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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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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夏九岁的时候,爸爸去世了。

    他爸爸当时在啤酒厂上班,在一次事故被掉下来的器械砸中,当场死亡。

    在盛夏的记忆里,盛卫军是个很温柔的男人,对妻子温柔,对自己温柔,对同事温柔,对野狗野猫也温柔。

    但盛夏对盛卫军的印象也就止于温柔了。他去世以后留下的东西很少,最有价值的是留给他们的一大笔赔偿金。

    赵婕很聪明。拿到那笔钱的时候,大理旅游业发展得还没有那么蓬勃,她找了门路,在古城那片买了门面,等过了几年市里开始大力发展旅游业后,赵婕的投资所得已经翻了几倍。那中间她也没闲着,跟着认识的人卖茶叶,卖特产,做出口,做零售,做批发……能赚钱的什么都试了个遍。

    盛夏其实问过她为什么要让自己那么累,赵婕赚得已经够多了,就算是收房租其实也够她们日常生活。

    赵婕当时回答他的是:“宝宝,等你活到我这个年纪就会明白,这个世界上,没有钱是最可悲的一件事,有钱,我们才能有安全感。”

    盛夏一直不明白赵婕的金钱理论,但他理解赵婕的不确定感。经历过至亲的生死,或许只有抓住一些实在的东西才会觉得安全,更何况赵婕还带着一个他,赵婕也只有他了。

    盛夏是早产儿,身体不好,小时候就大病小病不断,说话都比平常人晚,长大以后因为性格有些怪,不爱说话,老是被人叫小傻子。

    他身体免疫力低,换季就很容易发烧感冒。也就是因为盛夏身体有些弱,赵婕对他宠得有点过分。

    盛夏没有别的爱好,就只是喜欢听歌唱歌。他上初高中那会儿赵婕很忙,没时间陪他,大概是为了补偿,赵婕每次回家都会给盛夏带一件‘礼物’。

    口琴,吉他,手风琴,钢琴……赵婕不懂乐器,但托人买的都是好东西,贵得吓人。一件件一样样,慢慢地把盛夏的房间摆得满满当当。

    关于音乐,盛卫军和赵婕都五音不全,一窍不通,但盛夏却很有天赋。他单薄的青春期里能供消遣的东西,就是那满屋子的乐器。也亏得赵婕生意做得顺,又乐意给他买好乐器,所以盛夏才能二十不到,就摸了那么多贵得吓人的好乐器。

    赵婕这几年做得多的是茶叶和特产,因为要经常到产地看货,维持客源关系,出差是常有的事,盛夏早就习惯了。但赵婕每次出差,每天早中晚都要固定给盛夏打三次电话,雷打不动。讲不清楚是习惯使然,还是掺杂着别的担忧。

    盛夏长大以后会觉得烦,但也不敢不接,不接的话赵婕会给街坊邻居或者她能想到的所有人打电话,发动人民群众找儿子,总而言之就是一定要联系上她的宝贝盛夏。

    那还能怎样,接啊。

    这一晚也一样。盛夏嗯嗯啊啊地应付着赵婕的问询,躺在床上,讲电话讲得昏昏欲睡。

    翻来覆去就是那些。有没有好好吃饭啊,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最近加了个,基本都跟高考有关。

    高考,未来,人生。原本都是他的事,但好像又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其实我觉得××大学不错,我问过别人了,各方面都还行,我看你那个成绩也还能上。”赵婕说得很起劲,“反正本地如果有合适的学校就没有必要去别的地方上学嘛,不然也不方便妈妈照顾你。离得远,咱们这儿交通也不方便,就是隔着个市都要……”

    盛夏听着赵婕说话,从枕头下面摸了根烟出来,又拿出床下面藏着的烟灰缸,和火柴,用肩膀夹着手机给自己点了根烟,“嗯嗯嗯。”

    “你也别光嗯嗯嗯,这事儿你也上点心,以后去读大学了还是要长点心眼,别老心不在焉地今天丢手机明天丢钱包,丢来丢去最后把人都丢了……”

    盛夏吐了口烟出来,心想这事儿我也没发言权,我去哪读书不都是你说了算吗。

    但嘴上还是要说:“我知道,”他又吸了口烟,吐出来,“但人怎么会丢,妈你别操心了。”

    “我不操心你去操心谁啊?你看你整天那个样子我能不操心吗……”

    挂了电话以后盛夏的睡意已经完全没了。他翻出退烧药吃掉,又抽了根烟出来,拿着烟灰缸走到阳台,看着外面抽烟,准备抽完,等药效上来就睡觉。

    其实盛夏今天确实有点不舒服。昨天淋了雨,起来之后他就发现自己有点发烧。但或许是因为时烨在,吃的退烧药效果也很好,盛夏觉得这一天自己的状态也不算太萎靡不振。

    盛夏烟抽了半支,懒洋洋地扭了下脖子,感觉风吹着很舒服。他换了个姿势,转身仰面倚在窗台上,头正好就面对着天空。

    但也没有什么风景好看,他看不清,盛夏就索性闭上眼,安静享受这支烟。

    抽的时候他在想,不知道赵婕知道了自己每天跟她讲电话的时候都抽着烟,会是什么反应。

    大概会暴跳如雷,再教育他几个小时,哭一场,然后冷战?不不不,赵婕才不会哭,赵婕在他爸过世以后就没哭过。

    烟快没了。

    盛夏吐出最后一口烟,睁眼准备直起身子回床上睡觉,结果睁开眼睛以后,他的脑门被一个小东西砸中了。

    像是个小纸团。砸得不痛,但他被吓了一跳。

    盛夏皱着眉,眯着眼去看上方……楼顶的那个位置。

    看不清。

    盛夏还在思索楼上住的哪个客人这么没有素质,乱丢东西。

    然后他就想起了……楼顶不是他的……小阁楼吗?

    盛夏心里打着鼓,飞快地冲回房间里找来眼镜戴上,探出头,往上面看。

    清晰了。

    时烨趴在窗台上,本来面无表情地看着楼下,等看到呆呆地看着自己的盛夏,才很慢很浅地笑了一下。

    应该是在跟我笑吧?盛夏心想。

    那一晚的天气很好。从他的位置往上看,能看到时烨英俊的脸,还有沦为背景的漫天星空。

    视线里的那张脸开口,对盛夏做了个口型,又勾了下手指,说的似乎是:

    “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