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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分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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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空打给我。

    打过去,要说什么呢?

    俞念脑子糊涂,心事更是重逾千斤,早早地躺上了床,黑暗里眼睁睁望着房顶。

    馒头窝在他右臂与身体的空隙间,开始还瞪着圆眼睛等着,以为能等到一条零食或者一个视频通话。后来关了门熄了灯,等了一会儿它大概也觉得无望了,圈成一团睡了过去。

    外头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漏进房间里,眼睛适应了黑暗后就又能看清了。

    想睡觉,可惜毫无睡意。

    他搞不懂自己是怎么回事。

    心里同时有一团火和一团云。一时烧得人怨愤不已,想找谁问个清楚明白;一时又云遇冰层凝成露,在心里淅沥沥下起雨来,谁的麻烦都不想找了,只怪自己识人不明。

    明明是他遭到好友和丈夫的双重欺骗,可时过境迁,又没有立场去质问和谴责,只能自我消化。

    况且人家说了,他们之前“清清白白”,只有区区一次标记而已。

    区区一次标记,说得云淡风轻。

    想到这里俞念身上骤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觉得无比反感。

    这感觉并非如刀似剑,而是像极小的尖锐石子膈在鞋里,每行一步都难受得很,可细究起来却连伤口都没有。

    说出去人家怪你矫情,但他就是有感情洁癖。

    无论以前肖默存有多凶神恶煞、对他如何不好,这都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Alpha喜欢他或者讨厌他,情绪无论好坏,都只介乎他们两个人。悲伤或者快乐,都被打上了两个人的标记。

    它们是特别的,是有排他性且专属的。

    而眼下的情景不同。在他们两人之间忽然有人硬生生插进来成了第三个人,这份专属于两个人的故事就像是疲了的爆米花:闻着还行,尝起来却不是那么回事了。

    辗转反侧,正无法排遣之时,被忽视的Alpha耐心有限,居然又打了过来。

    嗡——

    嗡——

    小小一个电子设备接收了跨越大洋的信号,勤恳地震动。

    大有不接就不停下的架势。

    下一刻俞念把手机塞进枕头下,翻了个身,用脸死死从上面压住。

    —

    同一时间,大洋彼岸。

    酒店的大房里,肖默存坐在窗边的黑台桌旁,手腕灵活一翻,将手机倏地往前一扔。

    砰。

    跟桌面撞出一声闷响。

    修长的手指烦躁地揉了揉鼻根。

    算算时间,国内已经是凌晨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俞念一直没有接他的电话,打了两个过去都杳无回音。

    起身在窗前踱了几步后,Alpha刀刻般的侧脸显得异常严肃。

    过了片刻,他又走回桌前,拿起被他半摔半扔到桌上的手机拨给了自己24小时待命的助理。

    “肖总……”

    厉正豪很快应了,声音里浓浓睡意,显然是被他从睡梦中生生给吵醒了。

    “这么晚您怎么打来了?”

    呵欠忍了又忍,强打精神的典型。

    肖默存左手举着手机,右手插在裤兜里搓着打火机,半句废话也没有,一贯的雷厉风行。

    “正豪,你今天有没有把东西给俞念送过去?”

    厉正豪一秒醒了。

    “老板,忘了跟您汇报了……”他心虚到磕磕巴巴,“我今天被IR的人抓壮丁了,当时实在是走不开,就拜托俞先生自己来公司拿的。”

    “他去了?”

    “去了去了去了!”厉正豪连声答,“我当面问过Jersey,她说俞先生是下午五六点的时候来拿的,一大包全给拿走了。

    “Jersey把人还送到楼下才走的。”他不忘补充。

    肖默存略一沉吟,又问,“他有没有说什么。”

    助理在心里抢白一句这我怎么知道,嘴里却拖着长音回忆:“这个……”

    脑子里风扇一样转得飞快。

    “Jersey没讲,估计俞先生也没说什么特别的……”

    一边说,一边深悔自己实在不该偷这个懒。这下好了,落个办事不力的名头,在未来老板心里的印象一落千丈。

    肖默存垂眸顿首,思索半晌后低声道:“不对。”

    直觉告诉他一定发生过他不知道的事。

    “您说什么?”厉正豪没听清。

    “应该没你想得那么简单。”肖默存耐心顿失,“你明天上班问一问Jersey,俞念说过什么要一字不漏地汇报给我。”

    厉正豪连连说是。

    “还有,下一次我让你办什么事,如果你自己办不到,需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否则容易误事。”他声音严肃,沉声教训下属,“就像现在,我们两眼一摸黑,对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明显过于被动。”

    是你自己被动吧……

    厉正豪在心里吐槽,关我什么事?我一点也不被动,我就是困。嘴上却说:“是是,您说得对,这次是我想得太简单了,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我应该跟Jersey多问几句的,把话都问——哎等等!我想起来了!”

    一激动,他直接喊了出来。

    “想起什么了?”肖默存蹙眉问。

    “肖总我忽然想起来了,”助理的声音瞬间兴奋,“当时Jersey特别高兴地跟我说俞先生夸她的香水好闻。”

    肖默存心中一跳,追问:“还有呢?”

    语气急切许多。

    厉正豪以为自己这脑子立了功,连珠炮似的道:“俞先生问她香水是什么味道的,这么好闻,后来还说他也很喜欢白姜花的味道。我当时只当听了句闲话,压根儿没往心里去,幸好这会儿想起来了。”

    话里透着一股子喜气洋洋。

    肖默存却骤然沉默。

    秘书身上的香水他也曾夸过,在第一次闻见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他少见的赞美起了效果,Jersey为迎合他,从那以后便只喷那一瓶了,几乎没再换过。

    自己的行政秘书每天喷着白姜花味的香水进出办公室,俞念知道了会怎么想?

