我们就不应该再追问了。再说,他要是真的有什么企图,我们几个也没有老糊涂,迟早也会发现的。现在我们最该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王室那边对我们的监视和控制。”
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够像追光先生一样,对任何事情都这么乐观期待啊。
彩辰叹了一口气,离开了梧桐树林。
追光若有所思,默默站立了一会。
他陡然间想起来了什么,对着树林深处提高了声音,叫道:“阿曼,你的跳跳找到了吗?”
一棵梧桐树下探出一只扎着麻花辫子的小脑袋。
“阿爹,我已经翻遍了这里所有的树叶、砖瓦、土堆,可是无论我怎么找,都找不回来跳跳了!”阿曼洁白的脸上划过两道泪痕。
“不用难过。跳跳走了,自由了。它会过得很开心的。”追光从怀里掏出一张白麻手帕,走到树后,蹲下身子,替阿曼细细擦着脸上的泪痕和脏兮兮的手指。
“阿爹,你说,跳跳躲进了树林、小溪,以后还会记得我吗?”阿曼小声抽泣道。
“阿爹也不知道。”追光抬头望了望蔚蓝的天空,惆怅道:“记得,不记得,也许没什么区别。你一个人记住那些快乐的日子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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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巧等了整整三天,都没有等到上课的通知。倒是学宫里面的边边角角都被她摸了个清清楚楚。哪块石头能够踩着上墙,哪棵大树能够蹲着看星星,她都弄清楚了。
第四天的清晨,敲门进来了两位老熟人——凉文和离鸣。
离鸣慢吞吞走进来,又是一副没睡醒的模样,问道:“你就是桐花吧?”
“嗯,啥?哦,对。我是。我就是桐花。”唐巧还不太适应这个“艺名”。
“那就对了。以后你就跟着我们,每月轮值五天。日子由我们来安排。”
“哈?轮值要干些什么?”
“扫扫地,洗洗碗,剪剪树枝,修修家具。总之,学宫里面有什么琐事,都要找我们轮值的侍者解决。”
“这——我在这里,就只扫地,不上课?”
“不。这只是为了让你体验到现实生活。等到学习幻术之后,很多人争着轮值都来不及呢。”
“那是为什么?”
“因为学习幻术之后,人的精神会进入到一种怀疑一切的游离状态,很容易胡思乱想,走火入魔。而做一些日常琐碎的小事情,能够让人迅速收敛心思,把注意力集中到手头的事情上去。这样一来,进入幻境,神思逍遥;离开幻境,神思凝滞,实在是不可多得的机会啊!”离鸣侃侃而谈。
身旁的凉文不置一词。
这,听起来,很有道理的样子?
很快,唐巧被安排连做了三天“琐碎的小事情”,一会上房修瓦,一会喂马劈柴,一会扫屋做饭,从花苑奔到大厅,又从厨房跑到演练场,累得腰酸背痛。
待到夜色朦胧,她四肢僵硬,躺在床上呻吟的时候,突然想明白一件事情。
离鸣师兄就是个大忽悠!
凉文师兄是他爷爷的沉默帮凶!
自己就是一免费劳动力!
要不是全身过于酸痛,她真想爬起来去把离鸣和凉文两位师兄痛痛快快殴打一顿。
但是转念一想,好像打不过啊。
欺负新人啦!没天理!
夜深人静,房间一角传来漏壶的滴答声。
这学宫里面真是诡异。每个房间,每面墙壁甚至每个几乎没人去的角落,都安装着各式各样不起眼的漏壶。
可这里很多人,每天摸鱼放羊的,哪有什么珍惜时间的样子?
这么多漏壶是哪些傻蛋安装的?
漏壶的声音是真的很吵啊,尤其是当一个人心浮气躁的时候。
唐巧熬到半夜才睡着。
翌日,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唐巧就听见有人咚咚咚敲门。
谁?
肯定是离鸣和凉文。
又来了——
唐巧躺在床上翻了个面,用尽全身仅剩的力气大声吼道:“老娘不干了!你们都滚!”
门外沉默了一阵,又开始咚咚咚敲门。
唐巧愤怒地握拳,敲了敲床头的陶枕,大声叫道:“听见了!别敲了!”
她深吸一口气,扶着床沿下了床,随手披上毯子,走到门前,揉揉眼睛,拨开了门闩。
两扇门一开,她就愣住了。
追光先生和另一位不知道名字的先生,一黑一白,正衣冠楚楚,神色安详地站在她门前。
他们身后跟着低眉顺目的凉文和离鸣,以及其他十多位三角幻术生,整整齐齐排成了两列。
离鸣正竭力忍住脸上的表情,臃肿的身体带动着白袍一起发着抖。
这是真蛛城的暮春时节,唐巧全身裹着毯子,还是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这一定是自己在做梦!
一定是!
只要把门关上,回到床上再睡一会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