    他在房间有些焦虑地踱了两遍,指腹快在打火机外壁上搓出火来了。

    以他对俞念的了解,想必会直接定他余情未了之罪。

    余情未了。

    然后,多半就是吓得缩回那个厚厚的壳子里,当一只对外界一切动静都充耳不闻的蜗牛。

    “肖总、肖总?”

    肖默存眉头一抽,右手虚虚地压在桌缘,差点忍不住冲无辜的助理发火。

    牙关一咬又忍了下来。

    “辛苦你了,没别的事去休息吧。”

    “好的。”厉正豪兴高采烈地道,“您那边也不早了,别为工作累垮了身体。”

    接着火急火燎收了线。

    房间瞬间寂静。

    皮鞋踩着地毯脚步沉缓,肖默存思来想去,深悔这个差出的不是时候。

    他担心俞念从此以后就不肯再理他了,不肯给他留在身边的机会。

    费尽心机争取来的机会就因为一瓶香水失去,实在令人不甘。

    站在窗边他沉下一颗心,拿出给古板的老董事作汇报的精神逐字逐句打腹稿,半晌后终于再度拨了号。

    嘟——

    嘟——

    一遍响完又响一遍。

    事情越拖越不好解决,他必须为自己争取到一个解释的机会。

    第三遍时,电话一下子通了。

    “俞念?”他立刻道。

    那边短暂一阵寝被摩擦,之后半月未曾蒙面的俞念淡淡开口:“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声音疏离。

    肖默存表情一僵,心里极度不快活。

    隔了半晌才问:“你睡了?”

    “嗯。”

    似乎不愿和他多说。

    “抱歉,打扰到你休息了。”他低声道。

    静了一会儿,既没等来“没关系”,也没等来“不要紧”。

    俞念就像变了个人似的,生硬地回:“没什么事我就先睡了。”

    “等等。”肖默存即刻出声,两道剑眉紧紧皱起,“怎么不回我消息。”

    说话语气很谨慎,像站在家门口的剑客小心翼翼地还剑入鞘,收敛所有责问的感觉。

    总之是杀气全无。

    俞念却像早已准备好回答了似的,平淡地道:“不知道怎么回,就没回。”

    肖默存心下愕然,俊朗的五官覆上寒霜,不解道:“你这是什么话。”

    向来最知分寸、待人最温和的俞念,怎么会突然说这么一句。

    他腹稿洋洋洒洒打了一万句,为这句话准备的应对却是半个字也没有。

    看来的确是如自己想的那样,俞念在他们的关系线上大步后退,迫不及待地逃开。

    肖默存性格冷郁刚毅,什么哄人的话一概不会,端起的架子更是放不下,对俞念已是他能表现出的温柔的极限了。

    但眼下显然远远不够。

    此刻对着明显心中有气的俞念,他摸不清底细又探不到深浅,沉吟半晌后问:“如果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让你不高兴了,我愿意道歉。”

    学会道歉是掌握了一项不错的本事,他以为时时奏效。并且他心里想当然以为是香水的事,不愿明说,以免罪上加罪。

    谁知俞念浅浅的呼吸像水沿着信号漫过来,忽而冷冷淡淡地说:“你不是做得不对,是做得太多。”

    “什么意思”

    “你做得太多了,我不知道该给你什么回应。”

    做得太多,就是越了界。

    肖默存心里像有什么东西狠狠一扯,下半身半靠桌沿,声音沉了下去。

    “比如什么,什么事情是我做得太多了。”

    “比如房子。”俞念顿了两秒开口,“你短信里说给我挑房子,谢谢你的好意,但是真的不用了。我买不起的,你知道我的经济状况,我们家今时不同往日,没有那么宽裕。”

    Alpha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是房子的事。

    他心中大石顿去,眉峰纾开,嘴角噙了一抹淡淡的笑。

    “钱的事不用你担心。我来买,你只管按喜好来选、拎包入住就行了。”

    怕俞念心里不舒服,又对着话筒低声补充:“你要是心里有负担,就写个欠条给我,以后慢慢还。”

    他只怕自己跟俞念之间的纠葛不够多,就要一辈子还不清那才好。

    想不到等了一时半刻,俞念忽然吸了口气,嗓音清明地回他:“不用了,我真的还不起。”

    一反常态,拒绝得干脆利落。

    不是之前那种犹犹豫豫、黏黏糊糊、期期艾艾,而是真正的不想要。

    肖默存眉心猛得一跳。

    “说了不用你还,非要跟我算得这么清楚吗?”

    俞念缓了一下,语气更加坚决:“作为朋友,还是算清楚一些好。”

    今晚第二次强调朋友两个字,简直触了Alpha的霉头。

    肖默存越发心凉,只觉得脸被人扇了一下。

    “要跟我划清界限了?”

    一阵沉默后俞念在电话那头幽幽地道:“早该这样了。”

    肖默存气冲脑门,猝然站直身体,面色阴沉地凝望窗外夜景。

    “早该哪样?”

    “早该分得清清楚楚。”

    一句话,两种意思,两个人听得明明白白。

    “你——”肖默存气绝,声音高高扬起,忍了半晌后居然又缓缓落下。

    “你到底怎么了,我怎么得罪你了?”

    语气就像是大学时的他,拿俞念没有办法,偏又不能不哄,简直要了Alpha的性命。

    “没怎么。”俞念回得不软不硬,“我想说的已经说完了,你要是还执意那样,咱俩就不要做朋友了。”

    直接堵死所有退路。

    肖默存心中一凛,低声正色道:“俞念!”

    谁知就在同一秒,电话里已经只剩长长的忙音了。